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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守人间(一)

    第一世尤安投生到了一个姓谢的富户人家。

    谢家在泉州是做布料生意的,后来因为谢家的技艺精湛,被皇亲看上成了皇商,所以泉州的谢家全家迁居到了都城。外人看来谢家这是发到了,攀上了皇家的生意,但对对于谢家小女儿谢安来说是件不快乐的事,因为她去都城就要跟自己的周野哥哥分开了,这是她不愿意的,于是她便跟母亲闹了起来。

    周野是谢安的表哥,因为家境实在困难就寄养在谢家,不过虽然是寄养,但谢安的母亲十分喜欢这个眉清目秀勤奋好学的周野,一直把他当做自己半个儿子来养,所以谢安和周野从小就在一处玩,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谢安的母亲看谢安这么舍不得周野,同时她自己也很喜欢周野,所以她决定说服谢老爷子带周野一同去往京都。

    谢母:“老爷你看周野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将来一定是个可造之材,在看咱们家的那几个儿子虽然也聪慧,但是没有一个喜欢读书的。在看看周野从小喜欢读书,每天天刚亮就起来读书比咱家的大公鸡起的都早,先生说他将来好好培养必会中举到那时便可以登堂拜相了,如果我们把周野培养成朝廷命官,以周野的秉性定会感恩与我们。”

    谢家儿子不少,但都是小妾生的,在培育上稍有些懈怠,所以没有一个孩子喜欢读书的。当家主母能培养妾室生的孩子就不错了,如果在细心培养将来说不定那个孩子登堂拜相,在给自己的生母求个什么告封,那自己这个主母在谢家还有什么地位,况且谢家主母膝下没有儿子。

    从商是一个下等行业,如果谢家真的有个朝廷当官的亲戚,那对谢家百利而无一害,而且谢家不差周野这一口吃的,于是心动的谢老爷就答应了妻子的建议。周野是谢家主母的亲外甥,谢母也是为自己将来着想才极力劝说,如果周野将来真的登堂拜相了在把谢安嫁过去,那也算是喜上加喜,不过幸好谢家男儿没一个中用的,才能让周野一直留在谢家。

    谢安开开心心的跑到周野的书房里,第一时间告诉了周野谢老爷子要带他一起去京都的消息。周野听到这个消息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这两天他正为要与谢安分开而闷闷不乐,一直躲在书房里看书。

    可那些搬东西的声音和下人们的细语让他心情烦躁,他很多次想去求姨母把自己也带去,但他已经在谢家待了数年不好在麻烦谢家继续养他,那一刻周野无比渴望自己快点长大,这样他就可以去参加科举,凭借自己的能力留在京都。而一夜长大是不可能的,就在周野郁闷的想哭的时候,谢安蹦蹦跳跳的来告诉他,他也可以一同去往京都,这让周野开心的不得了,他使劲的笑着恨不得一把将谢安搂在怀里。

    周野的书房是谁都不可以进入的,但谢安是个例外,只要谢安愿意她可以随便翻动周野的藏书,甚至有的时候谢安会把周野的书随便放到桌子上当枕头,而周野也不生气,就在一旁静静的等谢安睡好了,在去拿要用的书。

    而每每周野一心读书不理谢安的时候,谢安就开始把玩周野的发髻,甚至有的时候还会给周野梳女子的发髻,而周野也不会生气,只是笑笑的把辫子解开,小声责怪谢安淘气。年少时两小无猜,怎舍别离,周野满心满眼都是谢安的身影,小小的年纪便在心中暗暗发誓,今生要永远在一起。

    谢家大张旗鼓的收拾行李,风风火火的举家搬迁,但来到都城后的谢安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快乐,因为都城管理森严,一重重的城墙限制了民众的活动,京都有京都的繁华,但也有他的规矩。谢家在东市和西市都摆出了摊位,谢老爷变的更忙碌,而四四方方的一小块院落成了谢安的所有,所以谢安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等周野从书堂上回来,之后教谢安认字读书,虽然这些对谢安来说太乏味,但对她来说只要能够跟周野在一处她就是开心的。

