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公祭
中山府，卯时，拂晓。
“嘟嘟嘟”
尖锐的哨声，突然在南城军营中响起，引起一阵骚动。
“敌袭，敌袭，敌袭。”军营里厢兵们从睡梦中惊慌醒来，抄起身边的武器就冲出营帐，部分军士已经依托营帐形成一个弧形的防御阵型。
“何事喧哗？”有都头厉声喝问。
“都头，好像是信王殿下那边的营帐。”
“随我来！”都头抽出战刀，身后数十名军士紧跟其后。
未走多远，便见到中军营帐中，走出来一队军士，均一身劲装，未着戎甲，排着两个纵队，整齐划一的踏着步子。
“一”
“二”
“一”
随着口中的喊声，军士们迈着坚实的脚步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穿过披甲持械的军士，穿过乱成一团的军营，走向了外城主街，唤醒了沿路睡眼惺忪的军民。
“那喊号子的好像是信王殿下吧？”那都头愣愣的问道。
“好像是的，喊的是啥号子？这大清早跑步又是干什么？”身旁的军士提起战刀，用刀柄挠了挠头，一脸不解。
靖康二年五月十五，陈遘已完成公祭筹备工作，报与赵榛知道，定于戊时正点举行。中山府全体文武官员及军民约万人参加。
外城原军民共葬之地，因陋就简，一座简易的半人高土墙将深坑围了起来，土墙之下铺了一层了青瓦，多是损毁的临街商铺搜集而来。在正对主街的一侧，立有一座简易搭建的木制牌楼，牌楼上有一崭新的牌匾，上书“中山府抗金军民公墓”，字体庄重大气，力透纸背，正是城中雕刻老手临摹的赵榛手书。赵榛书法与当下颇受推崇的“瘦金体”不同，自有一股阳刚之气，这也是诸皇子中不受徽宗皇帝喜爱的原因之一。
日落将至，晚霞火烧一般布满西边的半边天空，投射到牌匾之上，更增添了一份肃穆。
牌匾两侧，各有一幅木制面板，左侧上书“报国救民”，右侧上书“永垂不朽”，陈遘别出心裁，用红色染料涂抹字体，八个血红大字，赫然醒目，如同在讲述中山保卫战的悲壮。
赵榛携陈遘等人立于牌匾之前，向逝者鞠躬三次，而后由赵榛致悼词。词曰：
夫闻守在四夷，先贤之训。北虏蛮横，经年有衅。壮士怀德，寄身锋刃。魄毅鬼雄，金石为震。
忆昔遥涉大川，开国用命。勍敌若云，深雪没胫。晋地苦寒，河北危岭。仁师何惧，奇勋卓炳。
卫乾元之来复，向兵革之方坚。既登车而不顾，唯取义而忘旋。日居月诸，野旷天清。骨肉望绝，国人思盈。唯离恨以不息，孰山海之可平？岂忠魂之入梦，洵来者之寓情。
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天地为愁，草木凄凉。
魂兮归来，布奠倾觞。适民之愿，观国之光。
魂兮归来，维莫永伤！
随后，以潘忠、刘二虎、王大庆所带百人队，身着制式精甲，背负长弓，手持长枪，腰挎钢刀，迈着整齐的步伐进入场中。
只见百人队伍迅速排成长弓方阵，脚步整齐划一，刚劲有力。站定后，一声呼喝，长枪立于地面，取下长弓，两脚分开，左腿向前半步，屈膝沉腰，斜指天空，随着刺耳的霹雳声响，带有五彩布条的点钢箭激射而出，像是一道道彩虹划过天空，稳稳地攒射在三百步外的草人上。
五轮齐射已毕，场中惊呼声不断。陈遘、沙振等人眼前一亮，几位都是战场喋血过来的人，光听这声音便知这平平无奇的长弓力量不凡，又见这百人队五轮齐射过后面不改色，均面露震撼之色。
