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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解放

    关家老二关兆玉把自己名下的地全部卖完用来吃喝,但坐吃山空。看到老四关兆珠名下的房子因长年失修,山墙已经倒塌了,于是他雇人把关兆珠的房子干脆扒了,把木料、门窗和砖瓦全变卖了,换了几个钱,应付开销。为此与三弟关兆琪大闹一场。关兆琪拿这个二哥没有办法,只好任他去。老婆雷新莲还要把钱偷偷给自己前边的儿子冯献甫。关兆玉靠卖假药挣不了几个钱,而且是骗人,一次两次还可以,再骗别人三次四次就不行了,假药治不了病,慢慢地就无人相信他了。于是关兆玉就改行做老鼠药卖,还编了许多顺口溜,在东关菜市场或沿街叫卖。口中高声念道:“老鼠牙、赛钢枪、先咬柜子后咬箱,然后咬烂你的花衣裳!买我的鼠药不冤枉。”“老鼠药赛狸猫,大小老鼠都不饶,只要吃了我的老鼠药,老鼠立刻就断肠!”他这叫卖声也确实吸引了不少人,大家争着买他的鼠药。他的鼠药也确实能毒死老鼠。挣的钱勉强可以度日。民国36年底,天寒地冻,关兆玉在东关菜市场叫卖老鼠药。忽然看到大批军队开进城里。关兆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打听才知道是国军的一个司令王凌云带着一个师由汉口进驻淯阳城。说是要抵抗由八路军改称的解放军。这一万多军队全部涌入城中,在城中各家各户号占房屋,机关、学校、商店和民宅大院都住满了士兵。关兆玉的卖药摊子险些被这些进城的士兵给踢了,他慌慌张张地跑回家,见一个军官带着几个士兵进入了关家大院。关兆琪正在和那个军官说话。关兆玉把药挑子放入房中,听那个军官跟关兆琪说:“你家的院子挺大,房子也不少,很适合驻兵,但这些房子年久失修,不是漏雨,就是门窗坏了,真可惜!看来你家祖上还是一个大户人家,怎么就破败成这样了。”

    关兆琪说:“长官说的是。父亲当年办厂子开绸缎庄,生意确实作的大,只是后来.......”关兆琪说到这里停着了。那军官问:“后来咋了?”关兆琪说:“不说了,都是我们弟兄们不争气,所以家境就败落了。长官要是在我家驻兵,我是这后街的保长,一定为弟兄们服务好。”

    那个军官说:“关保长的美意我们领了。你家院子虽大,房子也不少,但是弟兄们住在这里遇到雨雪就麻烦了。你既然是保长,一定知道哪家房子又多又好,适合弟兄们住。”

    关兆琪说:“我们这后街穷人家多,院子都狭小,最适合驻军的便是前街的柳家,他们好几处院落,房子全是宽敞的大瓦房。当年国军抗日,司令部就设在他家。师长黄云松就是在他家指挥部队和日本人打仗。黄师长英勇善战,打死了许多日本人后,安全撤走了。”

    那个军官说:“你还说那黄云松干啥!他背叛国军,勾结共军,结果被发现了,他已经被委员长处决了!”

    关兆琪吃惊地说:“黄师长他死了?真可惜!他可是个抗日英雄啊!”

    那军官说:“什么英雄,他是叛贼!现在的敌人不是日本人,是共匪!这内战已经打了一年多了,你们还不知道?共匪马上就要围攻淯阳城了。这里就要打仗了。不跟你说这些了,我们去前街找房子吧!”

    关兆玉凑上来插嘴说:“长官,柳家的院子保你们满意,你们快去吧!不然就让别人给号占了。”

    那军官冲他一笑说:“亏你提醒,我得赶快去,别让其他营给占了。”说着带着几个士兵就走。

    关兆玉对关兆琪说:“幸亏我家房子破,要不然他们住在这里可麻烦了。”

    关兆琪说:“二哥说的是。打发他们走了就好。”

    从这天起,城内可就热闹起来了。淯阳城设立了第十三绥靖区和绥靖公署。王凌云担任了十三绥靖区司令,立刻在各县、乡、镇成立了“肃奸队”,也就是国军的情报机构,搜查、逮捕共产党的地下党员,以及有亲共倾向的各界人士。接着又强征民夫、车辆,在城郊构筑“城防工事”。建成了纵深有5道火网的防御阵地,并在城外50米处,开挖宽30米的环城外壕,外壕前后构筑3层堡垒。为了修筑工事王凌云强拆民房和老城墙的砖作建筑材料。1948年3月8日,王凌云乘飞机飞往南京面见蒋介石,决定在淯阳城扩军。经蒋介石同意后,王凌云收编各县民团,并抓丁拉夫,成立了第15军。原整编第9师扩大为第2军。并在各乡强征军粮。于是在淯阳城留下民瑶说:“王凌云不是人,先扒房子后抓人。”

