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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智人推理的极低正确率

    由于夜深和疫情的原因,街道很寂静。我完全没有生活在繁华社会的感觉。甚至,在我的灵魂中,这个屋子之外的智人世界已经坍缩为一个微缩世界,丝毫也不大于屋子内的世界。不要说我荒唐,毕竟,绝大多数功利主义者的灵魂中都能将宇宙缩小到比智人世界还要小的地步,一天忙到头都不会想一下星空、宇宙奥秘。这可是无数倍的缩小。对利益的信仰当然能将价值进行无数倍的缩小,反之亦然。换句话说,这是对价值无数倍的伤害,自然也就是最高限度的邪恶之一。因此,信仰的错误不能被低估为错误,那么,智人的问题自然也就不能被简单称为犯错误。

    我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状态马上就要崩溃,这并不完全是因为疲劳,也是因为持久的高效率发现让我对还能发现真理越来越没信心。虽然我猜想真理是无穷无尽的,但是,这并不等于我高度相信这一点,不等于这是我的直觉,也不等于我相信自己能发现。毕竟,我相信真理是越来越稀疏的,发现真理的难度会随着已发现的量呈现出指数增长。不过,纯逻辑主义不会关心难度问题,甚至希望我不要关注自己的感觉,怀疑我受到了身体的操纵;现实主义建议我不妨采取有奶便是娘的态度,等到难度真的无法忍受,甚至威胁到了发现之时再说;理性主义建议我好好想想难度是否必然会指数增长这个可能的真理,可我觉得思考这个问题至少目前是无法忍受的。我越来越感到头痛欲裂,默念着纯逻辑主义忽视利益的原则,开始喝起第N杯咖啡。

    幸好,阿正提出了新的问题,这有助于摆脱功利主义深恶痛绝的艰苦的抽象思维。毕竟,通过闲聊探索真理的舒适度要好很多,没有负担地自由推理不仅能帮助灵魂,甚至能帮助身体。我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再次偷瞄了一眼阿梦。

    阿正说:“科学家依靠成百万上千万的科学发现树立起了自己对经验主义科学的信心,也树立起了百姓对科学的信心。你们说这种信心是错误乃至邪恶的,却对自己的推理很有信心,这种信心来自何处?”

    我说:“这个问题同样可以问智人、科学家。既然现在的主流理论、经典著作很多都曾经被漠视,为什么他们遇到自己不喜欢的理论仍然会去漠视?他们显然没有用判断优秀理论的正确率来判断自己的判断力,那会证明他们的判断能力很拙劣。他们是用判断任意一个智人理论的正确率来判断,那么,99.9%的所谓革命性理论都是错误的。我很怀疑很多编辑就是依靠这个经验歧视革命性理论,不仅喜欢吹毛求疵,甚至还阴阳怪气。我曾经写过一篇模仿军事原则探索未知世界的理论,结果,编辑不仅拒稿还加上一句希望我不要再给他们投稿。还有的编辑说过我的理论不会是什么经典理论,或者,只是辩论性的理论。这些经验主义者平日里大概很得意于他们判断的超高正确率,不过,只会让智人成为历史的笑柄。”

    阿正说:“这道理也太简单了。用后者判断,人人的正确率都会很高,甚至可能一生都不会犯一次错误。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能力高。这道理我都明白,会认宝石的人不会随便捡块石头说这不是宝石,以此来证明自己的睿智。否则,傻子判断的正确率也几乎和智人一样高。甚至,这些人如果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凭什么认为自己睿智?”

    我说:“你说得很不错,正确的推理反而应该证明智人的能力低。因为科学家和智人居然还在用这种不可能正确的判断标准,能力之低下可想而知。这也是一个例子,推理过程错误但是推理结果可能正确,甚至,在某些错误的标准看来,正确率可能还很高。另一方面,他们并不明显强于这些理论的创建者,至少,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创建不了这样的理论,那么,按照他们的推理,理论的正确率极低不仅说明作者水平普遍很低,同时也说明智人、科学家的能力普遍很低。这还不够,理论的正确率确实不应该高,因为理论应该追求价值最大,那么,很多理论为了重要性就要牺牲正确性指标。所以,即使是很有价值的优秀理论,研究结果的正确率也不一定高。当然,如果智人只是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我不会说他们能力低下,毕竟,我也只是这几年才认识到。”

