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座大山
采石矶上青砖瓦舍林木滴翠，一起床白鹭欢歌，景色甚美。次日清晨，刘醒循着鸟声出门散步，他在江边找到了正在看日出的胡幼辛，碧波之上万点金光闪闪，一轮红日正从遥远的东边露出灿烂的光亮。
“新的一天又来了！”
胡幼辛听到有人说话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后便不再理他，刘醒见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胡少爷，可以在你身边坐一会儿吗？”
“这片海又不是我的，你随便坐吧。”
刘醒微笑着坐在他身边，“我年轻的时候也很喜欢看日出和日落。”
“现在呢？”
“不爱看了，以前觉得它像人的一生，有日出日落、有阴有晴，可是后来觉得日出日落都很美，做人可没有这种好运气，大多数人‘日落’的时候都很不堪。”
胡幼辛那双忧郁的眼睛以一种极敏锐的目光望着他，“冷韵叫你来的？”刘醒摇摇头，“那么是我父亲？”
“是的。”
“你来干什么？”
他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你父亲现在处于极度危险之中，作为儿子你应该和他一道面对这些。”
“危险？！夜路走多了哪能不撞见鬼？”胡幼辛毫不在意地摇摇头。
“你知道杨复在这条船上？”
“知道！”
“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他干脆地答道。
“你感觉不到危险吗？”
“坏事都是他们干得，天打雷劈也是找他们，我怕什么？”
“他们不都是你的亲人吗？”
“有了后妈就来了后爸，还有什么亲人？哪个是我的亲人？”胡幼辛平静地说道，眼里却充满了苦涩和哀伤。
刘醒摸一摸自己的胡须，随手捡起一块儿石子打了个水漂儿，他调转话头问了一个新问题：“你见过我吗？”
胡幼辛粗略地看了他一眼后便摇摇头：“没有。”
“在玉孤山上，我见到你去拜祭你母亲，而我去看我的妻子，我和你一样知道失去至亲的滋味。”
胡幼辛的脸上刹那间出现了一种讶异难解的神情，他嘴巴微张，口中有言，却沉默了半晌，最后只是说道：“你不会真的懂，这个世上没有人懂我，从来都没有……”
“你这样沉溺于痛苦之中不得解脱，只会越陷越深。”
“只有她死了，我才能得到解脱……”他狠狠地抓起岸边的泥沙，仿佛那是一把刀。
“我想你应该先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真相就是冷韵害死了我母亲，她休想抵赖！”胡幼辛猛地转过身来，笃定而愤怒地说道。
“可是所有人都说不是！”
“他们都在骗我！”胡幼辛痛苦地说道，那双忧郁的眼睛里涌出泪水打湿了长长的睫毛，他继续说：“小时候，他把我从岳阳老家接来的时候，骗我说再过几天我妈妈就来了，我相信了他，每天等啊等，可是结果呢，哼，他披红挂彩地娶了冷韵；我闹着要回家的时候，他骗我说我妈妈在来的路上了，如果我不听话出门去了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我又蠢得信了他，你知道吗，我每天坐在西阁楼的窗前就像现在这样，看日出、看日落，一天一天地数，我算着日子，我妈妈总会来的，可是到了那一天她还是没有来，我就去找他，他说他要派人去看看，然后我就继续等，他就继续骗我，路上耽搁了、妈妈生病了、知道我不乖惹妈妈生气了……他有千奇百怪的理由对付我这个小孩子，直到有一天我从一个丫鬟的嘴里知道我妈妈再也来不了了……她死了！”
“你一定很伤心。”
“我岂止伤心，我恨死他了，如果不是他，我妈妈怎么会死？！她一定伤心死了，她离开人世的时候孤孤单单，我没见到她最后一面……”他不能自抑地抽泣起来，这个故事他一定说了很多遍，却依旧泪流满面。
待他心情平复，刘醒问道：“你如此肯定冷韵害死了你的母亲，你是肯定她被人谋杀还是有证据是冷韵害死了她？”
“我肯定我妈妈是被人害死的！”胡幼辛望着刘醒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刘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接着他又听到了胡幼辛的话：“我妈妈临死的时候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冷韵的弟弟冷丙沧。她原本是要跟我一起回江城来的，只是我妈妈回来了，冷韵就没有容身之处了，她嫉恨她，所以在她动身之前让冷丙沧去了岳阳，害死了她！从见到我的第一眼她就不喜欢我，这么多年来她想尽办法地折磨我、构陷我，这个蛇蝎妇人，就是害怕有一天我知道了真相，绝不会放过她，哼哼，我当然不会放过她，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所以那天寒弥才会劝你‘你这样太危险了’，对吗？”
