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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血印

    “这下子麻烦了,血祭封印,九死一生,井中龙啸,妖兽上头。”

    单手按住封印的半白发老头,觑了一眼其它人,面上似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血红色的封印缓缓转动,鲜血一缕缕地化开,像是割了手腕,血一滴滴地滴在这封印里。

    “郭老头,开还是不开?都到了这里了,没有不开的道理。”一个背着一柄异常漆黑单刀的青年,皱了皱眉,似乎对这凡事拖拖拉拉再三计较考虑很是不耐烦,右手按着封印,左手忽然抬起,在虚空画了一个圈,左手上立刻便燃起了一团诡异的青火,青火一起,他便往右手上送去。

    眼看着要送到右手上,却突然硬生生扼住,青年怒回头,一个笑眯眯的肥胖光头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土黄色僧袍下伸出的一只胖手正扣住了青年的手腕。“莫居士,莫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法智大师,我们都是右手结印,你偏偏和我们反着来,你有什么屁快放?”

    这青年口出逛言,语带不敬,但却并未惹得这光头和尚大怒,“莫居士,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可见过用血来封印法器的仙人吗?”

    “这……”青年一时语涩,但他性子似是颇急,想了一想便不想再费力去想,道,“那依老和尚看,我们千辛万苦到了这里,眼看就要得手了,却要空手而归了,煮熟的鸭子倒给飞了,来这兔子都不拉屎的深山老穴里一月游吗。”

    同行的四人听到这话,都是眼光一敛,在其他人身上转过,心下里不知是在想什么念头。

    这五人有僧有道,还有不知出自何门的异人,此刻他们五人结印,围成一个圈,正站在一口一丈宽的深井前,一只手的手掌都放在那一道封印在井口之上正在流血的红色封印上。

    若说是放弃,五人相互觑视了几眼,各自身上都是血污和臭水,连脸上也是腥臭难闻乌黑一片,在红色封印的反光下看来很是狼狈,可眼光中却是暗藏心思,都不言语。

    在这五人中,还有一个更老的老头,已是须发皆白,忽然放声大笑。

    笑声干柴枯瘦,在这空荡死寂人迹罕至的山洞里回荡,完全说不上仙风道骨,反倒是苦笑、疯颠之笑。

    山洞里此起彼伏的滴水声,空穴来风的鬼叫声,还有这眼前的井里涌上来的气流,忽然有个老头这样笑,老了本就声音怪,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其它几个人都是起了一身寒粟:难不成这老头是疯了。

    “老爷子,你笑什么?”那背黑刀的青年与其说对这个老头带了一点尊敬,不如说是被这笑声笑得有点瘆得慌,手也摸向了背在身后的刀。

    “我笑我已经七十七岁了,人活七十古来稀,若不是各位施展奇才,破除机关玄机、宝器法印,凭我施老头子单枪匹马,怕是难到此处,离那传说中的神秘所在就一步之遥了,若是就此放弃,诸位还有可能,但老头子半截埋在土里了,恐怕再来一趟是绝无可能了。”施老爷子伸手干瘦如柴的左手,捊了几根稀疏发白的山羊胡子。

    几个人听施老爷子说话清楚,便放下心来,那背黑刀青年却是不耐烦了,“施老头,你有话就快说,不要吃了大豆放屁,放起来没完没了,又臭又摆架子。”

    施老爷子愕然一笑,“老了就是话多,那我就言归正传了,各位邀我加入,无非是看在我老头子见过的怪事多,这血祭封印,虽然从未听说过封印法器仙宝,但是用在别处却并非毫无踪迹,此事说来话长,如今只说这破解之法,各位听过献祭吗?”

    “献祭?”当中一个方士先是皱眉道,“可如今我们深处这无人可至之处,上哪里去找猪狗牛羊。”

    “王方士,此言差矣。”施老头闭目,顿了一下,忽然圆睁双眼,立刻精光四射,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眼中的狂热流露道:“此献祭非彼献祭,非猪狗牛羊所能代替,承蒙诸位看得起我老头子,我愿用人身献祭,为各位开一条入井之路,但只求诸位能将那千古之秘,来年家祭,烧与我知晓便是。”

    “施老头,”却是背黑刀的青年打断道,“一月有余,你我五人各自来者有三百余人,如今折的折,活不见人的死不见尸,只剩我五人,这种关头,你觉得我们能放你胡来吗?”

