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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贾珍的手段

    钟溪元右手端着汝窑清瓷茶船,用茶盖沿着茶碗表侧慢慢摩挲着,白瓷润水宛若精美的艺术品,口中倾吐着清气,嗅着茶露香气,摇着头轻抿了一口。

    这可是好茶!

    这茶秦业极为宝贵,他只在秦业这吃过一次,就是当日答应免费给秦钟授学的时候。

    没想到如今又吃到了。

    可这一次应当是沾了贾珍的光,否则怕也难吃到。

    茶香扑鼻,他半阖着眸子,听到贾珍一而再、再而三的话,他哪里还不懂得贾珍的小算盘。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现在看着像是贾珍对自己殷殷切切,两人亲切的宛若真的亲兄弟一般,实则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这些话都有着弦外之音,皆是为了秦可卿。

    就像眼下在这遇到贾珍,这么一个场合,竟然没有贾蓉的身影,着实于礼不合。

    贾珍这来算什么?

    他才是秦家的姑爷吗?

    若是细究下来,岂不是明摆着说贾蓉、秦可卿二人感情不和,哪有媳妇回门,让自家爹爹前来相送的道理。

    而现在看着秦业的脸色和笑意,显然他并没有丝毫的芥蒂。

    这没有贾珍作祟,他是不信的。

    “珍大哥此话何意,难道逐出族学不算大惩戒吗?”

    “况且半大的孩子,他就是个哪吒,纵有混天绫乾坤圈,也翻不得浪。珍大哥若想说贾府阖族中有妇人寻我嚼舌滋事,想来政世叔与珍大哥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且我与政世叔有言在先,若真的恼了我,我虽不想计较,可自有手段收拾!”

    钟溪元放下手中得茶船,笑吟吟摆弄着茶碗,眸子中透着寒光。

    他去贾家学堂只为了混混日子挣钱,顺便看看有没有晋升之机,再满足自己在两府内的私欲、

    他是怕麻烦,可也不惧。

    况且即使贾珍是族长,可这个孝礼大于天的世道,有贾政这尊靠山,两座国公府不足为惧,眼下贾雨村的例子就在眼前。

    只不过他发育的比自己快而已。

    贾珍闻言,顿时细眯着狭长的眸子,嘴角泛起轻微的弧度,体会着钟溪元的话。

    “诶,兄弟说的哪里话,我也是这个意思,呵呵。”

    “真有疑难我自会相帮,也不必与我客气,我方才让你帮着留意,便是遇到难事前来告知我,虽然兄弟才学不凡,可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平日间有人帮衬着,也能免些不必要的事情。”

    难道不是怕我在秦可卿面前抢了风头?

    钟溪元嘴角一抽......

    “秦老相公,你觉得如何?”

    这一次,他没在继续问钟溪元的意见,反而是把话头交给了秦业。

    秦业瞧了瞧钟溪元,然后笑着应和着贾珍道:

    “珍兄弟现如今管着一府,若有闲暇帮忙照看溪元和钟儿,自然是他们的福分,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说着两家话。”

    “这是必然的,老相公且将心放在肚子里,他们到我那就和在这一样,是自家人。”

    话音一落,他就笑着重新把目光放在了钟溪元身上。

    他虽是笑,可让人感觉极冷。

    不过这种感觉一瞬而逝,贾珍垂首检敛着自己的袍子,像是不经意间掸去绸缎上的灰尘。

    他猝然抬头,话锋一转,颔首看着钟溪元,狭长的目光流露着欣赏之色,笑道:

    “钟兄弟果真是不凡,今儿我听秦老相公提到几次,本来想你年轻,还将信将疑是否能够教导鲸卿,如今一见,鲸卿交给你的手中,我自是一万个放心。”

    “珍大哥谬赞了!”

    钟溪元嘴角含笑的简单客气一下。

    眼前的贾珍让他感到陌生,着实有了几分国公府话事人的气度。

    至少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没有城府,称其喜怒不形于色倒也没什么问题,比贾政的管理情绪上,不知高明多少。

    不过想想也是,侯门公府的腌攒事虽有不少,可古往今来也没几个敢干的。

    秦可卿得多美,才能让贾珍如此。

    品着清茶,他恶趣味的想着。

    或许还是贾珍有着什么特殊癖好,就如同贾琏喜好勾搭人妇的特殊爱好一般?

    不一会儿,外间倏忽快步赶来一个身着漆墨色缎袄袍的管家。

    这人留须与贾珍相似,八字撇的山羊胡,卖相上比贾珍还老气些,躬着腰,进来时都不曾通禀,堂而皇之的径直就进来了。

    “赖升,这里是什么地方?没规没矩的,你不曾通禀就擅自闯进来,要没个说法,自己回去领罚!”

    贾珍面露不愈之色,轻哼道。

    他就是赖升?

    钟溪元不动声色的打量一番。

    赖家就是两府内最大的蛀虫,因为有着贾母陪房赖嬷嬷撑腰,贾蔷、贾蓉甚至私下称呼他为赖爷爷。与其兄弟赖大,分别是两府的总管。

    甚至往后赖家家中还有一个小型的大观园。

    倾吞多少贾家之财,可想而知。

    “秦老爷,对不住,对不住,小的给您告罪了!”

    赖升打了个千儿的连连致歉,秦业笑着摇了摇头,若真是事从权急,秦业自然不会真的计较。

    可是否有急事,只有天知道。

    钟溪元瞥了一眼茶杯,心中会心一笑,从贾珍桌几上的茶杯都不曾动过分毫,可想其是否真的有心思在这边久待。

    “老爷,府内传话来,说是理国公府遣人来请老爷,说是有急事相商!”

    “可说了有什么事情?”

    贾珍先是迟疑的问着,见赖升摇了摇头,然后他面露思索之色,起身理了理衣襟,转头看向一旁的秦业,无奈的笑着告罪道:

    “老相公,今儿怕是不得在这边用膳了,改日我请你与钟兄弟一个东道!”

    “珍兄弟说的哪里话,且快去吧,别因我耽搁正事!”

    秦业连忙起身,摆手客气道。

    贾珍点着头感谢,往前刚欲离去,忽的转过身来。

    他错开在秦业与钟溪元中间,像是看着他们,也像是看着正房里间的帘笼。

    贾珍眸子微微瞥向后方,声音略高了些笑着道:

    “多谢老相公海涵,我那儿媳就不必同我一道回去了,难得回来一趟,让她多陪陪你,晚些我让蓉儿来接她与鲸卿回去!”

    秦业刚想开口,钟溪元就见他眯着眸子瞥了自己一眼,贾珍接着笑吟吟的道:

    “也不必让我那儿媳拘礼送我,平日我在家中就说她处处小心谨慎,今儿既回了娘家,断不要这些俗礼,让她自在些吧!”

    你是怕我看到吧......

    钟溪元心中想着,有他在外间,让秦可卿出来相送的可能极低,还不如说些漂亮话,从而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他眉梢一抖,心中腹诽,这不是我常干的套路吗?

    在秦业面前,在贾政面前......

    同道中人啊!

    原先他还以为秦可卿应当在秦业正房的旁边,或者在秦钟的书房内帮忙收拾,没想到她竟然就在自己身后的屋子。

    仅仅不过几步之遥,掀开帘笼便能瞧见。

    那么,方才的话,显然里间应该都能听见,难怪刚刚贾珍这般卖力气。

    贾珍又随意的说了两句,忽的就洒脱离开,竟然没有丝毫犹豫,距离他刚刚的话也只有几息的时间。

    纵是秦可卿反应过来,也只能看见他离去的背影。

    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