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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拉格朗日量

    我委屈地吃起了生蚝,顺便抓起她的头发抹了一把脸上的蚝汁,潜意识中飘过了标志领地,功利主义不禁有一丝阿Q的得意,理性主义对此完全无法理解。

    理性主义并不打算跟阿梦据理力争。虽然我有没有邪念这种经验一旦辩论起来必然说不清,迫使她承认错误从辩论技术来看难度也不大,但是,我不会恶心她也不想恶心自己,毕竟我确实不怀好意,但是,罪不至此啊!

    阿正说:“虽然真理很好,只不过,真理那么少,都去研究竞争太激烈了。”

    阿梦说:“你在害怕失败,那太结果论了。你应该把你想象成一系列推理。你做题时的一个推理只需要想自己是否尽量合乎逻辑了,不需要害怕自己失败。否则,你怎么敢去创造解题思路?对课题而言,最重要的是价值。如果有无限大价值,即使竞争再激烈,预期价值也是无限大。”

    老爷子说:“在未来社会,发现真理是最热门的产业和工作。当然,逻辑生物喜欢这份工作不是为了报酬,更不是为了满足身体的需要,而是因为这是最合乎逻辑、信仰的工作。我们在宇宙飞船中对细胞外壳而言是枯燥的,所以通常不带这种外壳。但是灵魂不会这么认为,因为可以安心推理。”

    我说:“难度、竞争是有限的,能力、投入的精力和时间至少在理论上却是可以无限增长的。所以,没有无法发现的真理。如果把价值视为收入,研究过程中的各种不利因素就构成了成本。研究人员应该追求的是利润。如果将投入的能力视为动能;将难度、竞争视为成本,对应于排斥势;将知识的价值视为吸引势,对应于收入。如果这些量都定义为正,(能力+价值-难度-竞争)就对应于拉格朗日量(T-V);(能力-价值+难度+竞争)就对应于能量。一个研究人员应该被价值高、自己擅长、相对容易、竞争不激烈的课题吸引,而不是被热门的、合乎传统的课题吸引。否则,也许能够借助其他人的研究,但是,竞争激烈、价值低乃至难度大所带来的问题会远远多于好处。事实上,除了心理因素、利益以外,应该是没有好处。”

    等我停下来,阿梦说:“虽然你推理的时候确实不应该管别人,可是,你这番推理让我都有些困了。按照拉格朗日量该如何决策,即使是物理专业的研究人员也不一定就能搞懂。我还是习惯于用能量守恒,如果困难、竞争等不利因素在持续增长,就需要适当降低投入,要考虑价值是否足够。如果价值是无限大,就能勇于提高能力、加强竞争、努力克服困难。否则,就要多多少少打点退堂鼓。”

    我说:“我也确实不太懂拉格朗日量,尤其是对动能的理解。利润相当于(价值-难度-竞争),那么,拉格朗日量相当于(利润+动能)。所以,经济中追求利润最大应该是错误的,应该让拉格朗日量成为极值,也就是(利润+投资)成为极值。如果利润增加就需要增加投资,如果加速度不大,应该让投资增量基本相当于利润增量。加速度增加,就可以保留更多的利润,这也就会使能量降低。宇宙中是通过辐射降低能量,我猜测就是放弃利润不够大的行为。”

    阿梦说:“企业家也许更擅长用拉格朗日量,只不过,他们的利润是用利益衡量的而不是用价值。也许,他们应该学学能量守恒,将资金投向有无限大价值的领域,也许可以类比于被黑洞吸引,如支持有助于创造无限大价值的研究项目、领导人、政府。至少,这能让经济活动不再只有有限的价值。抽象的货币有一个好处,也许来源是肮脏的,去向却可以是干净的。不过,如何用经济学理解能量和拉格朗日量是个问题。”