    “看来各位还信不过我一个老头子。”施老头面有悲色道。“难道诸位准备打道回府了?”

    “老狐狸莫当我等是傻子,这一路,你是什么人,我等心里都有数,别说信得过你,此间谁又值得信,血祭封印,打道回府?谁敢说自己真出得去这里,不遭到暗算灭口,又不知道谁会最后偷偷地潜回来。”黑刀青年戳声道。

    “莫黑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施老头道。

    “我什么意思,各位就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滴血封印,到底是祸还是福,抢着送人头的事,发生在各位身上,那真是见了鬼了。”

    此话一出,本该猜疑之色、愤恨之态却都在几人眼中流转,这一路上三百余人,死于机关非命者,还是死在对方暗箭手里,虽一时难以细究,但难逃嫌疑,但奇怪的是,这几人都是不怎么在意。

    “好了,莫吵了,”半白头发的郭老头打断道,“能走到这里,各位都是能人异士,大道仙佛,绝非俗人,前尘旧事,就莫再计较了,我等这样空手出去,也不好给各自的门派交待,没到最后我等先不要自乱,血祭封印,可能致命害人,也可能与封在这井中的仙器法宝相关,早就有滴血认仙之说法,既然如此,我倒有个提意,五人便合力开这封印,只是各位都需谨慎,随时提防意外出现。”

    这话说完,却没人说话,郭老头眼光在其四人身上转了一翻,忽然看向法智道:“佛家最有智言了,法智大师,你怎么看。”

    法智肉乎乎的脸上一笑,露出看似和善的弥勒佛般的笑容来,道:“我不下地狱,谁又下地狱,各位都想成佛,我和尚自然不能坐壁观火了。”

    “莫黑刀,王方士,施老爷子,如何?”

    莫黑刀嘿嘿冷笑道:“如今若有人在旁,我等皆不可能放心,但若是人人都上阵,又怕暗中冒出第六个人来。”

    “莫黑子,”施老头戳声道,“你莫再阴谋论了。”

    “莫兄弟说得也不无道理。”倒是一直没怎么出声表达立场的王方士,站出来支持道,王方士手放在颧骨明显的方脸上,道:“可这样耗下去,又是没完没了的死局。”

    “事到如今,”郭老头顿了一下道,“我五位上了同一条船上,其它诸事,等下了船再计较,如今小心提防,同心协力,未必有人能暗中得手,时不我待,我等还是快点开这封印吧。”

    五人各自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翻掌结印,各家法门,殊途却是同理,各自划破手掌后,便落在那封印之上,五人都是身子一振,一股巨大的冲力袭来,但都是厉害角色,很快稳定住身形,封印猛地一震后,便像是猛兽找到了食物,安静地进食起来,仿佛大口的吞咽,封印在缓缓地力量减弱下去。

    都说封印危险,但奇怪的是五个人却都盯着离自己最近的人,倒似提防身边人更多一些,这就很怪异了。

    安静的山洞里,忽然传来了一声石头掉在水洼里的声音。

    五人都是眉头一皱,警觉起来,望向石头掉落声音的地方。

    果然,除了这五人,暗中还有另外的人。

    “猢猢,你去看看。”王方士忽然对着腰边的一只葫芦道。

    “王方士,你搞什么鬼。”莫黑刀道。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却是那葫芦的塞子弹开,从里面冒出一阵烟气,一条毛绒绒的东西钻了出来,落在了地上,獐头鼠目,尾巴托在地上,竟是一只拳头大小的黄鼠狼,忽然抬起身子,站直在地上,眼睛滴溜溜地看着王方士,但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那封印上,不停地个哆嗦。

    “王方士,你这老鼠怕冷啊。”

    “它生长在雪地里,不耐热,我这葫芦就是冰的,才冒冷气。”王方士皱了皱眉,似乎也有点想不明白,倒对莫黑刀没生什么气,似乎是不跟这种人计较,只是看了一眼眼前的封印,隐隐觉得不安。

