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们经历的这一切，仿佛就是一个噩梦一般，谁也没想到，这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在这岛上竟然连连发生。我们在洞内摸索了一圈又一圈，但是没有人找到出口。随后，洞内陷入一阵沉默，只有众人粗粗的喘气声音，越是这样安静，越是恐怖，从众人喘气的声音中可以听出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惊恐。

    “主啊，求你保佑，不要惩罚您的仆人下地狱！”洞内漆黑一片，却是突然听到司尔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祷告，祷告的声音中充满着绝望。“司尔曼，你给我起来，我不相信这样一个鬼地方能把我们一直困在这里！”洞内传来长胡子凯尔的怒吼声。

    就在长胡子凯尔怒吼的时候，洞内出现了光亮，凭着这光亮，我们终于能看清彼此每夜略微心安了一些。随后大家循着那光亮看去，那光亮是来自于那口井，我们好奇的观望四周，却是发现我们竟然身处绝境，进来的洞口根本就消失了。有时候令你恐惧的不是生死，而是对这个世界的未知，一旦你觉得这个世界令你未知的东西层出不穷，你就不由得觉得这个世界一定是有什么规则让你无法窥见，而某个东西利用这个规则在操控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你的这一生，还有所有人的一生，都被它放在手中把玩，甚至于调戏，想想都毛骨悚然。

    就在我们陷入更深的恐惧的时候，有人惊呼道，“看，那井上好像出现了什么字。”我们带着惶恐定睛看去，果然是好像有什么符号正在从那井的边缘浮现出来。我们靠近了一些，那些符号完全浮现出来的时候，竟然是我们认得的文字，写着：从这口井中，见天使者存，见恶魔者，死！当我们看到这些字的时候，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规则，为什么这个地方要故作神秘，无人问津过的岛为什么会出现我们看得懂的文字。没有人能够想清楚这一切，最令人讨厌的是，这个破地方不让我们看到它的一点规律，就妄图用这井上的几个荒唐的字来决定人的生死。就好比司尔曼讲述的那个上帝，上帝看谁顺眼，就给他无比的权利，让他可以战胜任何的敌人，让他可以征服任何的土地，而有的人发动战争，行为让上帝觉得那时恶的，就要赋予他死亡。就是这样一副嘴脸，让你觉得十分可憎，凭什么我的性命你说裁决就裁决，而且说的那么恰如其实的样子。

    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不好受，不过不好受归不好受，我们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这样下去，除非我们一直被困在这饿死。有人试着走近那口井，探着头望向里面。突然那船员惊呼一声，“哇！”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随后那口井发出一阵强烈的光，把那个船员吸扯进去。“彼得！”长胡子凯尔愤怒的喊道，却是根本来不及抓住他。那口井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人再敢冒险去试了。

    就这样，我们在这洞内呆了不知道多久，也许一天，也许两天，我们根本不知道时间，只知道我们已经饿的有气无力，而且洞内只能看到那口井诡异的光和诡异的文字，却根本看不到我们进来的洞口。“我们不能坐在这等死，反正都是死，我不能死的这么窝囊。”勒夫站起来忿忿的说道，“或许这个井上面说的是真的，那我们还有一丝生存的机会，就算是假的，也比这样的死法好，而且这口井好像可以把人带到什么地方去，不管他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只要不是这样的一个鬼地方就行。”勒夫愤慨的说完，向那口井冲过去，头像里面一探，没有任何的声响，只是一阵强光闪过，勒夫消失了。

    随后的人们，也陆续朝那口井走过去，陆续的消失，凯尔没有阻止，任何人都没有阻止，凯尔只是呆坐在原地，一声不响。身边的人都朝那口井出发了，只有我和凯尔最后两人坐在那里。一声不响的坐在那里，凯尔突然对我说话了，“乔治，喝酒的那个晚上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凯尔突然的声音却是在这寂静中吓到了我，随后我问道，“哪个问题？”“你对未来恐惧吗？”凯尔继续平静的说道。我叹了口气，“自从我踏上了这条旅途，我就没有再惧怕过，也许我会死，也许我是怎样的一个死法都不知道，也许会很凄凉吧。”我苦笑一声，“死后什么都不知道了，还管什么死法呢！只是我不想一辈子做一只盲目的蚂蚁，自己忙什么呢都不知道，忙到死都不知道。”凯尔听我说到这，竟然笑出声来，这声音在这空旷的石壁周围回荡，“去吧，乔治。”凯尔笑着对我说道，我懂凯尔让我去做什么了。“船长，大家可是等着你！”我到了井边，朝着凯尔说道。凯尔向我挥挥手，“会的，我会跟来的，记得我答应你的吗？我会让你在这趟旅程中找到存在的。”凯尔笑的很开朗。我向凯尔回报以微笑，随后看向井里。

