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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瑞雪梅香绽凌寒 12月 第十节 咖啡

    看得见,摸不着。晚上寝室“卧谈会”热火朝天。张小桐强烈吐槽篮球女生,还发表了著名的“双球论”,号召大家集体抵制男女生“混和双打”。

    “女孩子嘛,跳跳舞,唱唱歌,念念诗不香吗?穿成那样,前面是球后面是球,球衣套在身上,也不知里面穿没穿,我的眼睛哪里还能看得见篮球!”

    重庆小哥正对着镜子挤自己脸上的青春痘:“就是嘛,女娃娃一加入,我的荷尔蒙都紊乱鸟。”

    寝室长从书本上抬起头,抢白重庆哥:“你又没有姨妈,你紊乱个锤子!”

    “我怎么没有姨妈?我有三锅(个)姨妈!”

    看到大家哄然大笑,重庆小哥会过神来,他抓起桌上的书追打寝室长:“你有大姨妈,你才有大姨妈!”

    有一天去食堂的路上,张小桐突然被堵。一个女生窜过来,立在他下巴颏前:“听说你不许大家跟我们打球,还有个‘双球论’?”张小桐被逼得倒退两步,定睛一看,不认识。

    路边有人放慢脚步看过来。

    女生似怒非怒,两眼直直瞪着他。

    张小桐在心里叮嘱自己“不能后退!”

    在一米八的张小桐面前,那女生即使腿长,也仅到张小桐的下巴。两人对视了几秒,张小桐突然想起,这,不就是篮球场上的“双……”?

    “哟,不好意思,你穿上衣服我还没认出来……”

    女生突然柳眉倒竖。张小桐急急摆手:

    “我……我是说,你终于没穿篮球衣了,你穿裙子……比穿那球衣好看。”

    女生扑哧笑了——张小桐一脸正经故作严肃,可脸庞还是少年的样子。额头饱满,眉毛浓黑,睫毛……惊慌地直眨巴。由于骨架还没有长开,整张脸显得肉嘟嘟的,嘴唇象花瓣一样微微上翘。

    “怎么不一样了?嗯——”女生逼进一步,几乎顶着张小桐的下巴颌:“你是不是说过女生只能唱唱歌跳跳舞,不能跟你们一起打篮球?”

    一定是室友出卖了自己。张小桐脸红心跳。

    女生耳边的长发被风吹起,在太阳光下如缎子般闪亮。

    “你要想打篮球,当然……当然是可以啦,我们一般周三晚上会打一场练习赛,我可以提前通知你……”

    “不去!我们缺个人!”女孩娇嗔道。

    “缺……缺谁啊?”

    “缺你这头猪呀!”

    毕业不是从大四开始,而是在大三。气氛突变,平时一个个吃喝玩乐的傻货,一上“大三”突然都开始谈论“考研”or“毕业去向”。“现实”如同陨石,原以为它会永远在遥远的外太空散步,哪知它一旦穿过大气层,就加速扑来,不知道它会在哪里砸个大坑,也不知道怎么接住它。

    最先觉醒的是班委们,这些人目标明确,手段“毒辣”,机会排他——从辅导员那里要到“去大公司实习的机会”,连气味都不往外透一丝儿,就悄摸摸去实习了。

    其次觉醒的是“挂了红灯”的难兄难弟——大一大二有多么嚣张,大三大四就有多么卑微——平时连老师面都不见的,开始给老师送茶叶送腊肉,看能不能通过“二考”提升G点。

    陆陆续续,宿舍楼的熟面孔越来越少。三五成群勾肩搭背的消失了,拎着文件夹西装革履的多了起来;班级群里开始发布一些企业的早期校招通知。有些同学的行踪变得捉摸不定,神不知鬼不觉开始“半工半读”,到底是实习还是正式接收,怎么找到工作的?信息瞒得跟铁桶似的。

    “万花筒”停止了旋转,现实慢慢露出它的真面目。只有张小桐还沉浸在浪漫里。

    女朋友却先一步成熟:“你不是说要带我去NBA看湖人队吗?”女孩笑问,眼睛如湖水一般清澈。一切都不用明说,张小桐知道,女孩在给自己留着最后的尊严。

    女朋友希望毕业后去一线城市闯闯,“也许能闯出一片天。”同时她还给自己留了“考研”的退路。无论到达哪一个目标,唯一的筹码就是“成绩”。几乎在一夜间,共进午餐的约定俗成取消了,周末去校外逛马路的雅兴没有了。她经常“没空”,“有事”,一个信息上午发过去,中午才回,“自习呢,这周有校招会,你去吗?”隔着屏幕都感觉到她的不耐烦。

    以前他没有秒回信息,她跟他撒娇跟他闹。

    现在他秒回信息,她反而不开心:

    “你是不是没事干啊?”