    年华似锦,岁月流年,两个孩子长大了,周烨不负众望12岁便考上了秀才,16岁成了举子,而谢家老爷也是越看周野越顺眼,可就当谢老爷有心把谢安许配给周野时,周野的母亲突然来到了都城。

    周野出生后没多久他的父亲便战死沙场了,周母一个人抚养他,在周野三岁的时候,周家实在没有钱买米了,周母就把周野送到了妹妹家也就是谢家扶养,她自己便去绣房做绣女,周母的绣技了得,所以收入也不错。周母每月都会寄些钱给谢家,所以在周母眼里他们不欠谢家什么,在周母心里自己的儿子是举人,哪是谢安这种商贾人家的女儿配的上的,所以当周母得知周野中举后,便拿着所有家当马不停蹄的来到了京都。

    周母来到京都后,对谢家是一谢在谢做足了表面功夫,但转头却对谢老爷子说周野现在长大成人了,实在不好意思在寄养在谢家,而谢家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周野是周家人。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周家吃不上饭的时候,周家来找谢家,但如今周家郎中举了,周母便立刻带着周郎离开谢家,分明是看不起谢家是商户出身,怕耽误了周家郎的前程。

    谢老爷子阅人无数也是明白了,既然为周家付出那么久,没有必要这时候跟他们闹翻,将来周郎能不能记得谢家的好全凭他们的良心了。其实周母给谢家寄的那些碎银子根本就做不了什么,周野在谢家吃好的穿好的,一屋子的书纸笔墨,包括给周家郎请的教书先生,都是要花大把大把的银钱,但周野走的时候谢家没有要一句承诺,他们只是默默的看着周家母子离开。

    周母带着周野在都城郊区租了一个小破院子,虽然院子又远又破但是来访的客人却络绎不绝,周野的才华刚在京都崭露头角便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大家都觉得周野很可能会是下一任的状元郎,但是周野在了解到母亲想法后,拒绝了再次参加科考,如果想让自己继续科考必须让自己娶谢安。

    周母自然是不愿意,她来到都城就是希望周野能够娶到一位达官贵人的女儿,好在仕途上帮助周野。不过周母看周野性子强硬,在加上多年母子没有生活在一起,周母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威慑力,所以周母也不好太逼迫自己的儿子。于是周母便对周野说,你只要考上皇榜我就不会阻止你娶谢安,而且你现在什么都没有让我拿什么去谢家提亲呀!

    谢家知道周野的心思后心中很是欣慰,谢老爷子觉得自己没有白白培养这个外亲,但现在的谢安已经是待嫁的年纪了,如果等周野考上皇榜,最少也得在等四年,这让谢母微微皱起眉头。

    谢母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她这个妹妹从小争强好胜爱慕虚荣,当年为了攀高她给一个老将军续弦,但刚生下孩子没多久便传来老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原本当年她这个妹妹都快活不下去了,但谢母心疼这个妹妹便帮了她一把,不过谢母知道她这个妹妹没什么良心,但是就这样让谢安放弃,谢安不舍得谢家也不舍得。

    谢家不知道是上辈子积了什么福德这么幸运,这是大家对谢家的评价,因为谢家的生意不仅从小小的泉州做到了皇家,而谢家女也被皇室看中。一次谢母带着谢安去王府赴宴,这对谢家来说是件非常荣耀的事,虽然王府宴请谢家也就是凑数,但这份荣耀也足够让谢安炫耀。于是谢母把谢安打扮的既隆重又端庄,但没想老王妃看到谢安后喜欢的不得了,非说谢安的骨象非比寻常,非要把谢安许配给自己的小孙子,并预言谢安将来生的孩子必成大器。

    亲王府要娶商户出身的谢安进门,这个消息在都城传开后便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有的人为谢家开心但有的人也开始嫉妒起来,一个商户出生的女儿跟王府差的十万八千里呢,今天看你高兴昏了头明天看你哭都找不到北。