    王凌云为了固守淯阳城的所有努力最后都是徒劳的。5月解放军中原野战军在淯阳城以东发动了一场战役,歼灭了国民党军队一万多人。对淯阳城形成了包围。周边县城已经基本解放,致使淯阳城交通断绝,商店倒闭,城内粮食和烧柴无着,困苦不堪。一直到11月1日,解放军豫西军区,配合中原野战军,向淯阳城进军。3日在淯阳城西岗一带两军发生了战斗。下午白崇禧电令王凌云撤离。4日王凌云将淯阳城内13所学校的3000多名师生及1万多名工人、店员集中起来,然后强迫他们随军队撤离,向南逃窜。王凌云逃离淯阳城后,城内空虚,一时陷入无政府状态。城内胆大的人便涌入政府机关内搬取留下的桌椅家具。前街王保竹和后街关兆玉,为争夺一把太师椅,险些动起手来。王保竹看到一张古色古香的方桌,这才罢手,钻在方桌下,用头顶起方桌就跑回家,放下方桌后,又返回县衙,但县衙内能搬走的家具已经被抢一空。关兆玉毕竟年岁大了,搬着那张沉重的太师椅回到家中,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但他仍不甘心,放下太师椅,就又跑出家门,不料跑的太急,出大门时,在台阶上一脚踏空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时爬不起来,痛得他在地上“唉呀、唉呀”地大叫。雷新莲听到丈夫大叫,不知道发生了啥事,踮着小脚跑出来一看,关兆玉脸色苍白,痛的头上直冒汗。雷新莲问:“兆玉,你咋了?”关兆玉咬着牙说:“下台阶一脚踏空了,可能腿摔断了。”雷新莲用尽力气,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关兆玉的右脚已经不能着地,在雷新连的搀扶下,用左脚一蹦一跳地回到屋里,躺在床上,关兆玉头上的汗直往下淌,两眼不觉流出泪来,叹口气说:“我这下算完了。”雷新莲一摸他的右腿,大腿骨断了。雷新莲不知所措,口中念叨着:“老天爷这可咱办呢?”说着大哭起来,“这哪有钱治病啊!”关兆玉家中连隔夜粮都没有,全指望关兆玉出去卖老鼠药挣两钱,才能买二斤粮食回来。如今这兵慌马乱的,物价又飞涨,吃没吃的,烧没烧的,男人又摔断了腿,眼前这一切让雷新莲只有啼哭不止。关兆玉躺在床上,忍痛吼道:“哭啥呀!还不快去后院喊老三来。”雷新莲一听,这才想起了三弟关兆琪。如今这大院里就剩他们两家了。雷新莲忙去后院,见关兆琪正在逗女儿玩耍,上前哭诉说:“老三啊,你二哥腿摔断了。”关兆琪把女儿交给妻子后问:“二哥咋摔着了?”雷新莲说:“出门走的急,从台阶上摔倒了。我已经把他搀到了床上,你看这可咋办呢?”关兆琪说:“走,我先看看去。”说着随雷新莲来到前院,进屋一看,关兆玉躺在床上不停地呻吟。关兆琪问:“二哥,咋摔得这么很?”

    关兆玉说:“唉!别提了,都怪我贪便宜,想去衙门里捞点东西,跑的急了,在大门台阶上一脚踩空就摔倒了,不料摔得这么重,竟然把腿摔断了,这可咋办呢?”

    关兆琪说:“二哥,先别急,治病要紧,我这就去前街找医生,先把二哥的腿对上再说。”

    关兆玉说:“三弟啊,二哥对不住你,以前净给你过不去。”

    关兆琪说:“我们是亲兄弟,二哥说那就外气了。二哥有难,我能不管吗!你先忍痛躺着,我找人先把你的断骨对好。”

    关兆玉说:“还是自家兄弟亲,以前我真不是人......”