    井里面是很白的强光，强的刺眼，让你根本看不清下面是什么。随后那井里面出现了东西，是一个人影，那个人影背对着我，背后有一对洁白的翅膀。不知道怎么的，我竟然对那人影是那样的痴迷，这一刻，我的内心是无比轻松的，我忘记了尘世，忘记了所有人，忘记了自己的欲望，甚至我忘记了我自己。在我的眼中，全世界只有那一个美丽的一尘不染的背影，那背影慢慢的转过来，我清楚的看到那个人怀中抱着一个赤裸的嚎啕大哭的婴孩，而那人脸上一脸慈爱的望着怀中的婴孩，脸庞是那样圣洁的美丽。我想起来了，这是我日夜梦中出现的我记忆中的母亲的样子，此刻我没有任何的思想，只是纯粹的流下泪水。

    那人影似乎转过头，看向我，然后对我报以一个微笑。随后我感觉周围变得全部洁白起来，分不清哪是天上，哪是地下，天地似乎连成一片，而天地是纯粹的白色，我处于这茫茫的白色中，有一种被全世界遗弃的孤独感，那种感觉，多一秒，会让你绝望。只是在下一秒，在你眼前出现了那个在井中看到的背影，她就在你眼前。我跟着那个背影疯狂的奔跑，那个人影移动的并不快，可我却始终追不上她，但是整个世界，只有她在我的眼前，我不停的奔跑，感觉精疲力竭，视野渐渐的模糊，天地渐渐的模糊，意识渐渐的模糊，眼前的背影也渐渐的模糊。我倒了下去，感觉不到世界的存在，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睁开眼，又有了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有阳光射进我的眼眸，而且模模糊糊的，我听到有鸟叫的声音，而且我能真切的感受到微风拂过我的脸庞。这一切的感觉太美妙了，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感受到周围的一切竟然是那么的不可思议。我的瞳孔适应了这光线，感觉头很痛，坐了起来，一阵虚弱感让我差点又倒下去。我发现我的体力连支撑我的身体都有些困难，我极力回想起发生的一切，那一切好像是一场梦，那一幕幕场景现在想起来宛如隔世，是的嘛，那种荒唐的事情，只能是梦了。

    似乎这一切都能解释通了，我只不过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我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就是我们的木房子，我在离木房子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奇怪，我怎么会在这草地上睡着了呢？我强行支撑着我的身体站起来，怎么回事？我的身体怎么这么虚弱？我这样想着，缓慢的迈着步子，却是双腿一直打颤，行走异常艰难，感觉我的身体的能量真的是被抽空了。最终我的身体还是不受我自己的掌控倒了下去，但此刻我的意识是清醒无比的，我缓慢的用双手爬行着，一点一点的接近着我们的木屋。

    等我靠近木屋的时候，我突然感觉眩晕起来，眼前一阵发黑，听觉和视觉再一次失去。当我晕过去之前，我隐隐听到貌似很远的声音，“是乔治，那边，好像是乔治！”

    我再一次醒来，发现我已经在木屋里面了，周围都是熟悉的船员。“乔治，你终于醒来了。来先喝口水，慢点喝！”我发现是勒夫，端着水壶在我眼前晃动，我下意识的凑到水壶边，喝了两口，随之意识才算真正的恢复。我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拼尽全身的力气说了一句，“我感觉好饿…好饿…”随之勒夫瞬间反应过来，拿出一个野果，送到我嘴边，“来，乔治，吃点这个。”我根本没有力气去咬动这个野果，只是浅浅的吸了一下果汁，一阵酸味从我舌尖传过来。这阵酸味似乎刺激到了我全身所有的神经，瞬间我变得清醒了许多，也精神了许多，随后我尝试着咬了一口，一口果肉下肚，我才感觉到我的呼吸变得均匀起来。

    也不知道我吃了多少野果，整个人才恢复过来。这时候我才有心情和众人谈论起来，“我貌似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跟大家讲述着我梦中的经历。原以为大家会兴致勃勃的听我讲述，没想到众人却是低着头，一阵沉闷的气氛。勒夫到我身边说，“乔治，那不是梦，那是真的。”我看着勒夫，一时间哑口无言。

