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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瑞雪梅香绽凌寒 12月 第九节 幸运儿

    张小桐25,常御风27岁。两人同一批进公司。常御风国外研究生毕业,张小桐国内985毕业,两人入司后同样都得到了升职。不过两人路线不同。

    常御风业务岗,走的是“技术体系”——P1到P18,按常御风的学历,校招进来后直接P6起步。

    张小桐后台管理岗,走的管理路线,从M1到M12。他目前处于M4,算是(副)经理级待遇了。

    在收入上,常御风高出一截,具体高多少,作为财务人员的张小桐心里有数——多了学历补贴和业务一线岗位补贴,另外还有项目奖励和业绩分红carry。

    也就是说,常御风每做一个项目,公司都会根据项目收益给他按比例分成。与以往的数月甚至数年后才兑现项目奖励不同,公司薪酬改革为了更有效地激励业务一线,已经将项目奖励提前兑现。

    张小桐拿的是固定工资,常御风不但底薪比他高,且后端收益可观。两人看起来都是朝九晚五,但常御风的工作有挑战性得多。

    这……张小桐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怎么,不行吗?

    ……

    现在的张小桐,能够在“柴米油盐”与“诗与远方”两者之间任意地、自由地切换。

    这……不就够啦嘛。

    还要怎样?

    ……

    又没有被老天安排智商上170,又没有拯救宇宙之“大任”。成绩也算努力过。“头悬梁、针刺股”……没有那个必要吧。

    20年前,他胜在“乖巧”,邻居们通常是这么教训自家的娃:

    “看看人家小桐,放学就落屋,从来不要他爸妈出去找!哪像你们钻地摊儿?”

    “看看人家小桐,周末就没闲着,语数外还带奥数钢琴,你要是象小桐那么听话,妈可以把一日三餐都给你送到教室!”

    “怎么每次都跟人打架?看看小桐,怎么人家就不找他打架呢?人家怎么就从来不惹事儿,你什么时候看到他拖着鼻涕挂着彩回来?”

    小小桐觉得这些评价很奇怪,他也想放学去跟同学吃路边摊,可他兜里没钱啊;

    周末不上培优班他能去哪儿?没有同学邀请他出去玩啊;

    打架?他当然想威风点,但要能打得过啊,他打不过,只好认怂呗。

    关键……他爸妈也打不过人家啊。

    不然为什么不给他撑腰?

    只知道关起门来“鸡娃”。

    通过各种培优班金钱的堆积,也凭着一点懵懵懂懂的小聪明,张小桐总算过了高考“鬼门关”。

    总分虽然没有“爆冷”,但也基本体现了自己的水平。高考过后,他觉得自己象被抽了筋扒了皮,大脑空了,精气神儿没了,人也瘫了。他觉得高考分数那三个数字的组合,就是对他爸妈这18年“养育之恩”的交代。

    除了吃和睡,大学前的整个暑假他都抱着手机打游戏,在家时躺在床上打,旅游时躺在海边打,他妈喊:

    “眼睛打瞎啦!”

    “瞎就瞎,莫管我,劳资高考分数对得起你们!”张小桐心里想。

    张小桐的分数线其实摸985很勉强,上211又不甘心。好在小桐他爸工作这么多年,关系网上也有这样那样的“蜘蛛”。众“蜘蛛”们各显神通,有力的出力,没力的出信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刚摸到线的张小桐送进985。

    大学校园是爸妈管不着的地方,耳根子从来没有这么清静过,身心从来没有这么自由过。大学一年级,打游戏打到吐,打到完全没有了乐趣,但还要打,挣脱束缚的报复性快感超过了生理上的负荷,明知有毒,甘之如饴。

    寝室里的兄弟似乎都有自己的目标,除了张小桐之外。

    寝室长年纪比他们大三岁,小学因为学费凑不齐辍学了两年,高三时又复读一年。大学期间寝室长早出晚归,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教室,回到寝室也以最快速度洗漱——,脚可以不洗,袜子可以发臭,但功课是一定要考到专业前十的,这意味着可以拿到奖学金和助学金。

    来自浙江的老二是学校社团活动积极分子,没有他拉不来的赞助,只要他启动三寸不烂之舌,苍蝇都为之泪下并从脚毛上撸一把屎给他。

    老三来自重庆……旁边的一座小县城,据说是他们那个地区的小状元,高考之后敲锣打鼓游了街。据他描述,小县城里从15到50岁的女性,凡是没结婚的都要排队嫁给他,镇政府也安排好公务员的位置,只等他学业有成荣归故里。老三无“找工作”的后顾之忧,毕业后准备回老家选个踏踏实实的姑娘,舒舒服服过小日子。趁大学四年,最后放纵一把。

    人人都似乎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只有他,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

    校园里人人行色匆匆,只有他慢悠悠去教室,慢悠悠去食堂吃饭,慢悠悠春赏樱花、秋闻桂花。

    周围同学都呼啦啦奔跑,他难免有时也会紧张,被带动着奔往食堂,打完饭,一刻不停往回走,边走边吃。放下饭碗,拿起书包,去教室或图书馆占座儿。

    偶尔也会发个朋友圈:“学习使我快乐。”

    周末好不容易睡个懒觉,一睁眼,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又紧张。他抱着被窝在床上发愣:

    你们他妈的要干嘛?时间不是有大把?