    很多时候,自己努力想想不明白,听或者看别人的理论,就可能明白;或者,自己试着说、试着写也可能产生灵感。就像这次,思想本来很不成熟,听着听着说着说着,就明白了。“能量遵守的是能量最低原理,也就是负能量最高原理,大致相当于(利润-投资)取极值,拉格朗日量大致相当于(利润+投资)取极值。这大约相当于经济中的两种算法,究竟将投资视为成本还是收入。虽然仍然不好懂,但是,至少不能只追求利润。这对研究人员也是成立的,只要把投资视为能力、努力这样的投入即可。遇到有利的局面,不能照常研究,而必须增加投入。而且,在哪个课题、方向有利,就在那个课题、方向上增加投入。这就是趋利避害合乎真理之处,只不过,真理更加精确,至少我现在不太明白如何通过辐射适当减少(利润+投资),或者说适当增加(利润-投资)。大概,就是放弃不太有价值的课题和研究方向吧。”

    阿梦说:“这个社会如果用你这套方法研究邪恶,或者研究有限的价值,那真是暴敛天物。这个社会的研究体制最大的问题不是方法不好,而是不鼓励也不研究真理,没有受到真理的吸引。而且原因也很复杂、很多样。”

    我说:“我觉得真理的吸引就像是黑洞的吸引,人类的研究像是没有黑洞的宇宙。不过,虽然你对研究方法的纯理论研究感到乏味,我却乐此不疲。我对研究方法的研究是从纯粹的经验归纳一步一步增加其逻辑性的,现在,有了一种终于到了大门口的感觉。(利润+投资)也不是总是减少,至少,人有时会受到某种激励而突然大幅增加投入,不惜牺牲利润,这就像是粒子吸收中间玻色子而被激发的过程。而发射中间玻色子就是降低(利润+投资)的机制。似乎,我们可以跟宇宙学习研究方法。把每一个独立的推理当作一个粒子,每个粒子都遵守(利润+投资)最低原理,但是,也并不排除被激发的可能性。每个推理都不需要也不应该是完全精确的,而是呈现为一个分布。各个推理之间通过传递中间玻色子进行相互作用。从局部看,这些相互作用很重要,但是,从全局看,真理的吸引作用才是决定性的。这就像,宇宙在微观世界主要由强相互作用、弱相互作用和电磁相互作用决定,但是,宏观上是万有引力决定的。也许,宇宙永远是一个有温度、有广度的系统,根源就在于逻辑推理永远不会脱离真理的吸引。真理的吸引作用永远也不会约束不住逻辑世界。那么,物理学家研究宇宙未来会不会变成绝对零度、黑洞就是经验主义的错误研究,因为这是无法合乎纯逻辑信仰的研究方向,更正确的方向是如何合乎逻辑地保证宇宙绝对不会变成绝对零度、黑洞。其实,这很好理解,我们的灵魂世界和知识世界一方面在发展、膨胀,另一方面也不断受到吸引,但是,没人担心灵魂世界会变成毫无相互作用或者毫无自由的世界,同时,也没人知道灵魂世界为什么不会变成毫无相互作用或毫无自由的世界。”

    阿梦显然在想着自己的问题,“在我看来,一名研究人员用社会的资金进行研究,就有让资金效益最大化的责任,所以,不研究价值最大的课题是应该主动给予说明的,至少应该向教育、科研资金的管理者发布警告:在我这里投资的预期价值不可能是无限大。否则就有渎职、诈骗、浪费等嫌疑。得到税收支持的受教育者、研究人员对社会有发布信息的义务。例如,自认为自己不会长期从事真理领域的研究,只是为了学位、职称而暂时在这一领域努力学习、工作,无意达到研究真理所需的能力,无意付出足够的努力,那么,他是否还应该得到税收的支持、是否应该得到职称,都应该是有疑问的。”

    我说:“你这个要求太高了。要是需要提交什么项目进展报告,我大概会被烦死。如果不考虑智人的阴谋诡计,还是按信仰划分比较好,越相信理性越容易成为优秀的研究人员。至少,这要比按照学校里的表现筛选更靠谱,反正世界上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天才。”