    “没有啊”他莫名其妙。

    “那为什么时时刻刻抱着手机?”

    “哎,不是你以前要我秒回的嘛,我稍微晚回一点你都要发脾气……”

    “小桐你怎么老也长不大呀……”

    “哎不是,我回个信息跟我长不长大有什么关系?我‘大’不‘大’你应该最清楚啊。”

    “张小桐!你怎么……就没个正经!”女孩跺着脚哭了起来,“你看看人家,找工作的找工作,考研的考研,就你整天抱着个手机,你以后拿什么养活我养活你的孩子?”

    吵架就是一圈又一圈车轱辘话,事后回忆起来,根本不知道当时吵些什么,但是感情是一次又一次伤了。

    他们最后一次校园约会,在月光下走了很久很久,她的海军蓝T恤,荷叶边超短裙,半筒袜,小白鞋……晚风吹来,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在她的头发上……

    他想把她头上的的花瓣拈下来,她握住他的手:

    “别,明年,就再也没有花瓣雨了。”

    “明年……明年咱们再来呀!”

    女孩目光晶莹,笑着摇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人这一辈子,只有一次青春,一个人的大学,只有这一去不复返的四年。”

    她紧紧捏着他的手,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俊秀挺拔,一件简单的连帽背心,遮挡不住从肩头流淌到小臂的强劲的肌肉线条,也遮挡不住他那青涩的下颌线,同样,也遮挡不住喷薄的青春。

    她抱紧他,不想放开,最后,也不得不放开。

    和女朋友分手后,张小桐自暴自弃开启躺平模式。他不愿意面对现实:“你们急个什么,说好青春不散场的呢?你看看你们,为了一个实习机会,弄得跟斗鸡眼似的。哥儿们感情在现实面前就这么不堪一击?”

    “可不稀碎嘛,”寝室长不以为然:“你以为你集葫芦娃呢?现实点吧,赶紧的为自己前途多上点心,你要以后是个废物,就算你现在有几百个拜把子兄弟,毕业后我拍胸脯保证:没一个会搭理你!”

    寝室长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套廉价西服,穿在他身上如同装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他从大一的寒暑假开始就各处找单位,在街上发过传单,到教培机构当过老师,甚至进厂在流水线上当了两个月装配工。现在寝室长的实习单位处于保密阶段,但据说是“非常理想,是毕生奋斗之目标”,他现在正拼尽全力展现自己,以希望通过“毕生目标公司”的人事部考核。

    寝室长水蘸梳子梳了头发,在墙上那面用了快四年,粘了无数牙膏沫儿几乎看不清面目的镜子前收拾停当,拍了拍赖在床上的张小桐:“起来行动,每一次失败就是一次经历,每一个经历在未来都算数!”——一阵风开门而去。

    “现实”并不因为你不乐意面对就停下脚步。随着一波波的网申、面试、双选会、招聘会……不断有人拿到OFFER,不断有人请客,分享被单位、公司、企业接收的喜悦。更多的人频繁地扛着一摞摞的书往图书馆跑,好像书是垫脚石,踏上去,就可以一步步奔向自己的前程。

    张小桐不知是“悟”了还是“慌”了,“上大学我爸帮了忙,现在我都22岁了,找工作又要我爸去求人?从黑头发求到白头发,我不要脸难道我爸也不要脸面?”

    他随着大流,在密密麻麻人如蝇蚁的校招会上递简历。大公司人力资源部的小姐姐冷血冷面,手法老辣。她们直接把简历中最重要的学历证书类、成绩类、奖项类页码撕下来,归集到一起,其他关于个人兴趣爱好特长通通不要。张小桐没有奖项,成绩一般,目前也还没有拿到学历证书,他翻到成绩那一页,从众多胳膊上递过去,小姐姐瞟了一眼,把他的简历放在一边,都不愿意跟他多聊几秒钟。

    每次校招都是人山人海,大公司的档位水泄不通,他被人流裹挟着挤进挤出,经常发出“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去哪里”灵魂三连问。他看到自己精心制作的简历总是被随手扔在一旁,淹没在众多的简历中,就象他本人,以为自己精致帅气又特别,放到人海里却看都没人看一眼。

    有时候招聘会夜晚收摊,还有很多人久久不愿离场。有的硬缠着招聘人员,期望为自己再美言几句;有些问一问被涮掉的原因,哪里不够好;更多的人在大堆大堆被丢弃的资料中翻捡自己的简历,以便下次再用。张小桐远远地看着,他知道那里面一定有自己花钱花时间制作的简历,但他没有勇气去找。这位自视清高,“别人家的孩子”,从小也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宝贝”,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嫌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