    不管别人怎么说但只有谢家自己知道,王府这门亲事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谢安不愿意,谢老爷就这么一个嫡女,两家身份太过于悬殊怕谢安嫁过去受苦,其次是谢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谢安只喜欢周野,而且他们一直把周野当女婿培养。谢老爷不舍让自己的女儿不开心,但是这是王妃提亲不是自己说推就能推掉的,而且这件事已经是满城风雨了,得罪了皇家以后谢家还怎么立足。

    谢母:“我知道你心属于周野,但是他只把你当做妹妹呀,你看他成了举人后他家的门槛都被媒人踩破了,周野也没来看你一眼,周母一向把周野管的死死的,周母容不下你这个商贾之女,周野最后也只会听他母亲的,你就死心吧。听说当朝宰相有意扶持周野,想把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他呢,你怎么跟宰相的女儿比啊,女儿你醒醒吧。”

    谢安:“母亲你说谎周哥哥喜欢我,周哥哥说了中了皇榜就向我提亲。”

    谢母:“傻姑娘你醒醒吧,周野就算一次考中他也20岁了,对于男子来说这个年龄刚刚好,但他20你就19了,到时候你就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姑娘了。周野为什么现在不能提亲,别说周家现在提亲就是他们周家早几年提亲我们谢家也愿意,为什么你父亲非带着周野来京都,那是因为我们谢家一早就认周家郎做女婿的。

    可他们周家却迟迟不提这回事,等周野成了举子还要我们谢家等四年,他们周家就是看不起我们商贾人家,让我们知难而退,他们可以等四年,但你等不得,周野如果真心想娶你就不会事事都听他娘的,安儿你就别傻等了。”

    谢安无言以对,她也不知道周野娶她为什么非要在等四年,她不要求周野非要中了皇榜在娶她,难道他真的只把自己当妹妹,才用这种说辞委婉的拒绝谢家。谢安不顾一切的跑到了周家的宅院,周母看到谢安这般不成体统的样子,对她的印象又降低了几分。

    周母:“周烨不在家,你一个大姑娘家的主动来找男人,真不知道害臊,也就因为你母亲是我的姐姐要不我早就把你赶到大街上去了。我们家周野也只把你当做妹妹,他的将来会前途远大,你就不要再纠缠他了,你一个商贾之女能够帮衬她什么,只会拖他的后踢,如果你心里真的有你周野哥哥你就放了他吧。

    况且你也被老王妃看上将来是要嫁进王府的,那可是王府啊我们周家跟人家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谢安你就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周野安安分分的听父母安排嫁人吧,如果你在乱折腾让我们周家得罪了王府,你让周野将来如何是好啊,周野从小没了父亲辛辛苦苦熬到了今天,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出息,姨母求你不要害他啊!”

    谢安:“周野哥哥真的不想娶我吗?但他说过要跟我永远在一起的!”

    周母:“周野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的,这哥哥和妹妹当然可以永远在一起啊,毕竟他是你表哥,到哪里也断不了的亲人呀!你就不要多想了。周野将来必定是要皇榜的,可不要因为你让我们周家得罪了亲王府,你是被王府看上的人,就算真的有哪家看上你让你做儿媳妇,碰到今天的情况也得退避三舍了,谢安姨母给你跪下了,求你了为了周野好你也别在纠缠他了。”

    谢安听完周母的话心瞬间冰凉,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摇晃起来,好像整个天地都在阻拦她跟周野在一起,而她心心念念的周哥哥早已不见踪影,那张她朝思暮想的脸似乎在也看不清了。

    谢安手中死死攥着的荷包不由自主的掉到了地上,这个荷包是周野送给谢安的,当时的周野很是拮据,但他偶尔能赚点润笔费。周野也不知道谢安喜欢什么,就送了一个秀工定好的荷包,而这个荷包谢安一直都如宝贝一样带在身上,而今天谢安因为太过激动不小心把身上的荷包撤了下来。