    阿梦笑出了声:“你这个经验主义者似乎怎么着都不算合格的研究人员。”

    如何识别长期研究人员无疑是一个难题。这甚至不是长期做研究人员就足够的,因为,有很多人长期做研究人员只是没有跳出去的条件。最好是从一开始就在选题、研究方法上就体现出愿意长期研究。例如,研究一生也未必能研究出来的有价值的课题,研究面临巨大压力、不利于享乐的课题,同时研究很多课题。这样的研究人员在现有体制下很难生存,但是,这却是研究的王道。遗憾的是,我确实不属于这个范畴,很可能属于跳出去一阵子又会跳回来的人,可是我又自认为是这个星球上最好的研究人员,甚至比阿梦这个理论上最适合做研究的研究人员还好。

    这种矛盾实在令我抓狂,我叹了口气,“不过,现在的科学体制确实问题多多。像现在这样,为了得到学位、职称而短时间研究某个课题,几乎必然不会选择需要研究很长时间的真理。其实,智人显然没有想明白,同时研究N个课题,不仅成本不是N个独立研究的总和,研究所需的时间也不是N个课题的总和。至少,在真理领域,协作效应是非常明显的,研究真理很容易分解为研究若干有关真理的课题,甚至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分解,最终,如果成功往往就能在一些课题取得一连串成功,这将大大提高研究的效率。但是,智人并不追求研究效率,他们追求生活,所以,宁愿通过十年寒窗苦为自己挣得收入、地位,不愿意多花两个十年去发现真理。追加两倍投资虽然可以获得无数倍的价值,但是,利益反而可能下降,所以,智人不研究真理,这不仅暴露了社会制度的弊病,但是,也暴露了个人信仰的弊病。”

    老爷子说:“智人寿命短,他们的研究反而是一小段一小段的低价值的、相对独立的研究。逻辑生物寿命很长,却经常一生持续地研究一些具有无限大价值的课题。这说明了很多制度、信仰乃至人品方面的问题。”

    阿梦说:“如果信仰正确,即使制度不好,也不会太大地影响纯理性主义者的决策。当然,会增加一些反对邪恶制度的努力,甚至不排除以恶止恶的可能性。即使社会不承认研究成果,不给报酬,甚至要惩罚研究人员,只要研究合乎信仰,就会义无反顾地研究。但是对经验主义者影响就会很大,不仅不会接受没报酬,还一定会和其他人比较报酬。所以,经验主义者建立了坏的制度,进而进一步误导了自己。当然,如果社会由纯逻辑主义者组成,也不会有多少坏的制度。”

    老爷子说:“逻辑生物在信仰、方法这些无限大价值方面高度统一。而智人社会却在行为、习惯等其它方面相当统一,至少比逻辑生物的一致性高很多。首先就是技术。例如,轮胎技术发展得很好,绝大多数移动设备都用轮胎。而逻辑生物有很多种移动技术。毕竟光是动物就已经展现出了很多种运动方式。此外,一个地方绝大多数智人都吃高度类似的食物。这些有什么依据?”

    阿正说:“因为这是最好的技术啊!可是食物……”

    我说:“真理以外的一切没有统一的、稳定的最好。技术也没有。我认为是人类认为不值得在已经解决的问题上研究其它技术。”

    老爷子说:“这有一定道理。如果是将节约的资源用于研究真理、解放灵魂等更有价值的事情,当然没问题。事实显然并非如此。即使是逻辑生物,也不是每个灵魂时时刻刻都在研究最有价值的课题,也总会有灵魂研究这些相对而言不那么有价值的课题。他们更强调技术的多样性,因为技术不是信仰。一项技术不会在一切场合都是最好的技术,在不同场合应该用不同的技术。逻辑生物由于呆在熟悉、固定的地方的时间大大减少,采用新颖技术的需求会大大增加。不可能哪里都先改善环境,如铺路。”

