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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回京(下)

    翌日。

    天刚蒙蒙亮,就听见晨钟声了。雨还在下,只是没昨天那么大了,滴落在栏杆上的雨水溅在司南的嘴里,带着泥土的清香味。伸手拘了一手瓦当上滴下来的雨露,灌进嘴里。舌尖揉着牙床,把里里外外伺候了遍,然后唾在地上,随着水流冲走了。看这天色,一时半会是停不了。这便是南方的春雨,下起来从来就没个预兆。

    “施主,该用早斋了!”还是昨天给自己开门的那个小沙弥,打着伞来寮房叫众人起床。在寺庙想懒床是不允许的。司南倒没什么,只是昨晚老马被自己折磨的没睡好,这会还在补觉呢,也只有委屈他少睡点了。

    路过院子的时候,司南停下脚步打量着那个蒙着黑布的石像,整座雕像只能看得见底座和露出的脚趾。黑布已经被雨水淋透了,牢牢的贴在上面。雨水顺着垂着的流苏滴答在地上。

    “小师傅,这雕像......”

    “不可说,不可说。施主还是不要问了。”闭上眼睛嘴里虔诚念着阿弥陀佛。

    看出来整座寺庙对于这个雕像都很忌讳。悟然法师在佛堂里打坐诵经。司南一行人只好在客堂等着。小沙弥也端来了斋茶和糕点,别说,这荒山野岭的,糕点做的是有滋有味,丝毫不输那些宫廷王相家的。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悟然法师也诵经完毕。和昨天不同的是,悟然法师没有穿袈裟,只是一身素禅衣盘腿打坐在那香案的中间。

    小沙弥这时才把斋饭和糕点端给了悟然法师。

    “还没请教施主尊讳”

    “哦。司南,梧州兰仓人氏。”

    “莫非是......”也顾不得打坐了,放下手中的糕点,赶紧起身从一旁

    的经架上翻找着。最后找到了一张纸,缓缓摊开放在了司南的面前。

    “这是......”

    “我的诗!”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纸。到底是高僧,字写得苍劲有力,很平竖直。最后的落款写着。

    “襄公祠诗榜第一,永冠精华。”

    “看来老衲猜的不错,你就是那靠着一首诗轰动全国的司家举子。昨天您腰间的那块玉牌,就应该认出来的,现在更加确信了”

    “恕老衲眼拙了。”司南从腰间拿出君命牌,放在手心看着。

    “这腰牌......”

    “既然是司举子您,那老衲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您昨天不是问那院中的雕像何故吗?”

    “那院子里的雕像,说起来还与司举子您有点渊源,他那雕像所雕乃是我的师兄,出家法号悟空,是一行脚厨僧,七国之乱时期曾为帮助襄公的统一而双手沾满了鲜血,犯了杀戒,违背了佛道,也因此被我寺院除名,秦朝元年,襄公令工匠铸造了这座铜像以表其功。师兄返寺半年后便圆寂了。为了寺庙的荣誉和安宁,只好把他的雕像包封了起来。你手中的那块腰牌,便是我师兄之物。当年赠与襄公。最近听说司举子奉寻韭令赴理川,想必当今皇帝也把君命牌暂借与你,以便行事吧。”

    原来这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呢。怪不得这老和尚对院子里的雕像那么忌讳人提起呢。悟然法师起身从身后的经架的最高处拿出一个布包着的盒子,缓缓放在桌子上,拆去上面的布包,是一个檀木盒子,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本装裱华丽的书。红色的封皮,上面雕龙画凤,书皮都是烫金溜边。上面书着两个鎏金大字——《味经》。

    “这一切都是天意,司举子你也是厨诗双绝,对得上我这师兄留下的缘分。这是我师兄毕生所学的厨事之作,今日老衲便把他赠于你。”司南双手接过捧在手心。

    突然间,雨便止住了。阳光从云端撒了下来。透过窗户照进了大堂里,映在了司南手中书上的鎏金大字上面。仔细端详着书皮上的雕饰,在阳光的映衬下,那龙,那凤,左后辉映,仿佛顷刻间就要飞向云端一般。

    司南看的愣了神,半响后合上书,塞回到悟然法师手里。

    “这......这太贵重了,这是你师兄留给你的,给我算什么回事。”余光眼光盯着塞回去的《味经》,依依不舍的看着。心里想着这老和尚再跟自己客气两番,加上自己表现的难为情,最后收入囊中。

    老和尚看着司南的眼睛,岂能不知道你小子耍什么心眼,玩这种客套把戏。在自己这双慧眼下,能逃过去的东西一只手就能数清。既然你想玩玩,那老衲也作陪。

    “也罢,司举子何许人也,岂能瞧得上这种粗俗之藏。是老衲不识抬举了。既然如此,还是放在那架子上继续吃灰去吧。”说完便把书装在了檀木盒子里,又把布重新包上了。吩咐一旁的小沙弥说着就往原处放去。

    “哎哎哎,我......我还是留着吧。你们念佛的,拿着一本厨书也没用不是。”司南一把把手压在盒子上,一脸的憨态看着悟然大师。也是被司南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逗笑了。悟然法师摸着自己的胡子,从小沙弥手中接过盒子,交到了司南的手上。

    “法师,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那院子里的雕像......”

