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小美人鱼
裴珠贤用食指拨开宋承欢耳边几缕凌乱的碎发，然后张开手掌让有些湿润的头发从指缝间滑走，她点了点宋承欢的耳尖。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就往这里跑。”不知怎么，她还是憋不住想笑。
宋承欢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回答：“不清楚。”
裴珠贤伸手轻敲了一下蹲在地上的人脑袋，动作轻巧，更像是掺杂嗔娇的责备。
“这一片我不太熟悉，只是不想待在医院就跑出来了。”
宋承欢眼睛半眯起来，她笑起来像某种毛茸茸的柔软动物，裴珠贤总是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
“嗯。”裴珠贤把另一边的乱发也梳理整齐。
不知道何时，路灯也循时熄灭，灰蒙蒙的空气中完全看不清其他人的身影。
“我们像不像在演孤岛求生那种冒险电影？”宋承欢说。
裴珠贤白了她一眼，沉声回应：“就穿着睡衣？”
宋承欢才意识到自己作为时役偶像，竟然就这样一身朴素，随便穿着睡衣跑到大街边，又毫无形象地光脚蹲在地上。
她慌张地看了看四周，伸手把睡衣最顶上的一颗扣子牢牢扣好。
裴珠贤终于笑了出来，她拍拍身前的人说：“现在后悔晚了。”
宋承欢站起身然后坐在了裴珠贤身边，她们背对空荡荡的城市建筑，眼前横亘着一条黑色的宽阔马路。
应该是太阳升了起来，尘雾也散开了一些，天空从灰蓝渐变为白色。
静静的肩并肩坐了一会儿，都没有其他动作，也没说话。
马路上时不时也有一辆两辆汽车呼啸而过，周围才渐渐有了人活动的声音。
“珠贤姐从小一直在老家上的学么。”
“嗯。”
“我其实有段时间一直很羡慕珠贤姐。”
“为什么？你不是出国留学了么。”
“嗯，出国了。”
“在国外不开心么？”
宋承欢拍了拍手，“很开心，你知道的，外国的学校里什么都会教。”
她露出回忆的神色，“那个时候，好像每天都在学新的东西。对了，我还在学校的合唱团里唱过歌。”她嘴角翘起。
“你在炫耀？”裴珠贤也陪她一起笑。
宋承欢温顺地摇摇头，“没有。”
“也是，你那个时候一个人在那里，辛苦了吧。”
裴珠贤可以大概理解宋承欢说羡慕她的原因。
“嗯。”她没有否认，“那个时候，好像就我一个人在对抗整个世界，只要推开家门，就像要撕开一层没愈合好的创口。”
“承欢呐，你做得很好。”
宋承欢还是轻轻摇头，“珠贤姐，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国外，在一个地方念了一段时间书，又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学习。在一个城市住又搬去另一个城市，后来跑回这座城市，我走了好多地方。”
裴珠贤抬起手，把手掌放在宋承欢的肩胛上，她试图将自己的一点温度传递到她的身上。
按理跑了很久应该会发热的，可是宋承欢只是沁出一层薄汗，身体还很冰凉。
“姐，我是说，我没有其他人有的那种归属感，从我在脑海里构建世界开始，我就没有属于过这个世界任何一座城市，一个地方。”
“宋承欢——”裴珠贤出声叫停。
宋承欢微笑着摆摆手，“我想跟珠贤姐你说完。”
不远的地方也开始有三两个行人匆匆路过，兴许是清早困倦，也没人朝两个坐在路边的女人看。
“我知道，姐一直，总是会多给我一份关心。”
宋承欢的眼底已经蓄满了眼泪，她如同童话故事里的困兽，眼睛发红，在和无名的诅咒较量。
裴珠贤瞧见那双泪水还没有垂落的双眼，身体也跟着抖动起来，她心脏像是被抽干氧气一样紧缩。
“我总是知道，珠贤姐会多给我一份关心。”宋承欢还在阐述，“姐呢，一直是我的榜样，不知道吧。”她开玩笑歪了歪头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我在犯错的时候，做不好的时候，珠贤姐也会来告诉我说没事的。我做得不错的时候呢，你也会在旁边说：‘承欢做得真好啊’，我好像总是被这样安慰，鼓励着前行。”
宋承欢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笑起来：“所以总是想感谢珠贤姐的，感谢姐的出生，虽然我很少这么说过。”
“珠贤姐，辛苦了。”她的表情哀伤，又无比真挚。
“可是，我现在出了一点问题。”宋承欢不好意思地笑笑，“姐知道吧。”
“宋承欢……”裴珠贤的心已经被揉皱。