    关兆琪啥也不说,急忙跑到兴隆大药房,找会接骨的医生,药房的裴先生和外甥黄君之都是内科医生,不会接骨,只给开了两付中药,让回去先煎了吃。推荐一个理发的老李师傅,说他能接骨。关兆琪取了药就去找到了李师傅。李师傅没有推辞,带了几块竹板和白布就随关兆琪来到关家大院。进屋后,李师傅问了情况,向关兆玉说:“老二,你可要忍着点痛,我把你的骨头给对上。”

    关兆玉说:“我忍着,请你无论如把我的腿给治好。”

    李师傅说:“断骨可以对上。但你这几个月恐怕是下不了床。”

    关兆玉听后,两眼流泪,说:“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关兆琪说:“二哥不要想多了,现在是先把骨头对上再说。”

    李师傅让关兆琪帮忙把关兆玉的腿用力往下拉,让关兆玉用手抓着床头。李师傅两手用力在断骨处摁着往一起对。关兆玉的肌肉被拉开,断骨对上了。李师傅反复摸了摸说对上了,然后用带来的几块竹板给夹了,把白布撕成条,把夹板一圈一圈地缠牢了。然后嘱咐关兆玉躺在床上一百天,等骨头长好了再下床。药店抓来的中药也可以慢慢煎服。嘱咐完后,李师傅要走,关兆琪给李师傅接骨钱,李师傅说:“我为人接骨从不收钱。这本来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谁折断骨头都是偶然的事,我爷爷传给我父亲,又传给我,爷爷要我们积德行善。骨头断了已经够痛苦了,再收病人的钱就不仁义了。我遵祖训要积德行善,这钱是万万收不得的!”

    关兆玉听后,在床上千恩万谢,关兆琪也连声向李师傅致谢,李师傅又反复嘱咐了几句就起身走了。关兆玉躺在床上想到自己卖假药坑人的事,不由惭愧万分。暗想,我这只怕真的是报应!可反过来又想,我不骗人,哪来的钱吃饭啊!这饿可是王法的祖宗!胡乱想着也就睡着了。

    关兆琪知道二哥家没有隔夜粮,回去就给二哥家送来了一袋面,让他们先对付着吃。自己也天天躲在家里,不知道解放军进了城后是个啥样,自己这保长还能当不能当?这在古代不就是改朝换代吗!

    第二天关兆琪听说,入城的解放军成立了淯阳市共产党委员会。城四门已经贴出了布告。布告不仅公布了解放军入城的守则,还公布了保护工厂、学校、商店、文化医疗设施及教堂的告示。大家看了以后,人心惶惶的各种猜测都化解了。人心也安定下来。关了门的商店开始照常营业,工厂也开始生产。让柳德宽欣慰的是,当年救过的亲戚于得川也回到了淯阳城,公开了他共产党员的身份,而且担任了淯阳城的共产党市委委员。柳德宽心想,这下自己有了靠山,于得川不仅是亲戚,而且当初又救他逃出了淯阳城。柳德宽兄弟俩暗暗庆幸,当初冒这个险值得。以后再不会有人来干扰他的生意了。这比国民党统治时自己的腰板还硬,以后放心把生意作大作强。柳德宽还设想着,不仅要把商行的生意幅射得更远,而且准备再购置一台柴油发动机、把卷烟机的动力由人力改为机器带动。柳德宽高兴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范玉若,范玉若听后也非常兴奋,但提出了一个问题,说:“工厂的技工和店员都被王凌云裹挟走了,这人手可缺啊!”

    柳德宽笑着说:“听说王凌云一路南逃,带走的那些学生和店员、工人一路上都逃走了,不仅这些人逃走,而且连士兵也有开小差的,他们自顾不瑕,哪还能顾及这些被他裹挟走的百姓,相信被抓走的那些人很快就会回来。”

    这话真让柳德宽说对了。王凌云的队伍败退到襄阳时,裹挟走的学生和店员工人已经逃跑了一多半。当初柳家雇佣的店员和工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柳德宽的卷烟厂开始正常生产。销售不断提高。二十多个手工包烟的年轻姑娘们在包烟车间忙个不停。姑娘们的欢声笑语使柳家大院非常热闹。陈清阁也带着三岁的儿子和两岁的女儿在院中玩耍,在工休的时候和姑娘们又是踢毽子,又是跳大绳。姑娘们都恭维着这位少奶奶。既夸她年青漂亮,又夸她的儿子和女儿聪明活泼。陈清阁沉浸在少奶奶的欢乐中,早把那读书上进的念头丢到了九霄云外。