随后，陈遘代表中山军民主持祭奠仪式，按照既定流程历数中山被围以来牺牲的重要人物，当提到通判言习文时，民众之中，有数人簇拥的老者悲呛出声，正是言家当代家主言昶。
仪式完毕，赵榛缓缓走向高台，开始了他的演讲：
“中山的同胞们，将士们，金虏犯我大宋，侵我国土，欺我子民，烧杀淫掠，无恶不作，甚至行屠城之举，泯灭人性，人神共愤。
我等身为大宋子民，身为汉家男儿，上不能保国护君，下不能佑土安民，又有何面目立足于天地间？与其苟延残喘存活于世，不若轰轰烈烈战他一场，让贼人、让这天下看看，我汉家男儿，不容外族践踏。
也许你们中间有人会问，贼兵势强，京师尚且被破，中山府能否打得赢？本王告诉你们，贼人也是血肉之躯，也曾在太原城下撞的头破血流，也曾数次败于我大宋军民，中山府以区区孤城，以抵挡数万贼兵一年有余，我们又何惧再守它一年半载，只要贼兵不退，我们就誓与中山共存亡。
将士们，父老乡亲们，我等在此苦守，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我泱泱华夏，岂容异族践踏？为的是守卫我们的家园，保卫我们的故土，为的是让我们得亲人不被奴役，为的是让我们的土地不被异族当做养马场。
人以家为根，国以家为本。没有国哪有家，没有家哪有国，我们要做的就是克服万难，保卫中山，驱逐鞑虏，报国救民！”赵榛振臂高呼。
保卫中山，驱逐鞑虏，报国救民！
台下以陈遘为首，众人齐声高呼，其势如奔腾之水，绵延不绝，又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公祭以后，“保卫中山，驱逐鞑虏，报国救民！”迅速被全城蔓延开来，近期浮动的军心民心似乎又重新燃气了生机。
尤其是，三日来，赵榛带领百人队早晚各一次绕城跑操，整齐的步调，蓬勃的气势，刚劲有力的踏步声成为了每天军民观摩的对象。渐渐地，有越来越多的军士加入进来，喊声震天，竟引得城外金兵多次叩关窥探。
城外北门金营中，浦察鹘这几日颇为不痛快，本来丢失真定府已让他颜面尽失，当日及至中山府北门，邀完颜希伊起兵反扑真定府，怎奈完颜希伊非但不听，反而一顿嘲讽。
“浦察鹘将军是被南朝女子磨断了腰，还是被南朝溃兵吓破了胆，以区区数千五马山溃散之兵，居然能将一万勇士守卫的真定府弄丢？”
浦察鹘不好说自己喝酒误事，大意轻敌，哑口无言，只得拂袖而去。
原以为北门守将郭药师同为二太子麾下，必然助其一臂之力。可恶的是郭药师嘴上一口一个大人，兵却一个也不给调动，非要有二太子谕令才肯出兵。
“浦察鹘大人，中山府乃我军进出南朝的战略要道，不容有任何闪失。本将奉二太子之令驻军于此，一为围攻中山府，二为保我南下通道不失。本将兵力捉襟见肘，若无二太子谕令，不敢擅动。浦察鹘大人，还是让完颜希伊大人分兵前往，方为上策。”
浦察鹘软磨硬泡，甚至说出“三姓家奴”的话来，奈何这郭药师只是推托，后来说的急了，一番“之乎者也”就说开了，把个浦察鹘说的一愣一愣。
“瘪犊子玩意儿，一个辽国人，汉家话学这么好有卵子用？”浦察鹘恨的牙痒痒，但是无济于事。不过第二日便得到了好消息，宋国逃跑的王爷到了中山自投罗网，于是又鼓动郭药师攻城。郭药师以一句“未得王命，不敢轻动”轻描淡写的打发掉。
浦察鹘再也沉不住气了，但是惧怕老丈人挞懒，又不敢回京，便派阿主里回去禀报此间变故，要求阿主里拿到攻城的命令，最好是攻城部队的指挥权。
“嘟嘟嘟”