    这个岛上确实古怪的事情让你摸不着头脑，当你处在这种环境下面，周遭的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中时，这种感觉是可怕的，你连一分钟都不想在这多呆。气氛沉浸在一种沉默，或者说是恐怖之中。每个人都不再像以往那样谈笑风生，唯恐多说一句话，多一个额外的行为就又不知道带来怎样的意外。

    伍奇先生语气沉重的说，“嘿，各位。”伍奇先生一出声，大家都紧张兮兮的看着他，“各位，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在那井中，大家看到的都是天使吗？”伍奇先生这一句话说出，大家顿时陷入紧张无措的境地。有人说，他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天使，只是看到了一个熟人。只有司尔曼这个时候说道，“是的，那的确是天使，我看到的是上帝，如果上帝都不是天使，那就没有天使存在了。”司尔曼说完，此刻没有人再嘲笑他，伍奇先生陷入思索中，似乎每个人见到的天使并不是想象中的同一个模样。“勒夫，你看到的是什么呢？”伍奇转过头问勒夫。勒夫说到，“我看到的是我的妹妹，我唯一疼爱的就是我的妹妹，她是那么可爱。”勒夫沉浸到回忆中，脸上带着幸福，“在我心中，她就是一个小天使，而且我在井中的样子，确实是天上传说中天使的样子呢。”勒夫从来都是嬉笑的样子，此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讲述起来，却是无比的满足。

    而我看到的那个人影，却是我记忆中的母亲。这样说起来，并不是说真的有天使，每个人心底都是有一个自己无比珍惜的位置，那个位置是神圣的，或许自己不常说起，它就像是一个信仰，在我们无助的时候，迷茫的时候。我们总能把它拿出来，放在我们的脑海里，然后世间的一切困苦，烦恼，彷徨都被它替代了。你觉得这世界让你生无可恋，但是每次想到它，你会觉得即使整个世界都脏了，你心底的这一块地方永远是干净的，而且，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污染它。你会觉得，就算这世界再也不能给你任何动力走下去，你为了心中的那块地方，都可以走下去。即使你饱受折磨，满身伤痕，只要感觉心中那块地方还是温暖的，你就可以继续走下去，可以无畏的走下去。

    我突然有些明白凯尔的意思了，就算我们没有遇到这个奇怪的小岛，我们在这孤寂的海上漂泊，远离尘世的牵扰，唯一可以思考的只有我们自身的时候，我终有一天，会发现自己的内心。孤寂，是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孤寂的时候，也是审查自己的时候。以前我总是想着将来自己在这世界上要干什么，我太专注于自己与世界的联系了，却是忘了观察自己，我内心想的是什么呢？我渐渐有些明白了。

    就在我发呆想这些的时候，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那口井并不是要我们去寻找真正的天使，而是让我们去看到自己的内心。伍奇先生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我，“乔治，你看向那口井的时候，那里还留下了几个人？”我想到了凯尔，面色有些灰暗的说道，“只有凯尔船长了。”伍奇貌似陷入了惊慌，“我们看了那口井，莫名其妙的就回到了我们的木屋，我记得我们进去的时候可是走了好一段路程，唉，这些暂且就不说了，这个岛的古怪我想我们是无法探清，只不过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口井上面说的。”每个人似乎都想了起来。见天使者生，见恶魔者死！

    伍奇先生陷入了悲伤之中，“倘若真如那口井上面描述的，如今，我们还有好几个船员还没有回来，其中，包括凯尔船长。”我也陷入痛苦之中，前些日子，那些船员还和我们一起开怀畅饮，一起唱歌跳舞，如今却是离奇的消失了。不过我说道，“凯尔船长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的！”我心中无比的坚定，凯尔不是一个不守承诺的人，他答应过我帮我找到自己的存在。一想到这，我心中的悲伤不禁又多了几分。

    看到的恶魔，会是什么样的呢？如果说我们看到了自己的内心，那是天使，可是如果是恶魔，那又将是什么样的一副场景呢？我无法想象，只是觉得那都是一些可爱的船员，凭什么要被这荒唐的规则无辜的被夺取生命呢？就算是街边的流浪汉，日夜浑浑噩噩的酒鬼，甚至那个工地上的懒汉，都没有人说要轻易结束他们的生命。我越来越讨厌这个小岛的嘴脸，它仗着自己的强势，像在做一个无聊的游戏，而游戏的筹码，是可笑的生命。

    我们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时候，木屋前走过来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