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妈妈的小鱼干
孟风雪说要考虑一下，就真的开始静静地考虑。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动也不动，像在考虑什么国家大事一样神色凝重。半个小时过去，他问大伯：“我想和她讲个电话，可以吗？”
大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她”指的是孟风雪的妈妈。他连忙从手机上找到电话给孟风雪发了过去。
孟风雪自己有手机，掏出来拨出去一串号码。手比脑子快了那么一点，还没来得及思考说什么，电话就通了
“喂？”
那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略带着一点紧绷的疲倦，可以听出并不年轻了。这就是妈妈的声音吗？他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那边又喂了几句，仍然没有反应。
“是风雪吗？”似乎是感觉到什么，电话那头问。
孟风雪脖子梗住了，手上的手机忽然变得很烫手，他立刻把电话挂掉扔到一边。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随后，他意识到一件事，自己居然不认识妈妈的声音和面容。爸爸从没有刻意隐瞒过妈妈的事情，但他也不会主动提起。大概爸爸对妈妈的心中，还是有一些怨言的吧。他感受到这种感情，所以自然而然地站在爸爸那一边，从来也没提出要看妈妈的一些资料。
孟风雪缓了缓，艰难地问：“大伯，你有没有以前的，我爸……他们两个的照片。”
虽然在心中叫她为妈妈，孟风雪似乎还是不习惯将那两个字说出来。
大伯回想了一下，拍了一下脑瓜：“啊，可能有的。”
他跟着大伯钻进了书房。拨开满架来自各个年代的书，从角落里扒拉出着数十个老相簿，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堆在一起。大伯再里面翻翻捡捡，终于拿出一本紫色外皮的相簿。抹开上面的灰尘，翻开相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伯以前练习摔跤的照片，伯母和大伯年轻时候的合影。孟风雪抬眼去看，大伯的脸上还依稀保留着当年的影子。后买你还有一些来来小时候的照片，胎毛被剃得短短的，看着像男孩，一点也不像现在的文静小美女样子。
再往后，忽然翻出一张爸爸抱着一个婴儿的照片，后面站着年轻时候的大伯。孟风雪惊呼一声：“这是我吗？”
“你可能不记得了，这是你特别小的时候。”大伯解释起来。
孟风雪以为去年，他是第一次见到大伯一家人。没想到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了。那时候大伯还没有成家，有空常常来看弟弟和小侄子。
又往后翻了几页，里面掉出来一张单独的相片。
“啊，就是这张！”
“这是你爸妈结婚时候拍的照片。”大伯说，爸爸和妈妈年轻时很穷，没钱操办婚礼。于是找朋友借了一块草坪，爸爸自己采买材料做了一顿自助餐，请了十几二十个朋友简单地办了一下。
翻到正面，可以看见一片草坪上摆着一些桌椅。周围布置着简单的彩灯、彩带，长桌上放着许多菜肴。有很多人聚在桌前欢笑、碰杯，围在中间的是一对新婚夫妇，新郎是爸爸。
爸爸年轻时候和大伯相反，很瘦。黑色西服白衬衫在他身上飘飘荡荡，他脸上掩盖不住笑意，右手挽着新娘。
站在一旁的妈妈穿着一身花纹复杂的白色婚裙，头上笼罩着薄薄的头纱。可是头纱挡不住她的脸，她的面孔是如此清晰。粗黑的眉毛，薄薄的嘴唇，圆圆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神坚定而倔强。
这就是妈妈年轻时候的样子吗，孟风雪怔住了。
“对了，你妈妈听说你住在这边，寄过来一些零食。”
大伯拎来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箱子，孟风雪拆开翻看了一下，全都是干货海鲜。有些可以直接吃，比如鱿鱼丝、小鱼干，有些则需要烹饪过。
内陆吃到海鲜不容易。海鲜很容易腐坏，变质，空运又太昂贵。所以妈妈寄来的全是这种经过处理的海鲜制品。风干、晒干，又加了各种调味料腌制。晒过的海鲜有一种被太阳和时间赋予的美味，变得更耐久，回味也更鲜美悠长。
大伯小心翼翼地问：“你要吃吗？”
