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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旧事

    发自周围的玄妙气息把谢凤阳困得寸步难行,拱出丹田所有的力量,他却如同在泥沼跋涉,离前面的徐定还有十来米远,察觉丹田力量无以为继,旋而坐在地上,双手环抱肋下,蜡黄的脸上是焦急和迷茫。

    审时度势,方法穷绝,留给谢凤阳的只剩下一条路,那一面黄纸小人儿在手心隐隐发烫,他看着悬在空中的徐定,狠心道:“定儿,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这演雷庄着实邪门得紧,唉,全怪师叔祖托大,咱爷俩的命就要靠你了!”

    符法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偏近于旁门左道,但也有专精于此的修士十分厉害,能在婴身境界之前,将自己的神魂出窍,并托付在符箓上,瞬息遁至千万里外,保得性命。

    飞云宗没有精研此道的功法,谢凤阳在定居缙州城之前,游历四方,学了不少奇怪的本事,有些是机缘巧合,探宝得到的,还有些取自民间,他手上还有一门请神术便是从一落难秀才的手中用几个馕换来的。

    至于这门符法,正是钻研了几年,略有心得,用来傍身逃命所用,他闭上眼睛,短暂一想,觉得于危难间觅得一线生机,福祸相依,又或者是老天待自己不薄,能借此窥见一丝小圆满的机会。

    “定儿,去吧!”谢凤阳的两颗眸子越来越亮,十指翻飞,口中却道:“疾!”

    配着这法咒,徐定的神魂恍然间进入了另一个天地,看到的景色铺满了灰沉沉的暮气,废墟上还有滚滚黑烟不断地冲向天际,张口想问一下谢凤阳,却听得狂风怒号,烟尘一下就灌满了嘴巴,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入耳朵:“定儿,不论看到什么,别慌,有难了,动个念头便可逃回身体。”

    “这难道是阴间?”徐定点点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死之后,魂魄离体,是不是便会面对这个样子的世界?

    他用袖子遮住口鼻,辨明方位,便踯躅朝那孤坟而去。

    徐家在演雷庄是正经的大户,一座祖坟见证百年兴替,唔,听家里说叨,这坟里二十三口祖宗,从两千年前顺延而来,后来不知哪儿来了令,这才又开穴建墓,没有再往里面埋人。

    他一边走着,双亲音容笑貌袭上心头,往昔的点点滴滴也从犄角旮旯钻出来,连儿时翻看家中经略奠基被老人打了这种事情都记得上来。

    一部旧书铺在地上,被风吹的“哗啦啦”翻动,咿呀学语的徐定就坐在书的前方,口中涎水成线,“滴答滴答”地把书给浸渍了一大片。

    他晃了一下脑袋,觉得后颈冷嗖嗖的,一张张脸在风中散成了飞灰,等靠近那座墓,又神魂燥热,不自禁地想靠过去,瞪大眼睛,正自疑惑摇头时,一面光秃秃无院墙的如意门从徐定与坟墓之间升起。

    两扇门上镶着青面獠牙的鬼首,长长的舌头卷起来,用四条长牙咬着门环,只看那鬼的模样,就让人身上长刺,还不等徐定上前,这两扇门自动打开,一道风吹过来,从两扇门中间穿过,徐定的神魂微微向空中一浮,吓得他赶紧回头看。

    可这个世界里并没有真实的谢凤阳,百米外,到有一团拢着的玄光,那是凝元境界修士的本源,便是谢凤阳了。

    “师叔祖!”徐定默念着,一步走进门里,两扇门被倒卷的风直接刮上,发出一声闷响。

    孤坟也消失了,石头垒的坟变成了一团灰暗的浊气,十几个人影被不断拉长,环绕着这个无法离开的气团不断地呜咽着。

    徐定认出一个带着纯阳巾的,仿佛是某一位先祖,他哑然不已,暗道,“莫非这些祖宗们没有超脱,被困在这座坟里?”

    那些鬼物看到徐定,痛苦的表情中一样也是惊讶、困惑,他们呼啸着冲了过来,却受困在浊气当中,一座更大的门出现了,拱破地面,从泥泞里拔地而起。

    谢凤阳手心的符箓小人儿忽冷忽热,他担心徐定出什么意外,想用法咒把他直接拉回来,可是送出去的力量却被什么东西给吞掉了。

    “定儿!”谢凤阳大喊道。

    昏黄的天空暮气沉沉,天上飘着白色的纸钱,一片片的洒在徐定的灵体上,他悠悠地向前走去,那团浊气忽然向上一冲,如地下钻出来的一条蛇,张开血盆大口,把徐定咬住,“嘎吱嘎吱”地嚼着。

    符纸小人忽然发烫,像香头直接按在谢凤阳的手上,他胳膊灌着力气,“噌”站了起来,只见牵引徐定神魂的符箓卷了一圈黑边,一道火线向内收缩,几乎就要彻底的燃烧起来,“定儿!”他大吼,又望青天,呵斥道:“是谁?站出来!”

