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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自何来 玉佩手绢

    徐藏风打小便在这座山里长大,对外界的事所知甚少,只从书生嘴里听得一些有趣的江湖故事、爱恨情仇,却不曾亲眼见过,心中只有诸多幻想。

    要说对外界的事知之甚少倒是情有可原,毕竟他从没出过山,可奇怪的是,徐藏风对自己也是一无所知。

    这也不能怪徐藏风,每次徐藏风向哥哥们问起自己从哪里来的,自己父母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哥哥们往往缄口不言,只说是他知道得越少越好。因此每每弄得徐藏风百思不得其解,又无可发泄,心中无奈郁闷。

    偏偏哥哥们又不让他沾酒,说是他年纪尚幼,饮酒伤身。所以每当他们推杯换盏,豪气干云,徐藏风只能在一旁呆呆看着。

    也因此徐藏风常常独自一人跑到林中书屋,自个读书耍剑。他有时拿着书册,面对那竹林清泉,高声朗诵,以排忧思。

    他书屋里虽藏书颇多,但许多都是四书五经,或有老庄,更兼一些书生所写抒情言志之诗,更或有男女往来情书,其间暧昧,徐藏风读了去,反受其害。

    徐藏风也因此变得多愁善感。而其他经义他则往往不求甚解,也无人为他解。如此时间久了,他便满腔愤懑,又不识俗世,变得十分轻狂。

    但那也只是在山中独自轻狂,一遇山外之人,便如何装腔作势,也不掩他心中空虚。

    自昨日见了沈怀,听其言语,徐藏风便知山上所读,不过世之糟粕,不堪大用。

    因此今日他便要向山上人彻底问个清楚,并下定决心向此山作别,去江湖游历。

    徐藏风昨夜宿于老松之下,今朝醒来,径自从原路返回,来到道观后山的凹缺之处。

    此地开阔,又有山壁隔绝内外,只西南一条小路可通山前和山下,其北面有一豁口,专供雨水肆流。而徐藏风常常去的竹林小屋则在东面更高之地。

    此凹地修得甚是平整,搭着许多宽大的土石瓦屋。徐藏风来到平时聚会的大堂处,看见瘦高的三哥。此前便是他将讲剑仙的书生带上山,又将书生从徐藏风面前带走。

    此时尚早,堂里只有三哥一人。徐藏风走过来问了好,又开口问道:“三哥,今天是什么日子?”三哥诧异:“今天能是什么日子?”

    “那今天会不会是我的生日?”徐藏风知道自己年岁,却不知具体何日诞生,因此拿这来问三哥。

    “是不是你生日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生日。”

    徐藏风哪想到三哥这么不讲理,却也没想过能问出什么答案来。“你们都叫我徐藏风,那我的名字又是谁取的呢?”

    “那我也不知,兴许是前面道观里某个老道取的。”

    徐藏风知他又拿自己开玩笑,没好气道:“我在这里十数年了,却连自己名字由来也不知,你们从前说我知道得越少越好,因此每每我问起你们,你们就故意用其他话来搪塞,无论如何都瞒着我。如今我也不小了,你们还不肯如实相告。也罢,我只能下山去了,不再闷在这里,我自己去寻我父母。”

    三哥闻言,知道他年纪稍长便不好糊弄了,但他也确实不知徐藏风由何而来,过往都是拿玩笑来随口一说,真要说个来由时,却也说不上口。

    正当三哥要寻话宽慰一下他,大堂里进来一肩宽体阔之人,比三哥还略高。

    “徐藏风这名字,还真是道观里的老道取的。”那人开口说道。

    三哥闻言一阵愕然,还真给他说中了?

