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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霹雳

    少白在沉沉的睡梦中被霹雳声惊醒,睁开一只眼,眼前仿佛有一道耀眼的白光掠过。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片刻才睁开,睡眼朦胧中瞄了一下窗子。白纸糊的窗子,月光筛进来,清辉铺满了地砖。

    方才梦中他和玩伴虎子偷挖邻居李婶子家的番薯,被人拿鸡毛掸子在屁股后头追着打,好容易逃出李婶子的“魔掌”,找了个月白风清、花香扑鼻的地方把那几块番薯烤的清香四溢,正搓着手打算大快朵颐,忽然明朗的月光下响过了一声霹雳,把他的好梦惊醒了。

    他舔着嘴唇,半眯着眼睛从炕上爬起来,凑到窗前,把窗子推开一条缝,抬头就看见深蓝的天壁上,悬着一弯皎洁的明月,夜风徐徐,送来院子外青草和泥土的清香,好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

    昨夜一场雨,天气格外清爽宜人。少白感慨着,嘴角似乎还萦绕着番薯的香甜,恨不得立刻绑了周公送他进入梦乡,大口大口的嚼那块烧的半黄半焦的番薯。

    他正欲倒头就睡,眼睛一瞥,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人,月光如水,洒在他高大的背影上。

    “爹?”少白心中好奇,“难道爹又诗兴大发,在院子里吟风弄月不成?”

    他爹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曾经诗兴大发,发的厉害险些烧起来,半夜爬起来去院子里乘凉,慷慨激昂,指点山河,口吐珠玉。他娘被吵醒,倚在门口望着手舞足蹈的夫君,等丈夫的诗兴发作的差不多了,一脸兴奋期盼的望着她等着赞许,她直截了当的撂一句“有病”转身而去,“哐当”一声火气都发作在门上了。碰了一鼻子灰,他爹依然故我,摇头晃脑,乐此不疲。

    少白爬在窗口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心中充满了默默温情,温情来的甚是汹涌,险些冲淡了番薯的口齿余香,正想一头钻进被窝睡个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以前他爹总是在诗兴大发的时候,神经才大发,跑去院子里,无论春夏秋冬,总是摇头摆尾,大声吟唱,十分酣畅淋漓。可是今夜他居然如此安静,以至于望去背影在月华中显得格外孤单落寞。

    人总是爱猎奇,少白孩子心性,好奇心作祟起来堪比他爹诗兴大发。他悄悄披上外衣,下床穿鞋,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

    少白走出西厢的屋子,见月光下,他爹一身古铜色绸缎长衫,身子修长瘦削。此刻背负双手,望着院子那株枝蔓繁茂的古槐,呆呆出神。

    是夜,晴空万里,明月高悬,哪儿来的霹雳闪电?这个念头宛如一盏刚刚点燃的煤油灯,在少白心头逐渐亮了起来。他闷闷的走到院子里,揉着眼睛,唤了声“爹”。

    他爹秦老爷子是个员外爷,也算是逍遥镇的一家财主,多年前携其妻姚氏到这儿隐居。夫妇二人郎才女貌,琴瑟和鸣,极其恩爱。他二人平日里弹琴鼓瑟、诗化人生,深居简出,并不与外人怎么往来,再者这原是一对如花似玉的璧人,逍遥镇其他族人自惭形秽,也不敢过分高攀,是以到这逍遥镇多年,镇民大多并不熟识。

    七年前,秦员外夫妇有了孩子,取名秦少白。少白得乃父乃母造化,生的十分俊美,然性格与夫妇两人颇有不同,小小年纪豪迈非凡,万事不萦于怀,十分潇洒如意。夫妇俩晚来得子,更加宠爱。

    秦员外听到儿子的叫声,转过身来,月光下脸型俊美,棱角分明,约莫四十岁年纪,剑眉星目,长髯飘胸,风度翩翩。

    春夜的月色本应该是轻柔如纱,可是倒影在秦员外眼中,却泛起隆冬时节山巅积雪的寒冷。

    少白吃了一惊,嗫嚅着问:“爹,您怎么啦?”

    秦员外依旧愣愣的望着儿子,半晌不语,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目光中好像有种奇怪的意味,看得少白心里有点儿发毛。

    看到爹脸上神色怪异,嘴角挂着一抹笑,笑得别具一格,有些许狰狞。这表情少白打娘胎里出来就没见过,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

    他这举动像是惊醒了秦老爷子,咳嗽一声,突然笑了,说:“少白,爹有些事心里委决不下,因此踌躇。”又笑了笑,笑容灿烂,可是在淡淡的月光下,少白不知为什么忽然感到一阵惧意。

    “少白,来,爹爹抱。”秦员外看到少白畏畏缩缩,心中不快,皱了皱眉头,往少白跟前走去。

    少白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月光惨白,他的小脸蛋也惨白。他恍惚中觉得,他爹忽然变得十分陌生。

    秦员外的脸颊仿佛更白了,白森森的没有一丝血色,一步步往走向少白,步子和缓,宛如闲庭信步。

    听到脚步声沙沙,少白的心也跟着砰砰直跳,他不断告诫自己:“这是爹爹,这是爹爹呀,我是怎么了?”心中虽这么想,却管不住自己的脚,不知不觉退了一步又一步,退到了门槛,已没有退路,心中有些慌乱。

    秦员外走到了儿子跟前,笑眯眯的脸逐渐被冰冻了似的,笑容僵在唇边,盯着少白,一瞬也不瞬。少白被看得心里发毛,只觉得浑身毛孔忽然张开,冷风刺入。

    “少白!还不去睡!”一声喝斥像是忽然从地底下钻了出来,声音冰冷如霜,让人冷到骨子里去。

    秦员外愣了一下,转过身去,见庭院如积水空明,如水的月光中站着一个少妇。她一身淡蓝色的软缎衫裙,身材苗条纤细,背后散着一头黑发,未施脂粉,脸颊莹白如玉,一双剪水双瞳,映着月色荡漾如月下湖波。月如纱,披在她身上,更显得风姿绰约。

    “娘!”少白如获大赦,松了口气,飞奔到他娘姚氏的怀中。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手心浸满了汗。

    秦员外似乎很意外,目光深邃的让人看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夫人,好像在外征战多年,戎马半身,终于在峥嵘岁月中染白了华发,解甲归田重归故里,走到村口的不经意望见了新婚一别十年生死两茫茫再见无日的娘子,她就那么站在大柳树下,弯着腰,泪眼朦胧的望着自己。于是二人千言万语化作无尽深情厚爱,都溶解在了对视的目光中。

    可是身在娘怀里的少白,却分明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压力从两人对视的目光中,以无可阻挡的力道,宛如涟漪般往四周冲击开来,弥漫在惨白的月下,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仰起小脸,惊愕的唤了声“娘”。姚氏依旧冷冰冰的神色,眼神直勾勾的望着秦员外,只说了一句:“少白,回屋睡觉。”

    听到他娘的言语温柔,颇有怜惜之意,少白心中的忐忑冰释了些许,颤巍巍的退回到自己房中,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