    谢安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家的,只是到家后谢安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昏睡不起。谢安睡了三天三夜,王府知道谢安病了就送了不少好东西,但醒来的谢安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还是不相信周野不愿意娶她,她想亲耳听周野对他说。

    周野听说谢安病了,急急忙忙跑到谢府要见谢安,但如今的谢府那是他想见就见的,谢老爷和谢母端正的坐在正堂上用冷漠的眼光看着周野。

    谢老爷:“你也听说了我们谢家要跟王府结亲了,当初我家谢安心心念念的想嫁出去,但某人忘恩负义不知感恩,还说中了皇榜在来求娶,分明就是拖延等中了皇榜谢安就成老姑娘。

    我们谢家不需要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如今谢安有了更好的归宿,你就不要再打扰她了,谢安嫁进王府就是王妃,将来的荣华富贵是你周家给不了的,如果你对我们谢家还有一点恩情,就跟谢安讲清楚你不会娶她,让她安安心心出嫁。”

    周野失魂落魄的走回了家,他满脑子都是谢安泪流满面的脸,谢安苦苦的追问,周哥哥你真的不想娶我吗?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只把我当妹妹你真的不想娶我吗?周野心里是一万个愿意娶谢安的,但谢老爷和谢母那恶狠狠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周野,谢老爷子的话深深扎在周野的心里,“谢安嫁进王府的荣耀是周家给不起的不要耽误谢安的幸福”,最后周野艰难的一万个不愿意的说出,“对不起谢安我不想娶你”。

    谢安听到周野的回答脸色瞬间苍白,好似心中的梦想一下子碎了,她谁都不相信但周野的话让她的整个世界崩塌了。谢安从激动到悲伤在到绝望,她看也不看周野一眼转身就离开了,原来这些年不过是自己一往情深自作多情罢了,原来所有的人都瞒着自己,原来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并没有把自己放在他心上。

    周野说完后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刚才他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明明心里就不是这么想的,明明自己的心里只有谢安,但是他却说出了这样的话,他懊悔愤怒但他更恨自己的软弱,周周野回过神想要辩驳的时候,谢安已经被谢老爷和谢母带走了,而周野也被谢家人赶了出去。

    周野精神恍惚晃晃悠悠的往家走,他只依稀记得家的方向,但此刻的他好似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回到家后的周野一下子摊到了床上,他不哭也不说话只是愣愣的望着屋顶,好似一个假人。

    周母看到自己的儿子这般便后悔不已,马上请了郎中,周母怕周野就这样一病不起,但请了郎中后周野的情况也没有好转,周母守在周野的床边似乎一夜白了头。

    周母开始悔恨自己不应该刺激周野,当时周母拿着谢安掉的荷包对周野说,谢安决定要嫁进王府才把荷包还回来,周野悔恨每次诓骗周野让他安心读书,谢家那边她会常去探望,但周母一次都没有去,她想尽办法让周野远离谢安,但最后自己的儿子却变成了这样。

    当谢安踏进花轿的那天,周野也没有醒过来,他依旧躺在床上不动一下没有一丝的声音,周母请了好些郎中但都说周野是刺激过大要养些日子不能操之过急不能再受刺激了,周母把周野的耳朵用布条堵了起来,她怕王府家震耳欲聋的喜锣声让周野听见。

    谢安终究是嫁进了王府,因为老王妃喜欢谢安所以她在王府的日子过的也不错,她一生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对王府里的妾室庶出也宽容善待,对夫君也是相敬如宾相守到老,但她心中总是莫名的有种酸楚有种遗憾。

    周野躺在床上足足一年多才醒过来,等他醒来的时候听到的是谢安已经嫁人生子,他默默的望着谢府的方向明白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他默默的流出了泪认命了。周野醒来后不久就去参军了,他彻底放下了纸墨放下了仕途,一切都是这仕途引起的如果一生平凡是不是一生也能平安。

    周野去参军后多年未还多年未有信息,周母整日依在门外等待儿子的归来,但可惜她这一生都没有等到周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