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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得清白

    一场官司了结,杜秀才回了家后却发了高烧,几日不止,挣扎病榻几日,总算是离开了人世。

    亦芳哭得眼睛坏了,一到夜里便看不清。潇潇请方大夫为她配了些药,却总也不见好。

    出葬那天,人已然入了土,亦芳却怎么也不愿离开坟前,潇潇兰茹便也陪着她,她那婆婆哭丧着骂骂咧咧

    “你这扫把星,我家若儿,多好一个孩子,大师都说他命好,吉星高照,定是你坏了我儿子的气运,你怎么有脸在我儿坟前哭?”

    亦芳哭得嗓子也坏了,哪里有力气再与她说道

    那婆婆却不见停,又道:“进了门大半年了,身上一点反应也没有,便是娶个娼子回来,半年多了也该听个响儿了吧?”

    那公公终是怒吼出声道:“够了!如果不是你一天到晚求神仙找道士,被骗了一两回不作数,家里的钱被你霍干净了,若儿他能每天天不亮便出去卖字卖画,他能遇到这些个破事吗?你现在还在若儿的坟前骂他的媳妇儿,你这个当娘的当真是脸都不要了!”

    那婆婆没想自家官人会帮着儿媳骂自己,也被说得面红耳赤,又道:“我……我每天求神仙庇佑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啊,我都是为了这个家,你怎么反倒过来骂我?”

    “粗陋婆子,这里最没脸站在若儿坟前的便是你!”公公也终于是丝毫不怵,心里的怨恨终是全数骂了出来,“若儿官司缠身那几天,是亦芳和她的朋友忙前忙后,好觉都没睡一个,可你倒好,拿了钱又去求神找道士,家里又添了一件又一件杂物,便是三岁的孩童被抢了吃食也知道日后不再来往,你倒是聪明,上赶着让人家抢。”

    “我……我也是为了若儿,为了这个家,我何曾为了自己花费这些?”婆婆被说急了眼,舌头也打了结

    “你若真是为了这个家好,现在就赶紧走,不要再站若儿的坟前。”

    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般,劈得那婆婆瘫软在了地上,泣不成声,一个劲的说道:“你好狠的心呐……我与你成亲十几载,生养了这样听话孝顺的孩子,如今他没了,连坟前都不愿让我立足……还让这么多人,在我儿子的坟前看我的笑话……我真是命苦啊!不知道是得罪了哪位神仙,要这样惩罚我啊……”

    亦芳去扶起了她,可她却不愿意起身,亦芳道:“婆婆,官人心里孝顺,不会愿意看见你如此的。早早回了家歇息吧。”

    “你……你……你好啊,在我儿子的面前赶我走”那婆婆指着亦芳说道,“儿啊,你看呐,你娶了个好媳妇啊,如今站在长辈头上来了,要赶我走啊!”

    亦芳却面无表情,只淡淡道:“您若是执意要在官人坟前丢脸,那儿媳也没有办法了,大不了日后下了黄泉,我与他好好赔个不是。”

    兰茹见状,便去扶起了婆婆,说道:“今日也晚了,我扶大娘回去吧。”

    那婆婆今日听了这些言语,心里知晓了自己从前或是有些错的,更加难受,也不再言语,走的时候腿脚也是软着的

    只留下亦芳与那公公仍在坟前,公公说道:“我对不起若儿,我若是早些制止那疯婆子,而不是充耳不闻,或许若儿便不会如此。”

    “公公,莫要伤心了,人心里一旦有了瘾,哪里是别人几句言语便说得通的。天色也有些晚了,公公先回去吧,我再在这里陪官人一会儿。”

    “也好,也好。”

    寒风锥刺股,唯有深情存。

    柳子华不久也得知了杜秀才过世的消息,此后再也未赌

    这些日子,潇潇与兰茹时常去看望,她也总是强打笑颜,人清瘦了许多,潇潇心里担心,兰茹却道:“亦芳平日里欢脱,实则是个坚强的性子,定然没事的。”

    潇潇想来也是,眼见冬日将临,潇潇便时常与落平去拾捡干柴

    是日,潇潇去找落平,却始终找不到,到了夜里也不见落平来找,潇潇心里烦闷,夜里怎么也睡不着,便取了针线布帕,打算再绣些帕子

    不知时辰,月挂枝头,正要到那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靠在那银杏树旁,潇潇揉了揉眼,始终不敢相信,睁大了眼睛道:“落平?”

    只见那人转身来,潇潇忙走过去,却闻见落平一身酒气,潇潇打量一番,发现落平手中还拿着酒壶,问道:“可是喝多了?这样晚了,怎么还在此处?”

    落平也愣了愣神,只笑道:“我想应是没喝多的,但瞧见你,却不知晓了。”

    说罢又偏了偏头,问道:“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潇潇这才想起手中针线,刺得生疼,一声轻叫,落平似乎这才清醒,忙站起身来,问道:“没事吧?”

    潇潇抹看着白帕上已然沾上了血迹,有些懊恼,却还是道:“没事,你怎么在这?”

    他平淡道:“等你。”

    潇潇愕然道:“等我?你知我家何处,为何不来寻我。”

    “今日去了,见你不在,这才来此。”

    “你在这多久了?夜里寒凉,若是生病了该如何。”潇潇皱着眉说道

    落平举了举手中酒瓶,笑道:“我这不是喝着吗?”

    “若是我今日不来可怎么办?”潇潇心中着急,说道

    “赌对了,你便来了。”

    潇潇见他这样淡然,心中却又气又恼,只道:“同我回家吧。”

    “哪里有男子夜里随着姑娘回家的道理”落平笑道,“既然来了,不如陪我坐会儿”

    潇潇径直走过,在竹板边上坐下,有拍了怕身边的位置,落平笑了笑,坐到了潇潇身旁,又将酒瓶放下,潇潇道:“来此处做什么?”

