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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书生游历 遍走河山

    徐藏风打小便在这座山里长大,至如今年已十五,却连这座山都没有出去过。

    走得最远的一次还是他小的时候,当时他躲在树后面,看着山上哥哥们软硬兼施勒索过路客人。

    徐藏风正抱着树干往外瞄,忽然看见了那路人养的一条大狗,也不知怎的,那大狗也看了过来,一人一狗顿时一对眼,徐藏风不明所以,大狗却发了疯似地狂吠,吓得徐藏风一哆嗦,看见那狗往前一扑的样子,撒腿就往后跑。

    徐藏风不动则罢,他一动,那条狗一个箭步就赶上来,追着他屁股一顿狂叫。

    徐藏风哪里敢回头,听着越来越近的叫声,他也不禁啊啊叫了起来,边叫边撒开脚丫子跑。

    那大狗一看,认定了他是惊慌失措的小猎物,也是边叫边跑。如此一来,徐藏风更慌了,一时不认路,只往外跑。

    徐藏风虽说年幼,但害怕得紧,一边哭喊着一边逃,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跑出去很远。

    山上哥哥们反应的快,赶忙叫那路人止住那大狗。那名叫铁花的狗听见主人呼唤,也是听话,追了不远就回来了。

    徐藏风却哪里敢停下来,只顾着大喊着跑得远远的。

    他跑了许久,终于累了,回头一看,大狗已不见踪影。他终于喘了口气,屁股往下一拽,摊在草地上,草地里却有一物让他硌得慌。

    徐藏风起身拨开茂密的草叶,发现一口锈剑躺在那里,他顿时忘乎所以,激动起来,双手捧起锈剑,如得天下至宝。他得剑忘狗,一时欢欣起舞。

    待得欲寻路归家时,徐藏风才愕然清醒,发现此地林木深密,天色又渐是昏暗,不见来路。

    徐藏风不敢四处乱走,但又恐天黑林怖,只得挑了个似曾相识的方向走下去,却怎料是越走越远,始终不见来时踪迹。

    当日里只待得夜深,山上哥哥们才循着哭声找到了抱剑而泣的徐藏风。

    此后,徐藏风便发苦练剑,说要成为大高手,见恶狗屠恶狗,一把锈剑始终不离身,吃饭时也搁在桌边,一股剑在他在的气势。

    此时,徐藏风拎着那把剑,正在山里闲逛。山里日子甚是清闲,他读书读倦了,便四处走走,听鸟雀清明。走得累了便倚树而坐,阖眼听清风疏叶。

    徐藏风在路旁一棵树边坐下,闭眼休憩。草木清新,微风拂过,令人耳鼻若新生。他脑海里念念回转,一时皆去,明静若深泉,时泛波纹。

    待得意满,徐藏风睁开双眼,却瞧见不远处一青衣男子迎面走来。

    徐藏风紧张起来,这是他初次与山外人独自接触,不知是学着哥哥们摆出此山我开此树我栽的姿态,大嚷劫财,还是跑回山去告知哥哥们,一时竟无所适从。

    他下意识站起身来伸手去抓身旁古剑,不料却抓了个空,低头一看,才发现古剑不知何时滑落在三尺远处。

    徐藏风这下慌了神,他一向与人为善,此时想办个恶脸竟为难起来。倒是走近一看是个俊面书生的少年先开口:“这位朋友,你的剑在地上。”

    徐藏风心急口直:“在地上又如何,我赤手空拳便将你撂倒在此地。”这突兀的宣战让两人面面相觑。

    “不敢否认朋友的武力,只是我初次游历江湖,不知何处得罪了朋友,还望朋友莫要见怪。”书生敛敛嘴唇,平静的说。

    徐藏风打量着此人,听见游历二字,心有所动,开口道:“我乃山上劫匪,此山之路,莫非我土,你若留下身上钱财,安然离去,你若不从,拳脚加身。”说完卷了卷袖子。

    书生呵一口气,说:“不是不想顺了朋友心意,只是我此次出门游历,身上盘缠非多,便一颗铜板也不能予你了。”说完摘下腰间佩剑放在地上,抱了抱拳。

    徐藏风见状,抖肘作势,紧跑两步,一个鞭腿横扫脑门而去。他本以为一腿定胜负,怎知那书生无惧无退,竟欺身向前,举右臂疾挡,反手握住徐藏风脚踝,左手跟上钳制,猛地发力,把徐藏风掀翻在地。

    徐藏风坐倒在地,愣神片刻,不曾想竟不敌此人。

    未待徐藏风起身,那书生已走过来伸出手欲拉他起来。徐藏风见状只好借势起身。

    两人俱非好勇斗狠之辈,徐藏风起身后未再发作,书生则微微一笑:“适才冒犯了朋友,还望见谅。”

    徐藏风倒有些赧颜,知自己有错在先,又技不如人,但他心性放达,又有一事相询,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书生知他有话想说,便开口道:“朋友若还有其他要求,烦请说明。”

    徐藏风哪里是要为难他,开口问道:“不知你游历江湖,来时路上风景若何?”

    书生有些诧异,却也如实相告:“名山秀静,江河浪涌,独行其间,甚觉天地寂寥。”

    “既然寂寥,那你却又为何游历?”

    “既是游历,便放浪行走,一寸山河,一寸心意,皆入我怀。”

    “青山无数,长河无尽,如何又能走完?”

    “我生来世间,年岁虽非比山河同长,但念及山河始终与我相随,我行于其间,寸寸河山,入我心来,终不负年少有心。无尽无数,无处不是胜景。”

    徐藏风听完,胸中浪涌,一时无言。

    书生拾剑欲待远去,徐藏风方开口问道:“敢问朋友高名?”

    “鄙人沈怀,有缘相见。”书生说完自往远处行去。

    “我叫徐藏风,有缘相见。”

    时已半夜,徐藏风仍辗转难睡。白天时书生所言,此时仍句句响彻脑海。他坐起身来,下了床,穿好衣服,只身来到练剑崖边,坐于老松下,抬头望月。

    月圆如镜,月色如水,照在徐藏风心里,如照幽竹。

    若人心若土石也就罢了,只管吞风守月,偏偏他是少年心性,连看这月照土石也别有一番情意。他只怕是自己长守山林,寂上心头,无人可解。

    徐藏风端首而坐,拿起古剑,横置膝前,在月下细细打量。想来长相守者,唯有这古剑一柄了。

    他又仔细想了想,也不尽然,此山也常在,山中有竹林,林中有木屋,屋中有书册,册中有万千微尘,照见天地恢弘,都在陪伴着他。他想来便觉心中稍宽。

    徐藏风端起膝前剑来细细打量。古剑自是他小时候茂草中拾得的锈剑。

    此剑被他打磨得十分光净。剑身无纹,仍显朴实无华。剑刃不甚锋利,乃是徐藏风担心此剑若磨得太锋,容易折断,毕竟此剑曾埋在草里,久经蚀损。

    剑长三尺,剑柄无饰,看起来确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只徐藏风仍视若珍宝。

    他虽不像以往那样剑不离身,但剑在人在的心意随着年岁增长,反而是愈加深刻。

    此剑虽朴,徐藏风却看不厌烦,看着看着便在月色中倚着老松睡去。

    次日晨光微熹,山间雾起,晨露微凉。徐藏风醒转,思感若老松枝叶,如在风中梳洗。

    他想起昨日之事,踏山踏河之愿景顿由心生。只是他尚有许多事情不明白,需要找山上哥哥们问个清楚。

    待此间事了,或许就该下山游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