胡幼辛听了这话涨红了脸，过了一会儿说道：“寒伯只是说我不要太冲动。”
“如果你真的如此肯定，并且有足够的证据，应该去报案才对。”
“没有用的，我父亲维护着她，他一定告诉你冷韵没有伤害我妈妈对吧。”
刘醒点点头。
他继续说：“一对爱财如命的豺狼虎豹，你帮着我，我帮着你，他怎么肯为了一个死去的夫人而损害活着的夫人。”说着他大笑起来，近似癫狂。
刘醒抓住他瘦弱的肩膀，劝道：“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冷韵有伤害你母亲的理由，可是她未必真的就这么做了，你这样不理智，只会离真相越来越远，而你自己只会越来越痛苦！”
“不是她还能是谁，我妈妈那么好，她没有任何仇人，除了冷韵！”
“也许……也许这一切都是一场意外，你母亲只是厌倦了尘世，走向了末路。”刘醒揣测着说，露出了一丝不忍。
胡幼辛望着他，坚定地摇摇头，高傲地说道：“一看你就不认识我妈妈，我妈妈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会自杀的人，她说过‘只要我活着，她就不会轻易去死’，一定是别人害死她的，你根本不懂！”
“那你打算怎么办？”
胡幼辛警觉地看着他，随后坚定地说：“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刘醒摇着他的胳膊，“你清醒一点！”他又一次说道：“理智一点！你现在一切都没有弄清楚，就不要随便下论断！冷丙沧也许真的见过你的母亲，但他未必是最后一个，也未必伤害过她，如果这一切都不成立，那么你母亲弃世的真正原因也许不一定是谋杀！你和继母不睦的关系本就会令你对她产生不可避免的偏见，相同地，她也会对你有同样的偏见，偏见是一座大山，它永远阻碍着你、也控制着你……但越是在这个时候，你越应该谨慎一些，不要自以为地妄下结论！”刘醒望着胡幼辛的眼睛，诚恳地将自己对他的建议说了出来，接着他将最后的话说完：“如果你因此冤枉了冷韵，造成了流血事件，你们父子之间将会有更加难以弥补的裂痕。”
胡幼辛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抓起手边的小石子抛到水里去，不说话了，刘醒看得出来，对于这个抛弃自己母亲却养育自己多年的父亲，胡幼辛是有感情的。
“我会找到证据，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内心那么清白，她的双手那么干净，如果叫我发现了什么，绝对不会放过她，我是绝对不能原谅她的，永远……”
“新的一天又来了！”
胡幼辛听到有人说话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后便不再理他，刘醒见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胡少爷，可以在你身边坐一会儿吗？”
“这片海又不是我的，你随便坐吧。”
刘醒微笑着坐在他身边，“我年轻的时候也很喜欢看日出和日落。”
“现在呢？”
“不爱看了，以前觉得它像人的一生，有日出日落、有阴有晴，可是后来觉得日出日落都很美，做人可没有这种好运气，大多数人‘日落’的时候都很不堪。”
胡幼辛那双忧郁的眼睛以一种极敏锐的目光望着他，“冷韵叫你来的？”刘醒摇摇头，“那么是我父亲？”
“是的。”
“你来干什么？”
他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你父亲现在处于极度危险之中，作为儿子你应该和他一道面对这些。”
“危险？！夜路走多了哪能不撞见鬼？”胡幼辛毫不在意地摇摇头。
“你知道杨复在这条船上？”
“知道！”
“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他干脆地答道。
“你感觉不到危险吗？”
“坏事都是他们干得，天打雷劈也是找他们，我怕什么？”
“他们不都是你的亲人吗？”
“有了后妈就来了后爸，还有什么亲人？哪个是我的亲人？”胡幼辛平静地说道，眼里却充满了苦涩和哀伤。
刘醒摸一摸自己的胡须，随手捡起一块儿石子打了个水漂儿，他调转话头问了一个新问题：“你见过我吗？”
胡幼辛粗略地看了他一眼后便摇摇头：“没有。”
“在玉孤山上，我见到你去拜祭你母亲，而我去看我的妻子，我和你一样知道失去至亲的滋味。”
胡幼辛的脸上刹那间出现了一种讶异难解的神情，他嘴巴微张，口中有言，却沉默了半晌，最后只是说道：“你不会真的懂，这个世上没有人懂我，从来都没有……”
“你这样沉溺于痛苦之中不得解脱，只会越陷越深。”
“只有她死了，我才能得到解脱……”他狠狠地抓起岸边的泥沙，仿佛那是一把刀。
“我想你应该先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真相就是冷韵害死了我母亲，她休想抵赖！”胡幼辛猛地转过身来，笃定而愤怒地说道。
“可是所有人都说不是！”