“我以为，我已经被世界抛弃了。我很热爱的这个世界其实没有我也无所谓。”
宋承欢终于泪水滑落，她哽咽地伸手去擦裴珠贤眼旁的泪水，“我从来不想让这个世界有谁因为我难过。”
“但是这个世上有那么多人爱着你，包括你的亲人朋友，我们还有我，都要你好好生活。”裴珠贤皱着眉头。
宋承欢拉起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心口上，她无奈地小声自白：“可是我感觉不到。”
她看见裴珠贤愈加悲伤的表情，宋承欢放下手，弯腰偏头微笑细语：“对不起。”
“但是呢。”她口吻变得轻快，“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哪些东西美好。”
天空终于亮了起来，她们的视野里已经不止可以看见这条道路，还能窥见远处的小山丘还有更远处的低矮建筑群。
“我读高中的时候修了一点哲学。”宋承欢已经没在流泪，“不知道姐看过没有，弗洛伊德说，异于其他类别的感情，爱情隐含欲望。”
大概觉得自己的话题十分荒唐，宋承欢停了一下才继续：“我以前总觉得这句话错误，爱情怎么可能这么直白，直白地让人听起来就会觉得爱情没那么美好了。”
“直到有一天，我发觉他可能是对的，我在喜欢的人面前居然那样急切地想要接近，想要占有，想要亲吻。”她看着裴珠贤的双眼，脸上一点羞赧的绯红。
“可是，我不能那么做。”她说。
她注视着她，远方的太阳从云团里脱困，终于施舍出大把大把阳光。
裴珠贤声音沙哑，隐约夹杂一点蛊惑般的鼓励，她说：“可以那么做的。”
宋承欢没有再笑，她怔忡地盯着裴珠贤的面容。
海巫许诺要给小美人鱼一个能开口说话的美妙身体，代价是她的声带，是永久无法开口说话，是你的话，你会怎样抉择？
宋承欢不由自主地缓慢接近，她眼里只有裴珠贤玫瑰色的馥郁嘴唇，她是被蛊惑的爱莉儿，她一心只想求取和王子并肩而立的机会……
裴珠贤也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她在等待这个朦胧隐晦下诞生的吻。
可是路上的一辆车突然飞驰而过，她也因为车声陡然睁开眼睛。
但是预料中宋承欢的亲近并没有发生。
宋承欢没有打算亲吻，她已经把头枕放在裴珠贤肩上。
她原本只是打算给出一个温暖亲密的拥抱。
裴珠贤想要开口说话，宋承欢却已经结束拥抱，站起来低头看着她。
宋承欢此刻不是爱莉儿，她言语冷静又深情脉脉：“姐，该回去了。”
裴珠贤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两辆黑色的车已经停靠，车门打开，下来的正是昨晚见过的那些人。
她急切回头，宋承欢穿着宽松耷拉的睡衣退到了离她两步远的地方。
她的笑容克制温和，宋承欢柔声重复了一遍：“我们回去吧。”
医生伸手合上车门，然后提醒宋承欢系好安全带。
他们这几个人找到这里花了不少时间，两台车一台是经纪公司工作人员开来的，另一台就是他自己这台。
裴珠贤被安排进自家公司的保姆车，而在他再三强调下——宋承欢的状态恐怕不宜与那么多人同行。
宋承欢也被独自安排进他的后座。
医生从副驾驶拿起一张小毯子准备递过去，可是落座不到一分钟的宋承欢已经闭上双眼，似乎陷入了深度睡眠。
他没打搅，启动汽车准备开回医院。
宋承欢很疲惫，她一口气跑了那么久又说了那么久的话，身心都已经耗光能量，已经没有力气再做些别的事情。
可是，她没有睡着。
她无法沉睡。
她在那个黑色空间里睁开眼，身体依然被绑缚在椅子上，视界里依然是那扇可望不可即的发光的门，门口怜悯注视她的黑色身影也依然守在原地。
黑影也许也很疲惫，一直坐在那里没动，只是方向一直朝着她，似乎在仔细审视自己看管的刑犯。
她无法闭上眼睛，也不能挣开绳索，耳边还在不间断响着嘈杂规律的指针声。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去了几分钟，黑影终于站起来，站在白光中心看着她。
宋承欢心力交瘁，头痛欲裂，在这样的噩梦中谁也无法沉睡，只能一边对峙一边试图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逐渐冷却的身体上。
大概是黑影的目光寓示出了什么，她福至心灵，在暗黑的宇宙中也开始微笑。
她其实真变成了和巫女讨要人足的小美人鱼，周围浸润着的就是湛蓝的海水。
宋承欢知道那个黑影一直在悲悯地仇恨地看她，她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应该说吗？
她搞不清楚，但是终于能合上眼睛。