吃呗，食物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浪费了多无辜呢。主要是爸爸以前做饭就喜欢用一些干货海鲜调味。比如银鱼干拿水烫一下，用油醋拌开，滋味实在美妙。
他拿起一条鱿鱼丝，抿在嘴里甜滋滋的。能感觉到，这枚鱼干是妈妈对他伸出的一个信号，经过一个夏天，妈妈也在一点点的测试，他有没有能更接受他一点。
这一路来，他对妈妈了解多一点，偏见就少一点。是人，就会有缺点，他能够理解她，虽然谈不上原谅，也谈不上多爱她。毕竟，在此之前，他们是陌生人。
孟风雪开始学会从另一个角度思考问题。他主观上反对去妈妈身边生活，那他有没有第二种选择？
他走过的路，吃过的饭，还是太少太少了！就像大伯说的，如果他坚定地想好以后的道路，那么，即使不去妈妈的身边，长辈也都会支持的。
孟风雪深呼吸了一下，问：“大伯，你说……她生活在海边？”
“对，就是那座海特别蓝，沙滩特别白的城市。”
孟风雪嘴里嚼着香酥鱼干，闭着眼睛畅想了一下。海，无尽的大海，铺天盖地的蓝色。妈妈生活在海边……大海，好像也不错，可以坐船，钓鱼，无穷无尽的好吃的海鲜。
换一个地方，去见识和体验完全不同的……生活吗？
“我去她……我去妈妈那里。”
有时候，一个人做下决定要走，真的是一眨眼的事情。既然孟风雪已经做了决定，大伯也立刻做下了决定。他先送风雪回原先的家里打包东西，再送他去妈妈的那座海滨城市。
临走时，来来送了他一幅画，就是那天早上她画了一半的草原风光。如今画已经完成了，像一张生动的照片，完全记录下了当时的美景。
孟风雪一边看一边想，就这么几天，也能看到她的绘画水平有长进，真是让人羡慕不来啊。不过，也没必要羡慕，有的人一生都找不到自己喜欢干的事情呢。
梦想未必要是一种具体的职业，也可以是一种想象之中的状态和生活方式。如果实在找不到梦想，那就做一个没有梦想，但活得轻松的人吧。
飞上天空，眩晕的感觉又出现了。孟风雪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地面，看着连绵的草原变成了陆地上的海洋，风一吹，草飘摇，便是一个波浪。
飞机钻入云层，意味着，他们已经和天一样高了。如今，这天高地远，也被几千年来梦想飞上天的人类征服。
也许是天高地远，让人心也变得宽大，变得更有勇气，他觉得他一点也不急。他要多多看这世界，不急，不急，他一定会找到的，他的梦想。
大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她”指的是孟风雪的妈妈。他连忙从手机上找到电话给孟风雪发了过去。
孟风雪自己有手机，掏出来拨出去一串号码。手比脑子快了那么一点，还没来得及思考说什么，电话就通了
“喂？”
那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略带着一点紧绷的疲倦，可以听出并不年轻了。这就是妈妈的声音吗？他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那边又喂了几句，仍然没有反应。
“是风雪吗？”似乎是感觉到什么，电话那头问。
孟风雪脖子梗住了，手上的手机忽然变得很烫手，他立刻把电话挂掉扔到一边。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随后，他意识到一件事，自己居然不认识妈妈的声音和面容。爸爸从没有刻意隐瞒过妈妈的事情，但他也不会主动提起。大概爸爸对妈妈的心中，还是有一些怨言的吧。他感受到这种感情，所以自然而然地站在爸爸那一边，从来也没提出要看妈妈的一些资料。
孟风雪缓了缓，艰难地问：“大伯，你有没有以前的，我爸……他们两个的照片。”
虽然在心中叫她为妈妈，孟风雪似乎还是不习惯将那两个字说出来。
大伯回想了一下，拍了一下脑瓜：“啊，可能有的。”
他跟着大伯钻进了书房。拨开满架来自各个年代的书，从角落里扒拉出着数十个老相簿，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堆在一起。大伯再里面翻翻捡捡，终于拿出一本紫色外皮的相簿。抹开上面的灰尘，翻开相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伯以前练习摔跤的照片，伯母和大伯年轻时候的合影。孟风雪抬眼去看，大伯的脸上还依稀保留着当年的影子。后买你还有一些来来小时候的照片，胎毛被剃得短短的，看着像男孩，一点也不像现在的文静小美女样子。