尖锐的哨声，突然在南城军营中响起，引起一阵骚动。
“敌袭，敌袭，敌袭。”军营里厢兵们从睡梦中惊慌醒来，抄起身边的武器就冲出营帐，部分军士已经依托营帐形成一个弧形的防御阵型。
“何事喧哗？”有都头厉声喝问。
“都头，好像是信王殿下那边的营帐。”
“随我来！”都头抽出战刀，身后数十名军士紧跟其后。
未走多远，便见到中军营帐中，走出来一队军士，均一身劲装，未着戎甲，排着两个纵队，整齐划一的踏着步子。
“一”
“二”
“一”
随着口中的喊声，军士们迈着坚实的脚步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穿过披甲持械的军士，穿过乱成一团的军营，走向了外城主街，唤醒了沿路睡眼惺忪的军民。
“那喊号子的好像是信王殿下吧？”那都头愣愣的问道。
“好像是的，喊的是啥号子？这大清早跑步又是干什么？”身旁的军士提起战刀，用刀柄挠了挠头，一脸不解。
靖康二年五月十五，陈遘已完成公祭筹备工作，报与赵榛知道，定于戊时正点举行。中山府全体文武官员及军民约万人参加。
外城原军民共葬之地，因陋就简，一座简易的半人高土墙将深坑围了起来，土墙之下铺了一层了青瓦，多是损毁的临街商铺搜集而来。在正对主街的一侧，立有一座简易搭建的木制牌楼，牌楼上有一崭新的牌匾，上书“中山府抗金军民公墓”，字体庄重大气，力透纸背，正是城中雕刻老手临摹的赵榛手书。赵榛书法与当下颇受推崇的“瘦金体”不同，自有一股阳刚之气，这也是诸皇子中不受徽宗皇帝喜爱的原因之一。
日落将至，晚霞火烧一般布满西边的半边天空，投射到牌匾之上，更增添了一份肃穆。
牌匾两侧，各有一幅木制面板，左侧上书“报国救民”，右侧上书“永垂不朽”，陈遘别出心裁，用红色染料涂抹字体，八个血红大字，赫然醒目，如同在讲述中山保卫战的悲壮。
赵榛携陈遘等人立于牌匾之前，向逝者鞠躬三次，而后由赵榛致悼词。词曰：
夫闻守在四夷，先贤之训。北虏蛮横，经年有衅。壮士怀德，寄身锋刃。魄毅鬼雄，金石为震。
忆昔遥涉大川，开国用命。勍敌若云，深雪没胫。晋地苦寒，河北危岭。仁师何惧，奇勋卓炳。
卫乾元之来复，向兵革之方坚。既登车而不顾，唯取义而忘旋。日居月诸，野旷天清。骨肉望绝，国人思盈。唯离恨以不息，孰山海之可平？岂忠魂之入梦，洵来者之寓情。
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天地为愁，草木凄凉。
魂兮归来，布奠倾觞。适民之愿，观国之光。
魂兮归来，维莫永伤！
随后，以潘忠、刘二虎、王大庆所带百人队，身着制式精甲，背负长弓，手持长枪，腰挎钢刀，迈着整齐的步伐进入场中。
只见百人队伍迅速排成长弓方阵，脚步整齐划一，刚劲有力。站定后，一声呼喝，长枪立于地面，取下长弓，两脚分开，左腿向前半步，屈膝沉腰，斜指天空，随着刺耳的霹雳声响，带有五彩布条的点钢箭激射而出，像是一道道彩虹划过天空，稳稳地攒射在三百步外的草人上。
五轮齐射已毕，场中惊呼声不断。陈遘、沙振等人眼前一亮，几位都是战场喋血过来的人，光听这声音便知这平平无奇的长弓力量不凡，又见这百人队五轮齐射过后面不改色，均面露震撼之色。
随后，陈遘代表中山军民主持祭奠仪式，按照既定流程历数中山被围以来牺牲的重要人物，当提到通判言习文时，民众之中，有数人簇拥的老者悲呛出声，正是言家当代家主言昶。
仪式完毕，赵榛缓缓走向高台，开始了他的演讲：