也许，要在这里待上很久了。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就往这里跑。”不知怎么，她还是憋不住想笑。
宋承欢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回答：“不清楚。”
裴珠贤伸手轻敲了一下蹲在地上的人脑袋，动作轻巧，更像是掺杂嗔娇的责备。
“这一片我不太熟悉，只是不想待在医院就跑出来了。”
宋承欢眼睛半眯起来，她笑起来像某种毛茸茸的柔软动物，裴珠贤总是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
“嗯。”裴珠贤把另一边的乱发也梳理整齐。
不知道何时，路灯也循时熄灭，灰蒙蒙的空气中完全看不清其他人的身影。
“我们像不像在演孤岛求生那种冒险电影？”宋承欢说。
裴珠贤白了她一眼，沉声回应：“就穿着睡衣？”
宋承欢才意识到自己作为时役偶像，竟然就这样一身朴素，随便穿着睡衣跑到大街边，又毫无形象地光脚蹲在地上。
她慌张地看了看四周，伸手把睡衣最顶上的一颗扣子牢牢扣好。
裴珠贤终于笑了出来，她拍拍身前的人说：“现在后悔晚了。”
宋承欢站起身然后坐在了裴珠贤身边，她们背对空荡荡的城市建筑，眼前横亘着一条黑色的宽阔马路。
应该是太阳升了起来，尘雾也散开了一些，天空从灰蓝渐变为白色。
静静的肩并肩坐了一会儿，都没有其他动作，也没说话。
马路上时不时也有一辆两辆汽车呼啸而过，周围才渐渐有了人活动的声音。
“珠贤姐从小一直在老家上的学么。”
“嗯。”
“我其实有段时间一直很羡慕珠贤姐。”
“为什么？你不是出国留学了么。”
“嗯，出国了。”
“在国外不开心么？”
宋承欢拍了拍手，“很开心，你知道的，外国的学校里什么都会教。”
她露出回忆的神色，“那个时候，好像每天都在学新的东西。对了，我还在学校的合唱团里唱过歌。”她嘴角翘起。
“你在炫耀？”裴珠贤也陪她一起笑。
宋承欢温顺地摇摇头，“没有。”
“也是，你那个时候一个人在那里，辛苦了吧。”
裴珠贤可以大概理解宋承欢说羡慕她的原因。
“嗯。”她没有否认，“那个时候，好像就我一个人在对抗整个世界，只要推开家门，就像要撕开一层没愈合好的创口。”
“承欢呐，你做得很好。”
宋承欢还是轻轻摇头，“珠贤姐，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国外，在一个地方念了一段时间书，又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学习。在一个城市住又搬去另一个城市，后来跑回这座城市，我走了好多地方。”
裴珠贤抬起手，把手掌放在宋承欢的肩胛上，她试图将自己的一点温度传递到她的身上。
按理跑了很久应该会发热的，可是宋承欢只是沁出一层薄汗，身体还很冰凉。
“姐，我是说，我没有其他人有的那种归属感，从我在脑海里构建世界开始，我就没有属于过这个世界任何一座城市，一个地方。”
“宋承欢——”裴珠贤出声叫停。
宋承欢微笑着摆摆手，“我想跟珠贤姐你说完。”
不远的地方也开始有三两个行人匆匆路过，兴许是清早困倦，也没人朝两个坐在路边的女人看。
“我知道，姐一直，总是会多给我一份关心。”
宋承欢的眼底已经蓄满了眼泪，她如同童话故事里的困兽，眼睛发红，在和无名的诅咒较量。
裴珠贤瞧见那双泪水还没有垂落的双眼，身体也跟着抖动起来，她心脏像是被抽干氧气一样紧缩。
“我总是知道，珠贤姐会多给我一份关心。”宋承欢还在阐述，“姐呢，一直是我的榜样，不知道吧。”她开玩笑歪了歪头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我在犯错的时候，做不好的时候，珠贤姐也会来告诉我说没事的。我做得不错的时候呢，你也会在旁边说：‘承欢做得真好啊’，我好像总是被这样安慰，鼓励着前行。”
宋承欢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笑起来：“所以总是想感谢珠贤姐的，感谢姐的出生，虽然我很少这么说过。”
“珠贤姐，辛苦了。”她的表情哀伤，又无比真挚。
“可是，我现在出了一点问题。”宋承欢不好意思地笑笑，“姐知道吧。”
“宋承欢……”裴珠贤的心已经被揉皱。
“我以为，我已经被世界抛弃了。我很热爱的这个世界其实没有我也无所谓。”
宋承欢终于泪水滑落，她哽咽地伸手去擦裴珠贤眼旁的泪水，“我从来不想让这个世界有谁因为我难过。”
“但是这个世上有那么多人爱着你，包括你的亲人朋友，我们还有我，都要你好好生活。”裴珠贤皱着眉头。
