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一个完整的拥抱

    她伸出手拥抱的时候，心里浓雾一片。

    这个动作非常自然而然地发生，宋承欢在恍惚间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意味。

    可是她很困，困到没法分配多余的心力细细思考，或许是睡前那些药物所引起的副作用。

    本来负责治疗宋承欢的那个心理医生说这些药物并不适合前期的治疗，但是因为不久前突发的精神异常，再加上她拒绝了去住。院进行疗养恢复。

    没办法，在一再的坚持下，只能通过吃药来降低病症对她自身的伤害。

    因为正对着光，裴珠贤背对窗户，将面貌埋没在阴影中，这让宋承欢看不太清裴珠贤的五官。

    睡衣袖子因为她的动作卷到胳膊肘，就这样隔着被子抱紧了面前的人，手臂与被子在接触间擦过，暗暗生出的电流在窜动间带来微微的痛楚。

    两人相对无言，只剩下呼吸声在空气中交融，配合着心跳在对方的耳边营造气氛。

    “承欢呐。”

    裴珠贤先开了口：“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散步好不好？”

    语气里听不太出来询问的意味，宋承欢就用另一只手拨开挡住裴珠贤脸颊的薄被，让自己能够更清晰准确的看见对方的神态。

    她睁大双眼，想要从黑暗中模糊的轮廓下捕捉到面前人的神色，却不经意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裴珠贤察觉到了宋承欢的动作，却不明白她的用意，本能地想躲，手脚像是被束缚住一般，只觉得迎面的热气下一秒就会近在咫尺。

    她不敢出声，只能从鼻腔挤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嗯？”

    像是被惊到的松鼠回缩到树洞里，宋承欢这才迟迟回答：“好。”

    再次拉长的距离让裴珠贤有了呼吸的空间，透过被褥清楚感觉着手臂的触感，她却在此时此刻贪婪地怀念刚刚的感觉。

    宋承欢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她长在海外，蓬勃活力地成长。

    也因为如此，很久以前她们第一次见面，裴珠贤只觉得这个人有些聒噪胆小，虽然心地很好又不太会看眼色，唯一的长处似乎只有唱歌的时候，宋承欢握住话筒，神采飞扬，像是可以闪闪发光。

    所以长久相处后到现在，在宋承欢日渐清减沉郁，逐日露出底下真实性格时，裴珠贤才会蓦地无措，她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她。

    裴珠贤从被子里伸手，试探地踏向对方的领地，一只手搂住了宋承欢的腰，薄薄睡衣下勾勒出瘦削的弧线，带着些许暖意，感觉触到了体温。

    接着向上，她把手停在那对突出的漂亮的蝴蝶骨上，尾指也隔着睡衣的布料抚弄直直的脊骨。

    她无暇顾及轻微短暂难堪的尴尬，有人说世界上所有的人血液里奔涌着同一条河流，现在奔涌的血液正朝着热海汇集。

    她急于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对的事情，边动作边努力感受着宋承欢的一举一动。

    宋承欢轻笑起来说：“这样有些痒痒的。”

    她把另外那只手从裴珠贤的脖子下穿过去，放在头与枕头的间隙，用拥抱扣紧裴珠贤的手臂。

    这样，变成了一个圆满的拥抱。

    痛吗？

    肯定是痛的，像是徒手触碰火焰，双眼直视太阳。

    因为抑郁并发症，她的心已经被敲砸得破烂不堪。

    但也许是今晚气氛太过于暧昧，又或者是因为药物短暂压制了跌宕的情绪，虽然吃痛，她依然深情地拥抱怀里她恋慕的人。

    她相信黑暗会安藏眼神。

    明天可能会更痛，但是此刻，怀中人如同一团鲜明的春云，柔软且温暖地拥向自己怀中。

    她分明仰视着自己，却像是自己正在瞻仰的神灵仙女。

    因为憧憬，所以痛也没关系。

    裴珠贤对其余的一切一无所知，她餍足地把脸埋在宋承欢的肩骨那里。

    她甚至可以嗅到一股水仙混合着雪松的香气，那是宋承欢惯用的香水，闻着就很让人安心。

    在这样安定的氛围里，拥抱像是天然的婴儿床，两人就在彼此的温度里闭上眼睛睡去。

    面对面的，不过是隔了两床被褥。

    不。

    现在是一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