“中山的同胞们，将士们，金虏犯我大宋，侵我国土，欺我子民，烧杀淫掠，无恶不作，甚至行屠城之举，泯灭人性，人神共愤。
我等身为大宋子民，身为汉家男儿，上不能保国护君，下不能佑土安民，又有何面目立足于天地间？与其苟延残喘存活于世，不若轰轰烈烈战他一场，让贼人、让这天下看看，我汉家男儿，不容外族践踏。
也许你们中间有人会问，贼兵势强，京师尚且被破，中山府能否打得赢？本王告诉你们，贼人也是血肉之躯，也曾在太原城下撞的头破血流，也曾数次败于我大宋军民，中山府以区区孤城，以抵挡数万贼兵一年有余，我们又何惧再守它一年半载，只要贼兵不退，我们就誓与中山共存亡。
将士们，父老乡亲们，我等在此苦守，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我泱泱华夏，岂容异族践踏？为的是守卫我们的家园，保卫我们的故土，为的是让我们得亲人不被奴役，为的是让我们的土地不被异族当做养马场。
人以家为根，国以家为本。没有国哪有家，没有家哪有国，我们要做的就是克服万难，保卫中山，驱逐鞑虏，报国救民！”赵榛振臂高呼。
保卫中山，驱逐鞑虏，报国救民！
台下以陈遘为首，众人齐声高呼，其势如奔腾之水，绵延不绝，又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公祭以后，“保卫中山，驱逐鞑虏，报国救民！”迅速被全城蔓延开来，近期浮动的军心民心似乎又重新燃气了生机。
尤其是，三日来，赵榛带领百人队早晚各一次绕城跑操，整齐的步调，蓬勃的气势，刚劲有力的踏步声成为了每天军民观摩的对象。渐渐地，有越来越多的军士加入进来，喊声震天，竟引得城外金兵多次叩关窥探。
城外北门金营中，浦察鹘这几日颇为不痛快，本来丢失真定府已让他颜面尽失，当日及至中山府北门，邀完颜希伊起兵反扑真定府，怎奈完颜希伊非但不听，反而一顿嘲讽。
“浦察鹘将军是被南朝女子磨断了腰，还是被南朝溃兵吓破了胆，以区区数千五马山溃散之兵，居然能将一万勇士守卫的真定府弄丢？”
浦察鹘不好说自己喝酒误事，大意轻敌，哑口无言，只得拂袖而去。
原以为北门守将郭药师同为二太子麾下，必然助其一臂之力。可恶的是郭药师嘴上一口一个大人，兵却一个也不给调动，非要有二太子谕令才肯出兵。
“浦察鹘大人，中山府乃我军进出南朝的战略要道，不容有任何闪失。本将奉二太子之令驻军于此，一为围攻中山府，二为保我南下通道不失。本将兵力捉襟见肘，若无二太子谕令，不敢擅动。浦察鹘大人，还是让完颜希伊大人分兵前往，方为上策。”
浦察鹘软磨硬泡，甚至说出“三姓家奴”的话来，奈何这郭药师只是推托，后来说的急了，一番“之乎者也”就说开了，把个浦察鹘说的一愣一愣。
“瘪犊子玩意儿，一个辽国人，汉家话学这么好有卵子用？”浦察鹘恨的牙痒痒，但是无济于事。不过第二日便得到了好消息，宋国逃跑的王爷到了中山自投罗网，于是又鼓动郭药师攻城。郭药师以一句“未得王命，不敢轻动”轻描淡写的打发掉。
浦察鹘再也沉不住气了，但是惧怕老丈人挞懒，又不敢回京，便派阿主里回去禀报此间变故，要求阿主里拿到攻城的命令，最好是攻城部队的指挥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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