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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日(4)

    枪响的速度很快,灌木丛中的人似乎压根没来得及反击,森林中便又恢复了宁静。

    杰克·勒夫一行人并没有功夫停下来确认灌木丛里的具体情况,他们急忙拉扯着被突如其来的枪响惊得苦苦哀嚎的马儿,继续沿着唯一的小径奔去。他们不能停,也不敢停。在白天早些时候,就已经有大量的平克顿聚集在附近的贝恩镇上,要知道,贝恩镇可是这里临近罗纳多州和蒙多纳州边界处唯数不多的村镇,如果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都已经聚集了平克顿,那么继续选择在罗纳多州游荡无异于自投罗网。

    而他们想要活命的唯一方法,就是以最快的方式渡过莱纳河进入罗纳多州西北方向的蒙多拿州,一旦进入蒙多拿州,或许受限于州境限制,平克顿一时半会儿并没办法跨州追查。而穿过这片树林便是莱纳河了,只要他们顺利的渡过它,迎接他们就是暂时的自由和安全。森林中的路其实并不好走,只有一条猎人经常关顾而压出来的一条小径,而小径的宽度刚好够两匹体态标准的马并驾齐驱。不过对于杰克来说,这是他认为最保险的一条路了。莱纳河坐落于布罗山的脚下,只要他们穿过这片森林渡过莱纳河,跨进了布罗山,就算是从监管相对薄弱的位置进入了蒙多拿州。

    杰克并不在意刚刚击中的到底是谁。多年的犯罪生涯已经让杰克对生命的概念很模糊了。不过他和比利·D·华尔不一样,他并不会从剥夺一个人生命的过程中得到任何快感或满足,只是这十多年让他习惯了用这种方式苟活下去,又或许从他被酗酒的父亲抛弃的那一天就注定了他畸形的人生观。

    曾经的杰克并没的选,当13岁的杰克饥肠辘辘的在路边等死时,是一个叫迈克·弗雷的人救下了他。这个被他称作弗雷大叔的人,教会了他打猎、钓鱼、烹饪······当然,这个莫里斯帮的老混蛋也教会了他怎么用枪——怎么夺去别人的性命。杰克·勒夫似乎就此接受了所谓的“命运”,他从没有真正的思考过,他就这样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迈克·弗雷教给他的求生之道。而当帮派分崩离析后,他无法为自己找到生存下去的其余方式,他继续以罪恶的方式苟活着,他不想死,尽管活着对任何人甚至对他自己都没有意义。

    马队依旧沉默着,甚至罗尔·杰斯特也并没有亢奋地大呼小叫,这似乎成了他们彼此间短暂的默契。罗尔并不想惹怒领头的杰克,他很崇拜杰克,眼前的杰克正是自己在廉价小说中所憧憬的那些潇洒自由的传奇帮派成员。当然,比利也是他崇拜的对象之一。在他的印象里,比利一直是一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事实也确实如此,比利曾参加过南北战争,比利的口中永远有着远比廉价小说精彩的故事,他很喜欢在篝火旁听着比利讲述他曾经痛击北方佬的轶事,当然,更吸引他的还是比利滑稽的口音。

    “前面就是莱纳河了!”不知过了多久,杰克突然高呼一声。那张满脸污垢的丑脸终于挤出了一个不完整的笑容。他继续用马刺狠狠地夹住身下黑美人的小腹,马儿沉下头绝望地喘息着,她已经没有力气大步迈起自己的四肢了,长时间地奔波已经让她疲惫乏力,尽管马刺扎进了她的皮肉,她似乎已经感知不到疼痛,她狠狠地扭动脖子抗议背上粗鲁的男人。杰克并没有理会她的反抗,接着用缰绳狠狠抽了她的脖子,她刚想痛苦的哀嚎出来,嘴中的衔铁却又死死地扣住了她的牙龈和齿根,硬生生将这声宣泄憋了回去。

    马队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森林,月色陡然明亮起来,微弱的月光照的水面格外漂亮,周围依旧静得出奇。

    本·路易斯突然瞪大自己的双眼,他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他紧紧握住手里的缰绳,思绪变得有些茫然。已经55岁的他知道,即便跨过莱纳河也并不会为他们的结局带来什么变化。他太想活着了,即使他知道今天就算逃进了蒙多拿州,不论是平克顿还是赏金猎人依旧会找上门来,可他依旧将莱纳河作为了他精神上唯一的支柱,他愿意让自己相信莱纳河就是生的希望,他愿意强迫自己认同莱纳河就是自由的归宿。当他真正驾马踏入莱纳河时,自我麻痹的精神支柱似乎变得有些模糊,他想继续欺骗自己握住这根救命稻草,可却有些无能为力。

    吉米·菲克斯并没有理会身后疯老头的笑声,他紧握缰绳的手不再那么紧张,煞白的面庞似乎恢复了一些血色。他微微抬起头,瞧着眼前的布罗山,他有些晃神。在三年前,似乎也是像这样的一座山里,那是他和罗尔人生中第一次扣下扳机,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辆载着一家三口的马车,马车上的物件并不富裕,全车的现金再加上倒卖的物件,一趟下来他们只挣了50美金不到。

    莱纳河的河水并不算浅,还未行至一半,水就已经没过了马儿的大腿。比利·D·华尔不断用马刺点着马肚,现在的比利丝毫顾不上考虑伯爵的感受。刚刚灌木丛的人影让他有些疑惑,没有哪个人会深更半夜的来这么偏僻的地方,除非是赏金猎人或者是平克顿。而现在的他们正处在河中央,如果刚刚那帮人还有同伙,现在的马帮无疑是活靶子。

    但是慌乱中比利已经无法集中自己的精神了,湍急的水流冲得马儿有些不受控,水下凹凸不平的暗石让马儿时不时的踩空。

    “该死······再快点啊伯爵······”比利努力地保持自己的平衡,河水已经没到伯爵的下胸和肚皮。踉踉跄跄的马儿仿佛未能感知到主人的焦虑,依旧缓速的向对岸踱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一连串的射击声瞬间从马帮的背后袭来,月夜的宁静再一次被夺命的枪声残忍地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