    外面的世界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淯阳城的人民民主政府成立了。于得川当选为政府副县长。接着召开了工商界代表会议,民主政府宣布了对城市采取长期建设的方针,对工商业者采取保护与扶植发展的政策。柳德宽也作为代表参加了会议。这一下更坚定了他发展商行和烟厂的信心。同时,许多新名词也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政府不再是官衙,叫民主政府或人民政权。法院称人民法院,银行也叫人民银行,钱也叫人民币,并开始发行、流通。街道也改了名,城内的两条主要街道分别改为解放路和新华路。有的小街,如民主、民权、民生街保留。又改了一些新街道名,诸如:红旗街、新生街、向阳街、前进街等等不一而足。一切都是新的,不久人们欢庆新中国成立,举行了盛大的集会后,学校和机关都上街庆祝。大家打着标语,举着毛泽东和朱德的画像欢呼着,历史开始了一个新的纪元。大街小巷传唱着歌曲《东方红》,人们都知道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其他一些共产党领导人的姓名和事迹也在街头巷尾传开了。比如说到刘少奇,人们传说刘少奇理论水平高,“毛主席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周恩来是奇才,“能讲七国语言。”称赞朱德是“战功赫赫。八路军的老总。”人们还习惯把解放军称为八路军。所有这些,让淯阳城的老百姓们耳目一新。

    为了巩固新政权,淯阳城召开了公审大会,处决了一批罪大恶极、继续进行破坏活动的匪特分子。

    后街陈宝斋的弟弟陈宝轩原本任国民党军的团长,在淮海战役中参加了起义,起义后被收编。他的妻子和女儿在国共两军的混战中失踪了。陈宝轩四处打听妻女的下落,毫无音讯。夫妻二人恩爱的很,对女儿更是钟爱有加。没有妻女的消息,陈宝轩心急如焚。心想,妻子虽然不是家乡人,但他曾经给妻子讲过自己的家乡在淯阳城南关北夹后街,闸口桥南有自家的宅院,家中有长兄。妻子曾说过要回淯阳城去看看。加上他听说淯阳城在淮海战役前已经解放了。淯阳城不仅是解放区,而且社会秩序稳定,大家在和平氛围中安居乐业。因此陈宝轩推断妻子带着女儿极有可能回到了自己的老家。由于思念妻女心切,部队被收编后,他就向上级首长请假,要求回家乡寻找妻女。部队首长起初不同意,但经不着陈宝轩声泪俱下的请求,首长考虑到对国军起义将领的信任和关怀,就批准他五天假,派了一个警卫员跟他一起出发。陈宝轩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解放军服装,带上年青的警卫员,二人骑了两匹快马,沿近路向淯阳城飞奔而去。长江以北已经没有战事,第二天陈宝轩已经赶到家中。

    当时陈宝斋一人在家,原来在外面挣的钱已经花完了,跟他一起回来的女人,原本就是一个烟花女子,看看陈宝斋已经没钱可图了。于是趁王凌云裹挟大批百姓南逃的机会,她也随着人群南逃,回到了自己南方的家中。如今陈宝斋又成了孤身一人。忽然看到弟弟穿着解放军的军服,带着警卫员回来了,心中非常高兴,上前拉着弟弟的手说:“宝轩啊,你可回来了!怎么当上八路军的官了?”

    陈宝轩见到哥哥,也是两眼含泪说:“一言难尽,哥哥可知道我的妻子和女儿回来没有?”

    陈宝斋吃惊地说:“你在外面多年,娶妻生女,哥哥一概不知,怎么会知道弟媳和侄女回来了呢?”

    陈宝轩说:“哥哥真的不知道有一个南方女子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儿来过咱家?”

    陈宝斋说:“没有,从来没有啊!”

    陈宝轩听后,大失所望。长叹一声说:“完了、完了!她们娘俩会到哪里去呢?”

    陈宝斋说:“宝轩,你不要急,先到屋里坐下再说。你好好想想她们到底还有哪个地方可去。”

    陈宝轩说:“她是南方人,现在南面还不太平,她不可能回南方去。既然她们没有回到咱家,那我立刻就回部队,想法再打听她们的下落。”

    陈宝斋说:“宝轩啊,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回过家,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住一晚,明天再走也不迟。哥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

    陈宝轩说:“找不到她们娘俩,我一天也待不下去。”

    陈宝斋说:“那也不能说走就走啊!到屋里喝口水,休息一会,再走吧!”

    陈宝轩原是个急性子的人,根本不听哥哥的劝,对跟在身边的警卫员小张说:“我们现在就走。”说着就要出门,但一转头,见门口有几个荷枪实弹的军人堵在了门口。陈宝轩问:“你们是哪个部分的?要干什么?”

    其中一个为首的喝道:“不干什么!你怎么还想回来搞破坏吗?”

