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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千里烟波慰江南 3月 第二节 罗汉松

    对于常御风的“感恩”论,赵总选择把嘴巴闭上。这不是今天的主题,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刺头”纠结。

    “是这样,御风,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讨论一下年终奖的解决方案。你的年终奖也不低,之所以扣掉了你项目的‘应收’金额,是因为滕总不想因为你这一个‘个例’,开了这个口子,破了这个规矩,你懂吧?”

    “‘杀鸡儆猴’呗,说得跟很照顾我似的。”

    “哎!我在这里跟你讨论‘解决问题’,你却说一句顶一句,你这态度,别人想帮都帮不了你。俗话说,和气生财。就像你说的——谁也不欠谁,谁也不求谁,谁也不比谁低一等,你就不能不抬杠,好好说话吗?”

    常御风眨巴着眼睛——赵总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年终奖了?

    去年常御风牵头的项目倒是做了不少,不过因为有三个项目的涉案企业跑了单,去年年终奖扣了个精光。

    “所以……赵总您的意思是?”

    “你说呢?”

    “我?扣我奖金,我……我没意见啊,”常御风气鼓鼓,“我给公司赚了钱,又让公司赔了钱,两相抵消,我自认倒霉。”

    “你没意见是假的。辛苦一年,工资在股市里也亏完了,奖金也泡汤了,就剩下一肚子牢骚了……”

    “哎?我有吗?”

    “怎么没有?别当我不知道。”赵总笑笑,“你还说今年你要‘躺平’,给你们投行部来个釜底抽薪,让业绩来个滑铁卢,公司就知道你常某人的厉害了……”

    “哎哎哎赵总,赵老师,赵师爷,您……这是有顺风耳吧?行!您有话就直说,既然您认为滕总扣我奖金是合理的,那为什么又要为我打抱不平,您是有什么高招儿?”

    赵总慢条斯理呷了口茶:“刚才我说了,‘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后面孔子接了一句:‘未有小人而不仁者也’,这句话的意思是:君子会偶尔犯错误,而小人却不会有‘仁德之心’,小人会一直‘恶’到底的。”

    “所以呢?”

    “我帮你们盘算得很清楚,你们投行收不回来的都是些小项目。大客户反而讲信用。这些小企业,跟你们签了协议,享受了你们的服务成果,尾款就赖皮,给你们‘抹’了。你们呢,脸皮子薄,不好意思去清欠。打官司呢,你们又耗不起时间,时间成本加上打官司的费用、请客吃饭跑关系请律师……你们一算,划不来。所以你们就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没错!金额说大不大,说也小不小。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大不了下回不跟这些赖皮合作了呗。”

    “‘不合作’是肯定的。但是,‘待清收的尾款’从你们项目人员头上扣,损害了你们的利益,也纵容了恶人,你常御风家里有钱,可能不在乎这个……”

    “不不不,我在乎,我在乎!钱是一方面,名誉对我来说更重要,我当然希望全款清收到位,不然我真洗不掉‘拿回扣’的嫌疑。”

    “没错,是这个理儿。所以我给你推荐个人,她帮你去把尾款催回来。”

    “有这好事儿?谁!”

    “我们部门的秦坷。”

    “她?一个女的?搞清欠,这……这……不仁慈吧?”

    “仁慈?”

    “我们部门,男人当驴使,女人当男人使。所以我们部门没招女生嘛。老腾……腾总他那‘铁算盘’一扒拉,要是女生出不了活儿,干不出项目,白白分我们绩效,他是不干的……”

    “你们老滕,我挺欣赏!‘慈不带兵’嘛,常御风,你也算是久经商场的战士了,‘仁慈’的结果,就像你这样,人家明目张胆骑在你头上拉屎,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秦坷那丫头你不要小瞧她,你那些‘巨额’尾款还是她理账时发现的,人家替你整了个清单,并且向我主动请缨,要去帮你收回来!”

    “她?她干嘛揽这活儿?”

    “有一句俗语,叫‘脸皮掉到地上的人,他是自由的。’什么意思呢?一个连脸皮都不要的人,他是无所畏惧的。当然,我不是特指某些人或者某个人,我是指一种敬业精神……”

    “敬业?敬‘钱’吧?”

    赵总白了常御风一眼:“人家小姑娘都有这个胆量,为此还悄悄跑去银行蹲守,摸到一些线索,具体你去跟她聊。另外,这事你先别声张,秦坷纯属为你个人帮忙,不算你们部门的编制。她为你把钱追回来,你跟她谈一个分成,你年终奖也得了,也洗清了拿回扣的嫌疑,她有一些额外的收入,同时也考验一下她的能力……”

    “嘿!赵总,您这一大早,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儿,原来……我悄悄问一下,秦坷跟您是亲戚吗?”

    “不是,我纯是为你着想……”

    “得咧!您别口是心非了,我感觉您在下一盘大棋,你想让秦坷在我这儿验证一下实力,然后再把她塞到我们投行部……”

    常御风边说边站起来往门口撤,因为赵总已经绕过大班桌,两手直扑过来要抓他。

    常御风边退边叫饶,赵总也笑着夺他手上的小茶盏,把常御风往外推:“好心当成驴肝肺!请你出门左拐,哪凉快呆哪儿去,就当我早上对牛弹琴,放了个屁……”

    又一个周日,张小桐跪在床沿趴着窗口,暖风微熏。

    “雨水”润万物,“惊蛰”催农忙。

    三月,是一个蠢蠢欲动的时节,连太阳都一天比一天起得早。

    气温上升很快,路边的树一天一个颜色。

    也不知那些发黄的树叶是什么时候掉光的,等你发现的时候,枝头已缀满嫩黄的细芽。

    上班路上,张小桐总是瞅几眼路边的小树,小草,小叶子——没人注意到它们吗?