    “心中有些事。”

    潇潇看向落平,问道:“何事?”

    落平意味深长地看着潇潇,说道:“这些日子稍有动荡,西边闹匪贼,大伙都不敢去。”

    落平又道:“你今日去何处了?”

    “我自然是……没事”潇潇想着若是说找了他一日,不知他会做何想

    落平又喝了口酒,“西边有一单大活,若是成了,能赚许多,码头正招人。”

    潇潇黯然道:“你也要去吗?”

    落平不语,潇潇又道:“我还从未坐过船,能带我上去看看吗?”

    落平看着她,只道:“我何时拒绝过你。”

    说罢便站起身来,潇潇将帕子针线塞进了腰带里,也跟了上去。

    竹板留有余温,剩下半壶酒,银杏叶落,一番和气

    夜风吹的些许凉意,潇潇却不觉得,四处打量,落平便在一旁看着,时不时问她是否寒冷

    潇潇在船侧边坐下,望着落平笑道:“这样便不冷了。”落平便也坐下,只见潇潇脸上稍有红晕,落平正疑惑,便听道:“今夜我能睡在此处吗?我还从未在船上睡过。”

    眼见落平似乎有些犹豫,便又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只听得晚风袭来,船帆呼呼作响。

    “落平可为日后打算过?”潇潇忽然开口

    落平确实想过,想挣足了钱,想要娶她,想要与她共度一生,可这如何开口

    苦笑道:“不曾。”

    “落平,我真心实意的盼你好,你辛苦了这么多年,该要好好休息了,西边的那趟活,你千万别去,落平,你从未拒绝过我,这次能否也答应我?”

    落平看着身旁的女子,这样的温柔,他哪里舍得拒绝,可是若是这单成了,能赚许多,落平实在厌弃了漂泊不定的日子,许多人或许觉得快活,可这样过了十几年,便不再新鲜了,也不想骗她,只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潇潇知道无论自己千言万语,不能代替他的意愿,也不再说

    “落平……你可记得柳家的大公子。”潇潇垂着眼说道

    落平微微拧了拧眉头,说道:“记得。”

    “其实,曾经他邀约过我,我不知道那算得什么关系,总之与平常不同。”

    落平只看着她不说话,心中却有些紧张

    “我曾觉得应是喜欢过的,只是如今觉得或许只是初经世事,感到欢喜罢了,兰茹亦芳都有了心悦之人,我却不明白是什么滋味。”

    落平仔细思考着她的言语,却不知少女试探着他的心意,只当是闲聊,也不知如何作答,再转头时,发现潇潇已然睡去,便将潇潇抱入了舱内。潇潇哪里睡着,只是见他不答,才装作睡去,省的相看无言

    或是因为湖面受风,吹荡不听,潇潇早早便起了身,不知落平何处,便出了船舱,天正亮,落平站在船侧,若有所思般,潇潇走至身旁,他才回过神来,说道:“醒了,可有着凉?”

    “不曾,多亏了你。”甲板有些硬,睡得倒是不怎么好,“你可曾休息了?”

    “睡了一会儿。”实则一夜未眠

    潇潇看着水面,太阳悬于水面,泛着红光,映在湖面上,清风徐来,目酣神醉,二人并肩而站,手背相撞,触动之间,潇潇慌忙将手收到了身后。

    “那你们在别处落脚时,你平时都会做些什么呢?”

    “在船上看看有什么疏漏,检查货物,睡觉,饿了便买些粗粮。”

    “不会觉得无聊吗?”

    “但是似乎也没有别的事做了。”

    潇潇不接话,只道:“你还去吗?”

    她却不知,他想得长远,不想潇潇受一丝一毫的苦,现下他更加笃定,只道:“当然要去。”

    潇潇想劝他,已然受了这么多苦,何必经历这一遭,却还是没能开得了口

    “什么时候?”

    “五日后。”

    潇潇不再言语,四周沉寂落平忽而说道:“你会等我吗?”

    潇潇心中慌乱,自然知道这番话的含义,她想说“会”,话到了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

    落平见她久不作答,便起身拍了拍衣裳,只道:“快些回家吧,若是伯母知道你一夜未归,定然会担心,我便不送了,叫旁人看见,恐毁了清白。”

    见他思虑周到,便道:“那好,再会。”

    潇潇小心探了四周,奔回了家中,心里却慌乱,难以入眠

    夜里,潇潇将事情说给了兰茹听,兰茹听得皱眉,说道:“我听你话语里,应是钟意他的,他应是真心实意,你为何此时退缩了呢?”

    “我亦不知,他说出那句话时,我是万分欣喜的,但是我也害怕。”

    “怕什么?”

    “我怕他同柳子华一样,面上花样多。”

    兰茹有了兴趣般,侧过身,一手撑着头道:“那便要看你了。”

    “看我?”

    兰茹指了指潇潇胸口,说道:“你这里自然是有数的,怎么你当时与柳子华表明心意时,便说总觉得他不怎么心悦你,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你自然得有个数。”

    潇潇想了想,确实有番道理,她也相信落平,只是若是落平是假意,她定然是心痛,不知如何是好,当时同柳子华这般,潇潇很是把握了分寸,如今却丝毫把握没有。

    一夜过去,潇潇起了身,去砍了一根不粗不细的竹子,做了两张竹笺,又用穗子穿起来,写下了“落平”“潇潇”二字,打算翌日给他

    再去时,却寻他不住,听码头的人说那艘船已然走了,昨日天刚亮便走了。

    潇潇一时愣住,他明明说五日后的,怎么这样快便走了,明明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