    “走吧,今天就为你破回例。”

    众人来到院子,悟然大师吩咐小沙弥揭开缠绕的绳子,四个小沙弥一人一个角度,顺势揭开了黑布,由于泡过雨的缘故,可能黑布有点重,费了半天功夫才揭下来。

    铜像的头还用布袋扎着,悟然法师走上前,一旁的小沙弥递过来一个小板凳,站在了上面,正好能够得着雕像的脖颈。由于是系的死结,花了好长时间才解开。下面的小沙弥心疼悟然法师站的太久,便想替悟然法师。就这一瞬间,死结就应声有了活口。

    自此,雕像的全貌就展现在众人面前。

    “老汤?”转身看了看正脸,加上一头白发还真的和老汤有点像啊。一旁的林唤章也看出来端倪,附在司南耳边轻声说着。如果是远在京城的汤硕看了后会不会惊掉下巴。

    “这悟空法师出家前的名讳可是姓汤?”司南指着雕像想悟然法师问道。

    “师兄并非姓汤,而是姓唐,单字一个剑。秦川人士。”听着信息完全对不上啊,本来还想着是不是汤硕的孪生兄弟呢。要是这次也把汤老头带上,这场面见了,估计自己都怀疑人生了。

    参观完后,悟然法师有吩咐小沙弥们把雕像恢复原样。

    中午吃过斋饭后,天已经放晴了,院子里的石板路已经不见水迹。但外边路上还是泥泞不堪。在路上已经耽误太多天的时间了。已经等不及路上干燥些,便叫侯清套马车尽快启程回京。自己不在的这些天,味居的经营全压在汤硕一个人身上,还有司娥那丫头,自己不在的日子汤硕指定是管不住她的,现在只求别出什么乱子就行。事不宜迟,司南一行人就准备上路了。

    龙象寺的山门前,悟然法师和一众沙弥站在台阶上目送着司南离开。车轮撵过满是泥巴的水坑,溅起的泥水打在路旁的花草上。下雨后又升起了雾,看着没入雾中的马车,悟然法师摸着一旁小沙弥圆滚滚的脑袋,看向司南离去的方向

    “阿弥陀佛,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要说这悟空法师也是厉害,只是一个随军的厨僧,竟然能不费吹灰之力能让甸川军队十万之众一夜之间全部拉肚子。司南翻看着《味经》,里面大多数主要是以药食疗的菜谱。还有些是靠着食物相克的的原理研制出的毒膳。与其说这是一本厨书,倒不如说是坏良心的下药集锦,里面有些吃食随不致人性命,但真的很卑鄙。自己用毒蘑菇的伎俩在这悟空法师眼里,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难怪襄公当年能以五万之甲破了甸国的十万之众。

    合起《味经》,司南看向舞茹,要是让这丫头知道这书是如此卑鄙下流的话,指定会两剑切成沫的,当初舞家寨的后遗症还萦绕在脑海里。把书装进檀木盒子里,往自己身后推了推,压在屁股底下坐着。

    “好了,咱们就在这分别吧”

    司南倚在泰川界碑上,侯清去马车后面拿来舞茹的包袱。林唤章躲在马车里,隔着车帘子看着二人的动静。

    “这个给你”舞茹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

    “这是我爹爹在我小的时候请名匠打造的,名叫唤锋。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比你买的那把好使多了。”

    “归你了!”说着便把匕首扔给了司南。

    司南接住匕首,拔出刀来看了看。

    “等等”说着便把后面的马车卸下,让侯清和李贵把车套在一起。让三匹马拉两辆车。多出来的一匹由司南牵着朝舞茹走去。

    “这匹马给你,算是还你的救命之恩。洛州舞家寨还远着呢,你就算飞也得飞一天吧。”此话一出,惹得舞茹噗嗤一笑。

    “你的命就值一匹马啊!好歹也是一个富绅之士,不打算花点银子报答报答吗?或者人也行!”司南让这挑逗的语气,直接从耳根红到了鼻子尖。

    “咳咳......后会有期!”起身上马,勒住缰绳,鞭子抽在马屁股上,一声“驾”下,扬长而去。

    看着舞茹骑马远去的身影,再看看帘子缝隙间探出脑袋的林唤章。

    “还是后会无期吧!”

    没了舞茹,马车里只剩下司南和林唤章。俩人坐在后面的马车里,由前面侯清和李贵驾驭着的马车拉着。就这样慢悠悠的朝着西京进发。

    随着道路两旁人流量越来越多,西京眼见也到了跟前。城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城楼上,杨光隔着老远就看见了站在马车上的司南。带着两个手下蹑手蹑脚的下了城楼,穿梭在人群之中奔着司南的位置扎了进去。二话不说便把司南拉到了一旁的隐蔽处。

    “老天爷,你终于来了,前天,西京衙门来城北你们酒店来了。”

    “司娥......司娥被下狱了”说完便把头扭了过去。

    “什么罪名?”

    杨光左右看了看,让手下退了下去。附在司南耳朵上。

    “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