    我说:“这其实和逻辑能力、研究能力有关。虽然逻辑能力可能永远谈不上过剩,但是未来至少也是逻辑能力充裕得多的时代。所以,这类需要思维的问题在逻辑生物眼中比在智人眼中容易得多。智人处于逻辑能力严重匮乏的时代,给予逻辑能力的报酬也比较高,只要是需要强大逻辑能力的领域,会尽量节约逻辑能力的投入。所以,一项技术诞生之后,有能力的研究者往往不会去研究与之竞争的技术,因为第二项技术的预期价值很难超过第一项技术,除非问题过于简单或者价值足够高。更常见的情况是,重新开发第二项技术的难度并不小,价值却大大低于第一项技术。但是,真理应该是个例外。即使发现了可能是真理的理论,如果做不到必然正确,有其它可能的理论,仍然要努力研究,因为无限大价值被剥夺了无限大价值仍然很有可能是无限大价值。在这个问题上,多一些批判精神是很有价值的。但是,智人往往不是将批判精神用于真理,不用于批判最基本、最有价值的信仰、方法,这就大大降低了批判精神的价值,甚至,可能因为其吹毛求疵而是负价值的。”

    阿梦说:“智人针对不同条件也有一定的技术多样性,在陆地上就有缆车、滑道、轨道交通,等等。但是,品种仍然太少,而且增长非常缓慢。这导致智人在很多场合下都没有好的移动技术,如冰雪、沼泽、悬崖。但是,这些条件下都有动物移动自如,而且它们的技术有很大差异。因为智人的技术往往需要大量的前期施工,如道路、机场,远远不是像动物那样的个人化的技术,所以智人更喜欢窝在一个地方。这种因果关系要明确,智人不是不喜欢流浪、探险,而是因为个人能够携带的技术太差。现在的科幻小说中人类到哪里都是修路盖房子,这样肯定不是最佳选择。”

    老爷子说:“逻辑生物的独立性大大提高,其中就有技术的便携性、个人化这一重要因素。一个人在绝大多数条件下也能有效地发现周围的情况、快速运动、保护自己的安全、获得娱乐,等等。例如,你们总是需要电源,而我们的能量采集、储存设备早就个人化、迷你化了,毕竟,很多情况下,我们都是采用机器外壳,应该算是吃能量的。当然,没有在一切环境下都最好的便携技术,甚至,没有在一切环境中都适用的技术,所以,要对环境进行预测、评估,然后决定携带哪些技术设备。逻辑生物比动植物强在依靠逻辑开发出了多得多的技术,强在更能适应环境,但是,并不愿意像智人那样过分地改造环境。”

    阿梦说:“所以,智人更愿意通过改造各种环境来应用自己有限的技术,逻辑生物则通过多种多样的技术来适应各种不同的环境。”

    老爷子打起了饱嗝,“逻辑生物对改造自然环境相当克制,毕竟,宇宙是母亲,他们更愿意看到宇宙自然的状态。灵魂和宇宙的关系不是人定胜天、与天斗那种敌对的关系,更像是相互关爱。我们从宇宙学习逻辑、真理,我们至少也要保护宇宙,将来我们希望我们也能在一些事情上帮助宇宙。当然,那很遥远。例如,我们的一个热门课题是研究宇宙、逻辑世界的意愿、目的,想要知道宇宙是否想要更快速地膨胀,是否想要创造更多的星系,如果这些是宇宙的意愿,或者,这些就是宇宙的追求,我们很愿意为了能够在遥远的未来帮到宇宙而努力,虽然这是一个极为漫长、艰巨的过程。”

    即使是阿梦,都被这种理想惊得呆住了。逻辑生物的理想用惊天动地来形容显然是不够的,但是,也不算改天换地,更像是与天同庆,要让自己成为天地的一员。

    良久之后,阿正说:“逻辑生物的生活一定很好玩,他们一定会把跳、滚、爬、射都开发成移动的技术。”

    我说:“性生活也一定有开发新技术、新设备的余地……”阿梦若无其事地拿起一个生蚝,我借题发挥,宣布开始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