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稻山
今晚月明星稀，天上不见云彩，一轮圆月高挂天空，向人间撒下无数光华。
小稻山上，李经年举头望月。
星星的光芒很暗淡，但李经年依旧看得出神，那些杂乱的星辰排列在他眼中井然有序。
糖葫芦、宴席、马车、小舟、油纸伞……
星辰勾勒着人心底的向往，李经年从未见过这些东西，只是从无意间得来的话本小说中知道了它们的存在。
话本小说中没说它们有何神异之处，若不是能从上下文推测出它们的作用，李经年甚至不确定它们的用途。
远不如二哥教他读的《人物志》、《山海苍生》、《器物广义》……等文，详细记载了从古至今的奇闻异事、玄妙奇宝。
读惯了经史子集，对于这种既白话又新奇的东西倒是多了些兴趣，起初的自己还并不在意，无意间多翻阅了几遍，就越发的安耐不住，一不留神就看上了瘾。
如今竟已经到了要随身携带的程度。
李经年摸了摸怀中的话本，感到有些许的坐立难安，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了，心头越发悸动。
今夜站在山顶本想让自己冷静一下，谁知看看星空还能想起那本小说。
不一样，很不一样。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人不修行，他们不参大道，不学古今吗？
还有那个名叫糖的东西，不，不对，是还有很多食物，他都未听闻、未了解过。
小的时候他是吃饱腹丹的，后来喝些甘露便不觉得饿，如今早已没了吃饭的习惯。
原来这世间，吃，比自己想想的还要深奥。
李经年觉得自己越发懵懂，不过数万字的话本，在他眼中却几乎全都是未知，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有多少好奇，又有多少向往。
心里有着一种难以诉说的冲动，生平仅见。
他想下山了。
这是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他有点慌，有点纠结，下意识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可不下山，自己心中的冲动就会消失吗？
只是待在山上似乎也不对。
不知不觉间，黑夜渐退，黎明渐起。
阴阳割昏晓，远处的晨曦划开大地的黑暗，却斩不断山峰上缭绕的白云。
云海笼罩在小稻山，山外是一片朦胧，小稻山的云海是顶好看的。
但也只能看到云海。
“如何，站了一夜想明白了吗？”
身旁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侧目看去，一位温和恭谦、如玉润般的少年公子站在身旁，其面貌温良，目含沧桑。
李经年摇头，眉头微皱，“二哥，我好像更不明白了。”
公子嘴角含笑，“没关系，等云散了，心静了，也就明白了。”
云散了？心静了？
这满山云海，终日不散，他们小稻山连场雨都不下，最多刮刮风，当真能迎来拨云见日的一天吗？
似是知道李经年心中的疑惑，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曾在山中见过四季变换？”
李经年摇头，“不曾。”
“你可分得清岁月更迭？”
“好像……也不能。”
说罢，李经年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不分岁月倒也没什么，住在深山老林里忘了时间也正常，可是有些尴尬的是，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多大了。
嗯，从以前到现在，他只知道“年岁”二字的概念，却从不清楚一年的轮回有何意义。
小稻山从不见岁月，不见四季，不见雨雪。
“这就对了嘛。”公子双手背后，衣袂飘飘，超脱之意油然而生，“总有些东西是你在山上学不到的，等你东西学的差不多了，我和老三就把你踹下山去，你想留还不要你呢。”
李经年心底一惊，“二哥，你怎么知道我在纠结这个？”
“你呀你，心事都快写脸上了，我又怎会看不出来。”
不愧是睿智的二哥，学问做得好，心思更是通透，不像憨憨的三哥……
李经年心思一转，忽然想起方才话中的重点，“所以二哥，你本来就打算把我送下山吗？”
“我有说过不让你下山吗？”
“……”
李经年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二哥好像确实没有这么说过，是自己心慌来着，他以为二哥不会同意，昨夜还模棱两可的告诉二哥，心底有事想不明白，想去山顶逛逛。
想起二哥当时淡然的样子，李经年不免有些羞赧，自己好像有点小瞧二哥了。
但是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呢？
是因为二哥平时教导过于严苛，还是二哥行事过于迂腐？
好像都不是，在李经年的印象里，二哥是很好说话的人，是最像君子的人，哪怕是《人物志》上的许多大人物，也没有二哥这样的脾气秉性。
那自己又为啥会忐忑与纠结呢？