    徐藏风更是满脸惊愕:“难不成那老道是我爹?为何他不来见我,我又见不着他。”

    “谁和你说取名字的就是你爹,不过那取名字的还可能真是你爹。”来人是山寨的大当家,也是众人的大哥。

    “大哥,你就别绕弯子了,到底谁给我取的名字。”徐藏风听了,觉得事情就要水落石出,连忙问道。

    “那时你还小,我抱着你到前山道观里去,想给你求个签,有个老道看见了,请我到密室里,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和一块手绢,那手绢上就写着徐藏风三个字。我问那老道,此两物是何人给他,名字又是何人所取,那老道只是不言,将我送走,叫我别再去找他。此后我也没再去找他,至于你的名字,就当作是你爹取的吧。”

    徐藏风闻言,见大哥不再说下去,忙问道:“那玉佩手绢现在何处,我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那老道又是谁?”

    大哥看着徐藏风,只是轻轻说道:“那玉佩手绢我自收藏着,其他事你却不能知道,以后也不许你问我。”

    徐藏风哪肯罢休,“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下山自己去寻。”

    大哥闻言愕然,片刻后才道:“你当真要下山?”

    徐藏风点头。

    “那你随我来吧。”说完大哥叫三哥在门外等着,让谁也别进大堂来,然后带着徐藏风进到大堂后面屋中。

    二人来到屋内,这里陈放着许多兵器。大哥走到最里,搬开放兵器的架子,又在墙上四方按了四下,只见中间一块石砖往外突起,却是一个暗格。

    只见大哥从暗格内取出两物,一物是一枚碧玉,玲珑剔透,状似一个镖字,另一物是一块青色的手绢。大哥将此二物递于徐藏风,让他仔细观看。

    徐藏风接过玉佩看了看,又将手绢展开。约有两掌大小的手绢正面赫然写着徐藏风三个大字,字迹萧疏狂放,似出自男子之手。手绢背面则是绣着许多山山水水,柔和秀丽,十分耐看。

    大哥叮嘱徐藏风将此二物收好,切不可示于外人,又指着那枚玉佩说:“此物应是金陵城中某个镖局的信物,你出了此山便没有去处,只管往这里去。”

    大哥本不知这玉佩为何物,只是之前请书生上山,偶然间听到说金陵城有个大镖局,局里人皆以镖字玉佩为信物。因此才让徐藏风往金陵去。

    徐藏风听了想是父母便在金陵,此玉佩是镖局信物,想来到了金陵,谁是他父母,去镖局一问便知。于是喜不自禁,就要当即下山去。

    大哥见状赶紧拦着徐藏风,说:“何必如此着急,你下山后还这般急性子,可是要吃大亏。你好歹在山里生活了十五年,总该让我们给你送送别,再者盘缠行装之物也得让我们给你筹备,三日之后才允你下山。”

    徐藏风虽急于下山,但一想起自己要离开这里,心中也暗暗涌上一股寂寥之感,也是不舍,因此听凭安排,三日后再行下山。

    歌酒饮宴中,两日匆匆已过。这两日山上众人都拉着徐藏风叙旧,把他小时候一些糗事通通讲了一遍,又各述离别之意,将各自生存的经验都说与他听,教他在外一定谨慎。到得第三日,徐藏风才觅得一丝清净。

    他独自走向自己的竹林书屋,要去告别。

    说是告别,此地却无人可告,徐藏风只是在幽幽竹林中一圈一圈的绕行,让竹枝竹叶划过自己衣裳手臂,发出簌簌声响,像是风吹过一般,又像是竹林在挽留。

    徐藏风又到小屋中整理书册,掸掸册上尘灰,最后轻掩房门,在屋檐下伫立片刻。过往风霜雨雪,似乎都随着檐角清露轻轻划落,滴在徐藏风额头。

    他走到山泉边上,再以清泉濯面。昔日他在此诵读诗书,听清泉汩汩,两相应和,旧事旧景,似在眼前。

    最后,他来到练剑崖,老松下。徐藏风轻抚老松,也如老松一般,矫首望向天外。

    此时正是日出时分,山间薄雾微起,阳光似露未露,稍候片刻,山林才迎来恍然的明媚。片刻后,才听到鸟雀如新生,叽叽喳喳唤醒山林。

    不一会又有风起,无尽漫延。阳光平淡又随意地渐次铺展。

    徐藏风默默站立,享沐这天地恢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