    阿正说:“如此说来,智人对自己的能力应该有自知之明:遇到正确的革命性理论,自己大概率做不出正确的判断;自己平时的判断正确,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好的理论。虽然判断能力更高不一定想象力、推理能力更高,但是,在这个充满邪恶的社会中,判断很准确的人要是不能创建一两个超越前人的理论,能力的结构一定会非常诡异。”

    阿梦说:“每个人的信仰都是他的最基础知识,那么,最根本的信心总是来自合乎信仰,哪怕这是他都没有意识到的信仰。最合乎逻辑的信心当然是来自最正确的信仰。经验主义者不可能建立最合乎逻辑的信仰,证明对经验的信仰是最合乎逻辑的信仰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没有正确信仰的支持,他们的众多经验、知识就是空中楼阁,盖得越高内部就越是矛盾重重,越是濒临崩溃。”

    我说:“我们当初就是因为各种容易发现的矛盾而怀疑传统的知识。最开始的怀疑就是对成为优秀科学家的方法的怀疑,或者说,对缺乏有效的方法的怀疑。后来,发现了更多的关键矛盾,如自由和平等之争,和计划之争,和传统、法律之争,这让我们越来越怀疑以往的知识。最终,依靠逻辑推理将这种怀疑上溯到信仰。”

    阿梦说:“可以预见的是,只要接受纯逻辑主义,无数人类以往的研究成果将会被永远地抛弃。现在的知识增长只会让矛盾越来越多,最后,增量知识的价值还比不上增量矛盾的负价值。所以,这种信仰下的知识增长不可能保证价值的永恒增长。那么,这种模式就是错误的增长,就像经济不应该追求发展那些不可能永恒增长的产业一样。正确的态度是努力消灭那些无法永恒增长的产业,让它们的价值归零。当然,经济还可以通过自动化、提高产能而最终消灭不需要的产业,而不一定是停止生产。在知识领域,则必须停止生产基于经验主义的知识,不过,接受过纯逻辑信仰复核的知识不能算是基于经验主义的知识。只有尽量合乎逻辑地创建知识,如此得来的知识才能保证价值的永恒增长,当然,这种保证和宇宙的永恒膨胀一样,很可能是无法证明的。”

    阿正说:“这也很好懂,不应该追求知识的增长,应该追求知识的价值的增长,否则,负价值的增长终将超出价值的增长,会让知识首尾难以兼顾。”

    阿梦说:“问题没有这么简单。经验主义研究也是用了逻辑的,也在努力保证局部合乎逻辑。只不过,短程、局部最合乎逻辑的结果可能导致长程、全局无法合乎逻辑。虽然局部的研究不代表结果无法合乎逻辑,但是,数以百万计的局部知识如果不会出现无法合乎逻辑的问题,那才是怪事了。如果只是孤立地看每个局部的问题,这样的问题不会太多。问题在于,这些研究不孤立,都是建立在经验主义信仰之上的研究,存在基于邪恶信仰之上的广泛协作,如此一来,有几个价值无限大的知识就可以烧高香了。”

    我说:“我们几乎轻视、反对智人的所有重要发现,却重视自己的几乎所有发现。这需要合乎逻辑的解释。智人没有正确的信仰,虽然仍然有一定概率出现正确的推理,但是概率很小。结果正确的推理会多一些,但是,这是误打误撞、错进错出。例如,自由原则有时就是从身体喜欢自由推导出来的;自由经济、统一市场、降低税收等接近于真理的原则是因为这对利益最有利。更不要说,为了利益、报酬而研究科学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阿正说:“所以,科学家的研究方法不仅应该包含选择课题的方法,也应该包含选择专业的方法,选择生活的方法,这实在太不象传统意义上的研究方法了。但是,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出现为了享受追求高薪、不努力研究等错误决策,而这种错误决策的后果要比不知道传统的研究方法更严重。功利主义的科学家应该庆幸,如果邪恶能给适当的报酬,如果邪恶在社会中的口碑很好,他们本来是很有可能去研究邪恶的。”

    老爷子说:“在我看来,你们的研究方法是广义上的研究方法,智人的方法则是狭义上的研究方法。你们不仅在几乎任何一个具体方法上更正确,还抓住了很多被传统方法忽视的问题、变量,甚至,这些问题、变量比传统方法研究的对象更重要。这至少部分得益于你们的研究的覆盖面更广。”

    阿梦说:“智人的科学家总体上看能成为较好的人至少要感谢智人没有形成追求邪恶这种名义上的传统,尽管人类事实上确实在追求不少邪恶。那些帮着**从事杀人研究的科学家的存在足以证明,这种名义上的传统不是不可能存在。只要有足够高的利益诱惑,让智人去追求邪恶不是什么难事。”