“他们都在骗我！”胡幼辛痛苦地说道，那双忧郁的眼睛里涌出泪水打湿了长长的睫毛，他继续说：“小时候，他把我从岳阳老家接来的时候，骗我说再过几天我妈妈就来了，我相信了他，每天等啊等，可是结果呢，哼，他披红挂彩地娶了冷韵；我闹着要回家的时候，他骗我说我妈妈在来的路上了，如果我不听话出门去了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我又蠢得信了他，你知道吗，我每天坐在西阁楼的窗前就像现在这样，看日出、看日落，一天一天地数，我算着日子，我妈妈总会来的，可是到了那一天她还是没有来，我就去找他，他说他要派人去看看，然后我就继续等，他就继续骗我，路上耽搁了、妈妈生病了、知道我不乖惹妈妈生气了……他有千奇百怪的理由对付我这个小孩子，直到有一天我从一个丫鬟的嘴里知道我妈妈再也来不了了……她死了！”
“你一定很伤心。”
“我岂止伤心，我恨死他了，如果不是他，我妈妈怎么会死？！她一定伤心死了，她离开人世的时候孤孤单单，我没见到她最后一面……”他不能自抑地抽泣起来，这个故事他一定说了很多遍，却依旧泪流满面。
待他心情平复，刘醒问道：“你如此肯定冷韵害死了你的母亲，你是肯定她被人谋杀还是有证据是冷韵害死了她？”
“我肯定我妈妈是被人害死的！”胡幼辛望着刘醒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刘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接着他又听到了胡幼辛的话：“我妈妈临死的时候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冷韵的弟弟冷丙沧。她原本是要跟我一起回江城来的，只是我妈妈回来了，冷韵就没有容身之处了，她嫉恨她，所以在她动身之前让冷丙沧去了岳阳，害死了她！从见到我的第一眼她就不喜欢我，这么多年来她想尽办法地折磨我、构陷我，这个蛇蝎妇人，就是害怕有一天我知道了真相，绝不会放过她，哼哼，我当然不会放过她，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所以那天寒弥才会劝你‘你这样太危险了’，对吗？”
胡幼辛听了这话涨红了脸，过了一会儿说道：“寒伯只是说我不要太冲动。”
“如果你真的如此肯定，并且有足够的证据，应该去报案才对。”
“没有用的，我父亲维护着她，他一定告诉你冷韵没有伤害我妈妈对吧。”
刘醒点点头。
他继续说：“一对爱财如命的豺狼虎豹，你帮着我，我帮着你，他怎么肯为了一个死去的夫人而损害活着的夫人。”说着他大笑起来，近似癫狂。
刘醒抓住他瘦弱的肩膀，劝道：“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冷韵有伤害你母亲的理由，可是她未必真的就这么做了，你这样不理智，只会离真相越来越远，而你自己只会越来越痛苦！”
“不是她还能是谁，我妈妈那么好，她没有任何仇人，除了冷韵！”
“也许……也许这一切都是一场意外，你母亲只是厌倦了尘世，走向了末路。”刘醒揣测着说，露出了一丝不忍。
胡幼辛望着他，坚定地摇摇头，高傲地说道：“一看你就不认识我妈妈，我妈妈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会自杀的人，她说过‘只要我活着，她就不会轻易去死’，一定是别人害死她的，你根本不懂！”
“那你打算怎么办？”
胡幼辛警觉地看着他，随后坚定地说：“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刘醒摇着他的胳膊，“你清醒一点！”他又一次说道：“理智一点！你现在一切都没有弄清楚，就不要随便下论断！冷丙沧也许真的见过你的母亲，但他未必是最后一个，也未必伤害过她，如果这一切都不成立，那么你母亲弃世的真正原因也许不一定是谋杀！你和继母不睦的关系本就会令你对她产生不可避免的偏见，相同地，她也会对你有同样的偏见，偏见是一座大山，它永远阻碍着你、也控制着你……但越是在这个时候，你越应该谨慎一些，不要自以为地妄下结论！”刘醒望着胡幼辛的眼睛，诚恳地将自己对他的建议说了出来，接着他将最后的话说完：“如果你因此冤枉了冷韵，造成了流血事件，你们父子之间将会有更加难以弥补的裂痕。”
胡幼辛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抓起手边的小石子抛到水里去，不说话了，刘醒看得出来，对于这个抛弃自己母亲却养育自己多年的父亲，胡幼辛是有感情的。
“我会找到证据，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内心那么清白，她的双手那么干净，如果叫我发现了什么，绝对不会放过她，我是绝对不能原谅她的，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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