再往后，忽然翻出一张爸爸抱着一个婴儿的照片，后面站着年轻时候的大伯。孟风雪惊呼一声：“这是我吗？”
“你可能不记得了，这是你特别小的时候。”大伯解释起来。
孟风雪以为去年，他是第一次见到大伯一家人。没想到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了。那时候大伯还没有成家，有空常常来看弟弟和小侄子。
又往后翻了几页，里面掉出来一张单独的相片。
“啊，就是这张！”
“这是你爸妈结婚时候拍的照片。”大伯说，爸爸和妈妈年轻时很穷，没钱操办婚礼。于是找朋友借了一块草坪，爸爸自己采买材料做了一顿自助餐，请了十几二十个朋友简单地办了一下。
翻到正面，可以看见一片草坪上摆着一些桌椅。周围布置着简单的彩灯、彩带，长桌上放着许多菜肴。有很多人聚在桌前欢笑、碰杯，围在中间的是一对新婚夫妇，新郎是爸爸。
爸爸年轻时候和大伯相反，很瘦。黑色西服白衬衫在他身上飘飘荡荡，他脸上掩盖不住笑意，右手挽着新娘。
站在一旁的妈妈穿着一身花纹复杂的白色婚裙，头上笼罩着薄薄的头纱。可是头纱挡不住她的脸，她的面孔是如此清晰。粗黑的眉毛，薄薄的嘴唇，圆圆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神坚定而倔强。
这就是妈妈年轻时候的样子吗，孟风雪怔住了。
“对了，你妈妈听说你住在这边，寄过来一些零食。”
大伯拎来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箱子，孟风雪拆开翻看了一下，全都是干货海鲜。有些可以直接吃，比如鱿鱼丝、小鱼干，有些则需要烹饪过。
内陆吃到海鲜不容易。海鲜很容易腐坏，变质，空运又太昂贵。所以妈妈寄来的全是这种经过处理的海鲜制品。风干、晒干，又加了各种调味料腌制。晒过的海鲜有一种被太阳和时间赋予的美味，变得更耐久，回味也更鲜美悠长。
大伯小心翼翼地问：“你要吃吗？”
吃呗，食物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浪费了多无辜呢。主要是爸爸以前做饭就喜欢用一些干货海鲜调味。比如银鱼干拿水烫一下，用油醋拌开，滋味实在美妙。
他拿起一条鱿鱼丝，抿在嘴里甜滋滋的。能感觉到，这枚鱼干是妈妈对他伸出的一个信号，经过一个夏天，妈妈也在一点点的测试，他有没有能更接受他一点。
这一路来，他对妈妈了解多一点，偏见就少一点。是人，就会有缺点，他能够理解她，虽然谈不上原谅，也谈不上多爱她。毕竟，在此之前，他们是陌生人。
孟风雪开始学会从另一个角度思考问题。他主观上反对去妈妈身边生活，那他有没有第二种选择？
他走过的路，吃过的饭，还是太少太少了！就像大伯说的，如果他坚定地想好以后的道路，那么，即使不去妈妈的身边，长辈也都会支持的。
孟风雪深呼吸了一下，问：“大伯，你说……她生活在海边？”
“对，就是那座海特别蓝，沙滩特别白的城市。”
孟风雪嘴里嚼着香酥鱼干，闭着眼睛畅想了一下。海，无尽的大海，铺天盖地的蓝色。妈妈生活在海边……大海，好像也不错，可以坐船，钓鱼，无穷无尽的好吃的海鲜。
换一个地方，去见识和体验完全不同的……生活吗？
“我去她……我去妈妈那里。”
有时候，一个人做下决定要走，真的是一眨眼的事情。既然孟风雪已经做了决定，大伯也立刻做下了决定。他先送风雪回原先的家里打包东西，再送他去妈妈的那座海滨城市。
临走时，来来送了他一幅画，就是那天早上她画了一半的草原风光。如今画已经完成了，像一张生动的照片，完全记录下了当时的美景。
孟风雪一边看一边想，就这么几天，也能看到她的绘画水平有长进，真是让人羡慕不来啊。不过，也没必要羡慕，有的人一生都找不到自己喜欢干的事情呢。
梦想未必要是一种具体的职业，也可以是一种想象之中的状态和生活方式。如果实在找不到梦想，那就做一个没有梦想，但活得轻松的人吧。
飞上天空，眩晕的感觉又出现了。孟风雪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地面，看着连绵的草原变成了陆地上的海洋，风一吹，草飘摇，便是一个波浪。
飞机钻入云层，意味着，他们已经和天一样高了。如今，这天高地远，也被几千年来梦想飞上天的人类征服。
也许是天高地远，让人心也变得宽大，变得更有勇气，他觉得他一点也不急。他要多多看这世界，不急，不急，他一定会找到的，他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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