宋承欢拉起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心口上，她无奈地小声自白：“可是我感觉不到。”
她看见裴珠贤愈加悲伤的表情，宋承欢放下手，弯腰偏头微笑细语：“对不起。”
“但是呢。”她口吻变得轻快，“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哪些东西美好。”
天空终于亮了起来，她们的视野里已经不止可以看见这条道路，还能窥见远处的小山丘还有更远处的低矮建筑群。
“我读高中的时候修了一点哲学。”宋承欢已经没在流泪，“不知道姐看过没有，弗洛伊德说，异于其他类别的感情，爱情隐含欲望。”
大概觉得自己的话题十分荒唐，宋承欢停了一下才继续：“我以前总觉得这句话错误，爱情怎么可能这么直白，直白地让人听起来就会觉得爱情没那么美好了。”
“直到有一天，我发觉他可能是对的，我在喜欢的人面前居然那样急切地想要接近，想要占有，想要亲吻。”她看着裴珠贤的双眼，脸上一点羞赧的绯红。
“可是，我不能那么做。”她说。
她注视着她，远方的太阳从云团里脱困，终于施舍出大把大把阳光。
裴珠贤声音沙哑，隐约夹杂一点蛊惑般的鼓励，她说：“可以那么做的。”
宋承欢没有再笑，她怔忡地盯着裴珠贤的面容。
海巫许诺要给小美人鱼一个能开口说话的美妙身体，代价是她的声带，是永久无法开口说话，是你的话，你会怎样抉择？
宋承欢不由自主地缓慢接近，她眼里只有裴珠贤玫瑰色的馥郁嘴唇，她是被蛊惑的爱莉儿，她一心只想求取和王子并肩而立的机会……
裴珠贤也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她在等待这个朦胧隐晦下诞生的吻。
可是路上的一辆车突然飞驰而过，她也因为车声陡然睁开眼睛。
但是预料中宋承欢的亲近并没有发生。
宋承欢没有打算亲吻，她已经把头枕放在裴珠贤肩上。
她原本只是打算给出一个温暖亲密的拥抱。
裴珠贤想要开口说话，宋承欢却已经结束拥抱，站起来低头看着她。
宋承欢此刻不是爱莉儿，她言语冷静又深情脉脉：“姐，该回去了。”
裴珠贤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两辆黑色的车已经停靠，车门打开，下来的正是昨晚见过的那些人。
她急切回头，宋承欢穿着宽松耷拉的睡衣退到了离她两步远的地方。
她的笑容克制温和，宋承欢柔声重复了一遍：“我们回去吧。”
医生伸手合上车门，然后提醒宋承欢系好安全带。
他们这几个人找到这里花了不少时间，两台车一台是经纪公司工作人员开来的，另一台就是他自己这台。
裴珠贤被安排进自家公司的保姆车，而在他再三强调下——宋承欢的状态恐怕不宜与那么多人同行。
宋承欢也被独自安排进他的后座。
医生从副驾驶拿起一张小毯子准备递过去，可是落座不到一分钟的宋承欢已经闭上双眼，似乎陷入了深度睡眠。
他没打搅，启动汽车准备开回医院。
宋承欢很疲惫，她一口气跑了那么久又说了那么久的话，身心都已经耗光能量，已经没有力气再做些别的事情。
可是，她没有睡着。
她无法沉睡。
她在那个黑色空间里睁开眼，身体依然被绑缚在椅子上，视界里依然是那扇可望不可即的发光的门，门口怜悯注视她的黑色身影也依然守在原地。
黑影也许也很疲惫，一直坐在那里没动，只是方向一直朝着她，似乎在仔细审视自己看管的刑犯。
她无法闭上眼睛，也不能挣开绳索，耳边还在不间断响着嘈杂规律的指针声。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去了几分钟，黑影终于站起来，站在白光中心看着她。
宋承欢心力交瘁，头痛欲裂，在这样的噩梦中谁也无法沉睡，只能一边对峙一边试图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逐渐冷却的身体上。
大概是黑影的目光寓示出了什么，她福至心灵，在暗黑的宇宙中也开始微笑。
她其实真变成了和巫女讨要人足的小美人鱼，周围浸润着的就是湛蓝的海水。
宋承欢知道那个黑影一直在悲悯地仇恨地看她，她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应该说吗？
她搞不清楚，但是终于能合上眼睛。
也许，要在这里待上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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