    回答谢凤阳的只有一阵风,从坟那边吹着,掼在他脸上,谢凤阳调运元灵之气不及,眯了眯眼睛,马上,丹田气海的力量从毛孔向外漏,犹如一只只虫子贴附在身上,不停地嘬。

    “这是什么阵法?”谢凤阳无法理解脚下的阵法囊括了多少方圆,从乘空而来,降下玉舟至今,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阵法的存在,施展阵法的人是何等境界,谢凤阳背着一身白毛汗,把徐定也忘在了一旁。

    神魂进入浊气内,徐定霎了一下眼,觉得火辣辣的太阳灼疼了眼珠,翻身时用手揉了两下,再摸发烫的地面,一挺身子,站起来,眼前看到的却是完好如初的演雷庄。

    几个半人高的娃娃从东边跑过来,刮了一下徐定的身体,嬉笑着扭头做鬼脸。

    这些孩子们全都很陌生,庄里的老面孔一个都没有,徐定的目光被最中间的那棵老槐树勾住了,“这棵树不是只有树墩?”

    他醒悟道:“这是早年的演雷庄!”

    两个穿着怪衣裳的人正在槐树下面劝导村里的管事人,而在街道的最西边,两盏白纸灯笼挂在不知谁家的门口上。

    一串哭声让徐定很是好奇,他走过去,看到院子里全是披麻戴孝的子孙,正门口对着的灵堂上横着一口棺木,“这儿似乎是我家?”他点头又道:“那这个必定是我家先祖!”

    愣在门口的功夫,演雷庄的老管事已经跟穿怪衣裳的外人撞开徐定走进院子。

    “老徐家的?”老管事说道。

    接着,三个孝子带着满身的尘土和一脸苦相迎了上来,“怎么?”

    “喏,这两位仙长说徐家祖坟不能再埋人了。”

    “这是什么话?”孝子极不高兴地说道:“咱自家的坟,还不能葬吗?”

    徐定看了好一阵子,也没认出两个仙长穿的是那个门派的弟子服,只见一人手拿黄铜的盘子,盘内有三颗金珠滴溜溜地滚动,踅步在院中乱逛了片刻,便来到孝子跟前,“有些话你们不懂得,阴灵冲煞,令元灵地脉也跟着生变,那地方有人做法,我与师兄功力不够,无法破解,我们并无冒犯之心,而且可以为你家再寻觅一处风水宝地。”

    三个孝子对于修士还是很畏惧的,可已故老人无法入土,或是入土不在祖坟,今后徐家这一支在演雷庄非得成了人们口里的不肖子孙,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另一位仙长说道:“即使这样,你们祖坟的阴灵冲煞局面早晚也会迸发。”

    孝子似懂非懂,问道:“那就是说,早晚会出事?”

    “也不是!”仙长摇头道:“若有人能破局,反而可以造福后世子孙。”

    老管事多嘴说道:“那我们寻访大德异人,请他来化解迷局不成?”

    两个修士笑了笑,只是摇头,徐定听得明白了,联通上文,这“大德异人”恐怕得是天一样高的修为,怎么能被演雷庄这些百姓找到呢?

    当日,苦劝无果,两个修士站在那个被挖开的大坑不远处,“师兄,这些人听不得好话歹话,怎么办?”

    “师弟,我们已经仁至义尽,这一口人再葬下去,漫天混元阵距离圆满也不会太远了,良言逆耳,我们兄弟二人不可再进忠言,明哲保身,离开这边才好!”

    伴着吹拉弹唱和哭爹喊娘的声音,两个修士在徐定的眼眶内越变越小,脸上一凉,抬头时,倾盆大雨居然就开始下了,刚刚下葬的棺椁被雨水冲得漂了起来,几个帮闲的人毫不客气地拿了两块大石头压在管盖上。

    但有人大喊:“这么沉得石头,竟然跟着棺材一起漂起来了!”

    百姓最怕神鬼之事,因此有人借机又说那两个修士劝说徐家子孙的事情,哭声停住了,窃窃私语之中,人们对三位孝子指指点点的。

    雨更大了,大得让人发颤,下葬的事情草草收场,人们踩着深水回到各自家中,徐定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新土旧坟有些松动,雨水倒灌墓穴,黑油油的棺椁被冲出来了,在雨水波涛中像一艘孤独的航船离开了演雷庄,向东北边漂去。

    徐定脸色发白,手扶着那棵槐树,看着整个演雷庄全都被雨水汪洋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