    “猢猢,你快去。”朝石头落下的地方抬了抬眼,黄鼠狼会意,便朝那个方向侦察了过去,但倒像是遛一样地飞快。

    果然,很快,那边传来了声音,人的声音。

    “啊,走开,老鼠。”

    倒似吓破了胆。

    “我这猢猢,身手如电,被它缠上的人,走不到这里来坏了我们的事。”

    五人脸上放松下来,连老鼠都怕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啊。”一声呼痛声。

    众人回头,却是王方士鲤鱼打挺翻了个身,手还放在封印上,力量还在贯入,但手臂上却多出了五道血口,鲜血流出来,又迅速地被封印吸走。

    王方士面有惊骇之色,脸色青黑道:“有手,一只手。”

    “王方士若是怕了,可以退下,不必大呼小叫,这不会是你自己抓的吧。”施老头讥笑道。

    王方士瞪了一眼施老头,道:“待会挨上了,看你还再站着这样说话。”

    “你年纪轻,跪拜我我还受得起。”正说着,施老头忽然跪在了地上,手臂上同样被划出了五道血口子。

    施老头遭这一跪,正跪在王方士面前,王方士躺着,施老头跪着,脸上不甚好看,但见王方士道:“指甲,好长的指甲。”

    却并没有挖苦之意。

    郭老头道:“大家凝神,勿必小心,这可有点怪。”

    当的一声,黑刀上火花四溅,横在了莫黑刀的手臂前,这时众人都看清了,那是一只长满了白色鱼鳞的蜷在一起的手,指甲寸长,从封印里伸了出来。

    众人都是一惊,那黑刀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是莫黑刀的利器,但此刻那鱼鳞手握住了刀刃,却是寸步不让,刚才火星四溅,却是分豪未伤。

    “砰!”黑刀竟然折断了。

    莫黑刀眼光一狠,用尽全部力量,借着跪倒在地,断刀朝着白手砍了过去,却像是砍在石头上一样,震地手麻,刀也震飞了出去,嵌在了洞穴里,手臂上五条鲜血分明的口子,血正被封印吸了进去。

    “退,快退。”

    胖和尚和郭老头立刻便要收手,但那封印中伸出两只手来,将两人的手腕扣住,五人皆是惊骇之色。

    “打断它。”郭老头道。

    郭老头一扶尘打在那白手上面,扶尘却立刻弹了出去,在地上滚了滚,在一个角落里安静下来,郭老头一招手,那扶尘又飞了回来。

    眼看到了郭老头手里,封印里伸出一只白手,半空将扶尘抓住,又折成了两截。

    而胖和尚的禅杖则被牢牢抓住,从胖和尚手里夺了过来,丢进了封印里。

    谁也动不了,封印的力量忽然强大了许多,只见那封印中又伸出了一只手,缓缓地探出来,在半空轻轻一提,在郭老头和胖和尚的手臂上划过。

    血水像是河流一样地汇集到封印上。

    不知过了多久,五人的面上血色渐渐白了,很快又变成了铁黑色,最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五个被吸干的尸体倒在了地上。

    黑暗中,有一个人影远远看着,不知道是要走上来还是就此出去,扔了一块石头过来,见没有任何回应,便缓缓试探地走了过来,当看到五具躺在地上的尸体已成了骨干,身子一颤,惊得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而那人的手上,正提着一只扭断了脖子的黄鼠狼,血水正一滴一滴地滴下来。

    “啊”地一声,那人吓了一跳,叫出声来,手中的黄鼠狼一抖,掉在了地上,那人怔怔地看着前方一具方士打扮的身体,却是被吸干的王方士睁开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间另四双眼睛同时睁开。

    只是这五双眼睛,却全都是血红的,像黄鼠狼流下的血一样红。

    断刀飞回了莫黑刀的手上,禅杖飞到了和尚手上,蒲扇到了王方士手上……五个人都站了起来,朝着那个人围了过来。

    只是这五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很怪,嘴角都奇怪地朝左咧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