对了，那本话本小说就是从二哥的书柜底下找到的……
嗯……
好书能放到书柜底下吗？
李经年恍然大悟，看着这位翩翩君子满是不解，“二哥，你为何要将话本小说都藏在书柜下面啊？”
公子脸上淡然不减，语气平静，“你以前还小，这东西不适合你。”
摸了摸怀里通俗易懂的话本，又想起从小就被逼着背诵的经史子集……
到底是啥不适合小孩子啊？
李经年还是忍住了吐槽，思来想去，只能笃定二哥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吧。
“别想了，你手里的书是删减版，等你成年了再给你看原版。”
李经年更加不解，看书还分年纪吗？
只是看二哥的样子，似乎是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
公子转身看向云海，眉头微皱，“还站着干嘛，今天不做早课的吗？”
李经年一惊，掐算时间发现已经有些晚了，连忙行了一礼，“抱歉二哥，我这回去。”
说罢，就见不知道自己几岁的少年飞奔回山间小院，动作敏捷似山间灵猿，奔走间又仿佛仙人在闲庭信步，绝非凡俗。
公子看着下山的李经年，不由得一笑，随后一步一步的走下山顶，动作很是潇洒，就是下山的进度有些慢，半天才走了一个身位……
纵然他在这山中待了许多许多年，也并不擅长登山。
嗯，下山更是困难。
还是待在屋子里看书好。
“再过几日经年可就成人了，这书要不要送他呢……”
小声呢喃着，公子下山更是困难了几分，他看着手中的书，多了几分纠结。
送这东西作成人礼，是不是有点不太正经呀……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并无不可，经年下山总归会碰上异性的，若是因为没有经验而不知作何交流也不合适。
越想越觉得此事并无不妥，公子便缓缓点头。
正当时，公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目光向山下凝望，厚重的山石在他眼中变得虚幻，透过这些虚影他隐约看到了山下的客人。
“真是着急呀，等经年下山了再来不好吗，我这一上一下可不容易啊……”
早上云雾飘渺，山间云海好像移动了一点点，又似乎只是因为日光而变得单薄些。
公子一点点的下山，脚步虽稳却格外的慢，看起来云淡风轻，后背衣衫早已被浸湿。
他修为一向不高，登山下山未必有凡人强。
幽幽一叹，有些哀怨，为这大清早的忙碌而非在房内读书感到埋怨。
云雾中，一切都似真似幻。
唯独其手中的书籍真真切切，散发着人性的光辉。
《小楼有春》。
小稻山上，李经年举头望月。
星星的光芒很暗淡，但李经年依旧看得出神，那些杂乱的星辰排列在他眼中井然有序。
糖葫芦、宴席、马车、小舟、油纸伞……
星辰勾勒着人心底的向往，李经年从未见过这些东西，只是从无意间得来的话本小说中知道了它们的存在。
话本小说中没说它们有何神异之处，若不是能从上下文推测出它们的作用，李经年甚至不确定它们的用途。
远不如二哥教他读的《人物志》、《山海苍生》、《器物广义》……等文，详细记载了从古至今的奇闻异事、玄妙奇宝。
读惯了经史子集，对于这种既白话又新奇的东西倒是多了些兴趣，起初的自己还并不在意，无意间多翻阅了几遍，就越发的安耐不住，一不留神就看上了瘾。
如今竟已经到了要随身携带的程度。
李经年摸了摸怀中的话本，感到有些许的坐立难安，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了，心头越发悸动。
今夜站在山顶本想让自己冷静一下，谁知看看星空还能想起那本小说。
不一样，很不一样。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人不修行，他们不参大道，不学古今吗？
还有那个名叫糖的东西，不，不对，是还有很多食物，他都未听闻、未了解过。
小的时候他是吃饱腹丹的，后来喝些甘露便不觉得饿，如今早已没了吃饭的习惯。
原来这世间，吃，比自己想想的还要深奥。
李经年觉得自己越发懵懂，不过数万字的话本，在他眼中却几乎全都是未知，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有多少好奇，又有多少向往。
心里有着一种难以诉说的冲动，生平仅见。
他想下山了。
这是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他有点慌，有点纠结，下意识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可不下山，自己心中的冲动就会消失吗？
只是待在山上似乎也不对。
不知不觉间，黑夜渐退，黎明渐起。
阴阳割昏晓，远处的晨曦划开大地的黑暗，却斩不断山峰上缭绕的白云。
云海笼罩在小稻山，山外是一片朦胧，小稻山的云海是顶好看的。
但也只能看到云海。
“如何，站了一夜想明白了吗？”
身旁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侧目看去，一位温和恭谦、如玉润般的少年公子站在身旁，其面貌温良，目含沧桑。