    也确实,有时候连张小桐自己也忘记看它们一眼。

    它们好像跟人类生活在两个不同维度的世界,各过各的。

    不管人类多么喧哗,它们兀自吸收阳光雨露,生根,发芽,长叶,开花。

    它们也是流水线上的“木头人”吗?是的,它们是真正的木头,但不在流水线上。

    不是木头的“木头人”却“不是在流水线上,就是在去流水线的路上。”

    有时下班回来,走在小区的青石板路上,一轮明月挂在树梢,照得小区花园水洗似的静谧。张小桐驻足观赏,就有路人奇怪地看他。

    他很羡慕古人空谷幽兰,坐在山间的亭子里赏月——“谁与我同坐?明月,清风,我。”

    张小桐不行,他得回家先填饱肚子,清空大脑,再临睡前玩一把游戏,一觉醒来充好“电”,就可以继续坐上流水线。

    张小桐掏出手机,找几个角度,把那轮恬静俏皮的,或弯或圆的月亮拍下来,存在手机里。

    然后……

    就没有然后——还能怎么着?洗了睡。

    存下来的照片也不会再多看一眼。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多少气势如虹的诗句,千古流传。

    也不知他张小桐忙忙碌碌,能给后人留下点啥。

    可能什么也没有。

    那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天地把他生出来,白走一遭?

    还是当个炮灰,分母,陪衬?

    面对他的苦恼,秦坷说:

    “你这不是苦,是……闲的!”

    “有这闲功夫,去把你藏的那几双臭袜子给我找出来,赶紧的,我用手搓搓,丢洗衣机会把洗衣机搞臭。再,公司马上搞技能大比拼,你怎么也得参与一下吧,你要是不积极,赵总会没面子的……”

    休息日的家,宁静安祥,空气里飘着自由的味道。

    尽管已至三月,但张小桐所住的小区供暖却没有停——大概要到“春分”之后才会停吧——温热的水叮叮当当在暖气管里穿梭奔流。

    张小桐扒在卧室窗口看窗外风景,看了半小时。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确实,远处的鹅黄轻柔飘逸,近看枝条,枯黄直愣,完全没有诗意。

    怪不得水墨画中,树枝是拿笔饱蘸水色,“点染”而成。

    三月烟雨的颜色,怎么调呢?

    要不,今天就画一幅“雨过天晴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

    要是秦坷知道他今天又将“虚度”,会不会操起锅铲揍他屁股?

    张小桐经常有种幻觉,觉得他妈妈附在秦坷身上了。每当秦坷出现,他都会放下手机,即使她不出现,一想到她,就不由菊花一紧。

    秦坷从不“休息”,是一台永不疲倦的小马达。她的每一分钟都要产生“价值”。

    今天一定又去上课了。

    那……她房间里,那女孩还在吗?

    这念头刚一冒出,张小桐一个激灵,翻身下床。

    你这心态,不正常哈——张小桐虽这么想,脚下却很诚实,他起床叠被,穿衣洗漱。

    别想多了,秦坷才是个好女孩。

    看,家里窗明几净,厨房永远有吃的。

    跟妈妈一样,秦坷能够在任何时候变戏法似的变出吃的来。晚上张小桐加班回来,不管多晚,哪怕秦坷都已经上床休息了,她都会从房间里出来,系上围裙,做一碗夜宵。

    “别忙了,我点个外卖。”

    “点外卖干啥?五分钟的事!”

    真的只要五分钟,没等张小桐洗完脸手换好衣服,餐食就已经端上了桌。

    有时候是一把银丝面,打两个荷包蛋,揪一撮紫菜,扔几颗虾米,就是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鸡蛋面;

    或者先在锅里用猪油炒两个鸡蛋,切半截白胖胖的年糕,用豆丁酱肉丝边炒边拌。秦坷还会在临出锅前在年糕片上加两勺雪菜或橄榄菜,雪夜归来一晚“雪菜肉丝炒年糕”,胃像伸了懒腰一样舒坦。

    即便是水饺、馄饨这样的速食,秦坷也会调上辣椒油、芝麻酱,碗底倒点酱油、醋,洒上胡椒,切几段葱花、香菜,张小桐一样吃得全身冒汗。

    看着张小桐稀溜溜美滋滋,秦坷会嗔怪:“家里应有尽有,稍微动动手就能吃上热菜热饭,你干嘛非要吃那餐馆蟑螂吃剩下的……”

    哎?怎么没动静,那小姑娘走了?

    今天秦坷留的是红油抄手,微波炉嗡嗡一转,满室芝麻酱辣油的味道。张小桐听到秦坷房间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中不由一喜。

    张小桐打开冰箱,里面有三个扣扣盒,揭盖一看——蒜苗炒肉,可乐鸡翅和香菇烧排骨,都是张小桐爱吃的菜,这……应该是中餐晚餐?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秦坷明明知道黄仙儿也在,却只留一个人的份量呢?

    难道,她真的以为黄仙儿会早早自行离开?

    张小桐又把两杯牛奶放进微波炉,在微波炉的嗡嗡声中,他一直支着脖子盯着秦坷的房门。

    “叮!”微波炉结束的一瞬间,秦坷的房门打开了,一如既往,两条白嫩嫩的“仙鹤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