    ……

    张小桐知道自己“应该”好好学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好好学习。他有时候跟着学长泡图书馆,可泡了两天就泡不动了——

    只要各门功课不挂科,费那劲儿干嘛?

    青春嘛,是用来浪费的。人生嘛,是用来耽误的。嗨舞厅泡酒吧玩密室杀剧本……在张小桐眼里,大学生活就跟万花筒似的,一只眼看过去五颜六色,定睛细看,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就不看,大学四年,还长着呢。

    ……

    校园的四季金秋荷夏,春华冬雪,变换各种美丽,不过——最美的风景在夏季,夜晚,灯火通明的篮球场。

    濡湿的头发,潮热的脸颊,修长的美腿,肌肉的发达……连操场灯下的飞虫都荷尔蒙迸发。

    篮球场就是小舞台,男“猪脚”们嚎叫奔跑,肆意拼杀。“张小桐”们在野兽灌篮时,总会冒出三两学妹。本来在男生身上十分恰当的球衣,女生却把它当“时装”穿——晃晃荡荡,半遮半掩。令“张小桐”们不忍直视。

    篮球背心刚刚盖住女生的臀部,两条长腿,雪白纤长。猛一看似没穿短裤。

    只要有女生加入,“张小桐”们的脑袋就不清醒了——所有的队友消失,对手消失,战术消失,甚至连篮球框都消失了。他们的手是看球的,他们的眼睛是看“球”的。结果,脑袋“宕机”,手无缚鸡之力。

    女生加入后,男生们开始以三倍的慢速“打太极”。面对娇小的“玻璃人儿”,既不能撞又不敢抢,前有“球”在跳跃,后有球在奔跑,女生还真以为自己是灌篮高手,在篮框下越打越起劲儿。

    “还打个‘球’!”重庆小哥气恼地把书包往背上一掀,准备打道回府。

    “张小桐”们纷纷无心恋战,准备收球:“我们要回去了!”

    “借我们玩会儿嘛,你们哪个宿舍的?我们等会把球给你们还回去!”

    “那边操场不是还有人打嘛,你们去那边借嘛。”脑袋“宕机”的张小桐就这么糊里糊涂拒绝了人生的第一场暗恋。

    ……

    现在回想起来,所有的“当下”才是最幸福的。

    ……

    现有的状态是他所喜欢的——松弛,简单,“瞌睡遇到枕头”。

    凭心而论,公司薪资开得不错。前辈在上升轨道奔跑,吾辈也有弯道超车的机会。同事们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如果忽略KPI考核和排名的话……

    “KPI考核”,是绕不过去的话题。业务能力权重为70%,行为规范权重为30%。所负责业务核心程度、是否有重大贡献等也是参考因素。

    常御风所处的业务岗淘汰标准非常严酷:连续两个季度或者三个季度成为末尾10%,即面临淘汰。

    张小桐所处的管理岗,考核频率稍微慢一点,半年考核,6月年中一次,12月年终一次。同样,考核成为末尾10%,淘汰。

    在岗位考核和业绩考核这样的标杆下,同事们之间的关系也相对简单,平时其乐融融,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大家凭业绩说话。即使像常御风这样的关系户,马大姐这样的“元老”,在考核体系面前一视同仁。

    偶有一些人喜欢拉帮结派、溜须拍马、兴风作浪,如果空有张好嘴皮子拿不出业绩,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张小桐所想像的“十年寒窗熬出头,孩子媳妇热炕头,葡萄美酒夜光杯,酒不醉人人自醉”——一项都没有实现。他所认为的“离开学校从此就与考试绝了缘”也没有实现——不但没实现,反而变本加厉:以前是一学期上完再考,现在半年考、季度考、月月考;以前老师变着法儿、换着花样、赔着笑脸教书,只求能吸引你来上课,现在没人求着你,你爱干不干,自己对自己负责。

    对于一个“数据科学与大数据技术”专业毕业的人来说,工作上的那点活儿不难倒张小桐。平日里虽然忙点,但应付数据统计、财报审校、财务分析等等,他跟前辈学两招就完全可以胜任并绰绰有余。

    自从他大学毕业,在朴棫公司“落实了工作”之后,小桐妈见人就“凡尔赛”:

    说“我们家小桐”在这家公司上班“一点儿都不好”,虽然拿着“那么高的薪水”,但朝九晚五“连谈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说跟着领导“天南海北”,“给我买的哟乱七八糟的营养品保健品吃都吃不完;

    “喏,这根大金链子也是他给买的,男孩子哪晓得审美,就管粗的买,戴着像狗链子,不戴又不行,哈哈哈……”

    ……

    张小桐也不是完全没有烦恼。烦恼来自于他时不是在“卷王”和“温青(温水青蛙)”两角色中来回切换。

    他忽而是别人眼中遭人嫉恨的“卷王”,忽而又想摆烂嫉妒着“新的卷王”;

    他忽而觉得“工作不错,丰衣足食”,忽而又觉得“这辈子难道就这样了?”“人生的意义在哪里?”

    ……

    是“舒适感”给他带来焦虑,还是焦虑让他舒适?快26岁的张小桐,有点儿看不清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