李经年摇头，眉头微皱，“二哥，我好像更不明白了。”
公子嘴角含笑，“没关系，等云散了，心静了，也就明白了。”
云散了？心静了？
这满山云海，终日不散，他们小稻山连场雨都不下，最多刮刮风，当真能迎来拨云见日的一天吗？
似是知道李经年心中的疑惑，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曾在山中见过四季变换？”
李经年摇头，“不曾。”
“你可分得清岁月更迭？”
“好像……也不能。”
说罢，李经年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不分岁月倒也没什么，住在深山老林里忘了时间也正常，可是有些尴尬的是，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多大了。
嗯，从以前到现在，他只知道“年岁”二字的概念，却从不清楚一年的轮回有何意义。
小稻山从不见岁月，不见四季，不见雨雪。
“这就对了嘛。”公子双手背后，衣袂飘飘，超脱之意油然而生，“总有些东西是你在山上学不到的，等你东西学的差不多了，我和老三就把你踹下山去，你想留还不要你呢。”
李经年心底一惊，“二哥，你怎么知道我在纠结这个？”
“你呀你，心事都快写脸上了，我又怎会看不出来。”
不愧是睿智的二哥，学问做得好，心思更是通透，不像憨憨的三哥……
李经年心思一转，忽然想起方才话中的重点，“所以二哥，你本来就打算把我送下山吗？”
“我有说过不让你下山吗？”
“……”
李经年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二哥好像确实没有这么说过，是自己心慌来着，他以为二哥不会同意，昨夜还模棱两可的告诉二哥，心底有事想不明白，想去山顶逛逛。
想起二哥当时淡然的样子，李经年不免有些羞赧，自己好像有点小瞧二哥了。
但是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呢？
是因为二哥平时教导过于严苛，还是二哥行事过于迂腐？
好像都不是，在李经年的印象里，二哥是很好说话的人，是最像君子的人，哪怕是《人物志》上的许多大人物，也没有二哥这样的脾气秉性。
那自己又为啥会忐忑与纠结呢？
对了，那本话本小说就是从二哥的书柜底下找到的……
嗯……
好书能放到书柜底下吗？
李经年恍然大悟，看着这位翩翩君子满是不解，“二哥，你为何要将话本小说都藏在书柜下面啊？”
公子脸上淡然不减，语气平静，“你以前还小，这东西不适合你。”
摸了摸怀里通俗易懂的话本，又想起从小就被逼着背诵的经史子集……
到底是啥不适合小孩子啊？
李经年还是忍住了吐槽，思来想去，只能笃定二哥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吧。
“别想了，你手里的书是删减版，等你成年了再给你看原版。”
李经年更加不解，看书还分年纪吗？
只是看二哥的样子，似乎是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
公子转身看向云海，眉头微皱，“还站着干嘛，今天不做早课的吗？”
李经年一惊，掐算时间发现已经有些晚了，连忙行了一礼，“抱歉二哥，我这回去。”
说罢，就见不知道自己几岁的少年飞奔回山间小院，动作敏捷似山间灵猿，奔走间又仿佛仙人在闲庭信步，绝非凡俗。
公子看着下山的李经年，不由得一笑，随后一步一步的走下山顶，动作很是潇洒，就是下山的进度有些慢，半天才走了一个身位……
纵然他在这山中待了许多许多年，也并不擅长登山。
嗯，下山更是困难。
还是待在屋子里看书好。
“再过几日经年可就成人了，这书要不要送他呢……”
小声呢喃着，公子下山更是困难了几分，他看着手中的书，多了几分纠结。
送这东西作成人礼，是不是有点不太正经呀……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并无不可，经年下山总归会碰上异性的，若是因为没有经验而不知作何交流也不合适。
越想越觉得此事并无不妥，公子便缓缓点头。
正当时，公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目光向山下凝望，厚重的山石在他眼中变得虚幻，透过这些虚影他隐约看到了山下的客人。
“真是着急呀，等经年下山了再来不好吗，我这一上一下可不容易啊……”
早上云雾飘渺，山间云海好像移动了一点点，又似乎只是因为日光而变得单薄些。
公子一点点的下山，脚步虽稳却格外的慢，看起来云淡风轻，后背衣衫早已被浸湿。
他修为一向不高，登山下山未必有凡人强。
幽幽一叹，有些哀怨，为这大清早的忙碌而非在房内读书感到埋怨。
云雾中，一切都似真似幻。
唯独其手中的书籍真真切切，散发着人性的光辉。
《小楼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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