    陈宝轩一听怒喝道:“谁搞破坏!我也是解放军部队的一员,向部队首长请了假,回家看看。”

    那个为首的说:“这前后街谁不知道你是国民党的军官,怎么也敢冒充解放军!从你一进城就有人认出了你,向我们检举你这个国民党军官逃回了家中,回来干什么来了,谁派你来的?”

    陈宝轩说:“我以前的确是国军的团长,但在淮海战役中我已经跟随何基沣将军起义了,现在已经是解放军的团长了。”

    那为首的说:“谁相信你的鬼话!你既然是解放军的团长,谁能证明?你有证件吗?”

    这一问真的把陈宝轩给问着了,因为他当时走的急,什么证明也没有顾着开,连个介绍信也没带。心想自己穿的是解放军的服装,带着解放军的警卫员,这还有假的不成。于是,摸遍全身,也拿不出一个字的证明。只好指着警卫员说:“这是我的警卫员,他原本就是解放军。他可不是起义人员,他可以作证。”

    那个为首的问警卫员小张说:“你是哪里人,有证件吗?”

    小张说:“我是山东人,抗战时入伍的。”

    那个为首的问:“你的证明呢?”

    小张说:“忘了带了,我和团长一起回来,难道还有假吗?”

    那个为首的说:“在这特殊时期,你们敢潜回淯阳城,一定是要回来搞破坏,先抓起来再说!”说着命令身后的四个人上前抓他俩。

    陈宝轩见状,立刻拔出手枪,指着那个为首的说:“你们谁敢抓我!”

    警卫员小张急忙说:“团长,千万别开枪,都是自己人啊!”

    那个为首的哈哈笑道:“你心虚了吧!你不是匪特是什么?告诉你,我们是警备司令部的,专门清剿潜伏的国民党匪特,你把枪放下,随我们到警备司令部再说。”

    陈宝轩无奈,只好把手枪放下。他刚放下,那个为首的立刻冲上去下了他的枪,身后的四个人一起上来就把陈宝轩给捆了起来。警卫员小张吓的一楞,身上的长枪也被夺了过去,那个为首的说:“你既然是我们部队的,可以放你回去,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就让你们那边开个证明过来。”

    小张一听说:“好,我立刻赶回部队,你们可要保护好陈团长啊!”

    那个为首的说:“你放心吧,今天放你走就够宽大了,你可别一去不回啊!”

    小张说:“我一定会回来的!”说罢向陈宝轩说:“陈团长,你先受点委曲,我立即回部队向上级汇报,证明你的身份,好让他们放你回部队。”

    陈宝轩说:“好吧!你快去快回。”

    陈宝轩被带到警备司令部关了起来。当天再没人理他。陈宝轩心想,那就耐心等吧,只要警卫员小张一回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可万万让陈宝轩没有想到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地方上正在镇压国民党的残渣余孽,举行声势浩大的清剿匪特的运动。杀一批有罪恶的国民党旧官吏,起到震摄作用。他已经被镇反积极分子举报,把他列入到了有罪恶的国民党军官的名单中。刚好赶上要枪决原国民政府县长赵志斌等旧官吏,正缺一个国民党军官的名额,第二天一早他们一伙共十三个人被五花大绑的捆起来,押到新建的广场舞台上,举行了万人参加的公审大会。说的是公审,没有法官审问,只有警备副司令宣布各人的罪行后,公审大会就结束了。陈宝轩口中被塞了块布,说不出话,只听到自己的罪名是国民党反动军官。然后这十三个人就被押解到淯水岸边的树林里,十几声枪响之后,全被处决了。

    隔了三天,警卫员小张拿着部队的证明信,赶到了淯阳城警备司令部,但已经晚了。警备司令部的一个秘书接待了他,一看证明信后说:“人已经枪决了。”

    小张的头嗡地一声响,说:“陈团长真是起义人员啊!”

    那个秘书说:“什么起义人员?那还不是被我们打得走投无路了,才被迫投降吗?”

    小张说:“你们杀错了。”

    那个秘书说:“他当了二十多年国民党军官,不知道欺压了多少老百姓,杀了他有啥错!当初国民党抓我们的人时就扬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我们错杀一两个国民党军官有什么了不起的!冤枉不了他。”

    小张听后,无话可说。只好回部队向首长汇报了情况。首长听后也只是摇头叹息,后因部队急于南下作战,就把陈宝轩的事丢在了一边。陈宝轩的妻子知道他被镇压后,带着女儿改嫁给南方老家的一个炊事员。直到1983年陈宝轩被平反,宣布为起义人员。平反通知几经展转才送到了他40多岁的女儿手中,他的妻子已经去世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