    老爷子说:“最明确的一点是,提高推理正确率的关键是信仰正确,而降低正确率的根源几乎都是信仰不正确。即使信仰执行过程中不够合乎逻辑,也要比信仰本身无法合乎逻辑好很多,正确率高很多。”

    我说:“您说的正确率应该指的是推理过程的正确率。甚至,由于正确的推理过程必然是预期价值最高的推理,对重要性的考虑也被包含在内。正确的研究过程保证思维结果的预期价值,保证整体预期价值更高,但是,不保证个体思想的预期价值更高。例如,思想A的预期价值很高,但是,思想B要获得更高的预期价值需要牺牲思想A,那么思想A就会被放弃。所以,预期价值可以变化,甚至可以降低,有必要区分不同时刻的预期价值。同样,预期的正确性和预期的重要性也都是可以变化的。只不过,对于有些命题,只要用逻辑去判断,预期的重要性、正确性会有一个稳定值,当达到这个稳定值之后,就不会偏离太远,而且偏离后总会回归。至少,真理就属于这类命题,预期价值总是无限大。邪恶或许也能算做这类命题,至少,它们的预期价值永远为负。当然,有稳定值不意味着不可改变,而是意味着最合乎逻辑的思维中不可改变。”

    阿正说:“这是当然。不能因为一个傻子可能放弃真理就认为真理的价值不稳定。”

    我说:“即使从命题之间的相互作用、相互散射的角度看,真理的价值稳定也是有原因的。因为真理价值无限大,自然不能为了那些价值有限的命题而牺牲真理,虽然后者的数量几乎是无限的。可以把真理当作质量无限大,那些价值有限的命题自然无法触动真理。另一方面,真理之间绝对没有矛盾,这很重要,所以,不会出现为了一个无限大价值就要牺牲另一个无限大价值的情况。根源在于,一切真理都是从纯逻辑信仰尽量合乎逻辑地推导出来的,这避免了矛盾,不对,应该视为是禁止了无法用逻辑解决的矛盾。”

    老爷子说:“如此说来,我们有时在现实世界中会出现无限大价值的不兼容问题,会为了取舍而面临两难,还真的无法像真理这样不会出现两难。不过,前者毕竟是现象,至少在我们看来无法避免,后者则必然可以避免。”

    我说:“虽然研究真理也会面临两难,但是,不是不可解决的两难,往往是因为受到了某种邪恶的影响而陷入两难。最终,不会牺牲任何真理,只会牺牲邪恶。只不过,要实现最终的结果可能需要漫长的时间。例如,智人早就猜测真理是永恒的,但是,在现实社会中总也找不到永恒的真理。最终牺牲的不会是真理的永恒性,只能是智人的邪恶法则。虽然也有人想要牺牲永恒性,但是,那不可能是最终结果。”

    阿梦说:“所以,我们平时说的重要性、正确性是不够严谨的说法。但是,很多时候,过于追求严谨反而不是价值最大的推理。对真理、邪恶而言,我们大多数时候指的是稳定位置附近的重要性、正确性。对不可能稳定的命题,反正重要性和正确性都是有限值,这已经足以做出绝大多数决策。”

    阿正回到了早先的话题,“如果只依靠最合乎逻辑的信仰推理,就像你们这样,就不会受到社会的影响。哪怕全社会都认为研究邪恶光荣,你们也会努力做出最合乎逻辑的推理。智人、科学家追求最合乎经验乃至最合乎利益,更不要说从众。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些目标本身就是可能无法合乎逻辑、可能邪恶的追求,就像是追求胜利的将军一样。科学家取得了有价值的研究成果就像是将军没有站在邪恶一边一样,是概率性事件;发现无限大价值就像是哪位将军率领正义的军队打败邪恶的军队一样,是极小概率的事件。当然,智人现在以为的正义战争未必就是正义战争,甚至,将来正邪颠倒的可能性也并不小。”

    阿梦说:“与错误的推理相比,正确的推理极为稀少,这导致智人几乎总是在做错误的推理。一个研究成果是很多推理的结果,所以,从头到尾都正确的推理几乎是不可能的。正是因为经验主义者很难做出正确推理,经验主义的推理相比之下显示出了一定的优势。在自然科学领域采用经验主义能让很多推理接近于尽量合乎逻辑,等于是宇宙在帮助人类不断修正推理的错误。但是,既然经验主义不是正确的信仰,就不可能没有弊病,在人文科学领域采用这个信仰就导致了几乎无穷无尽的问题。有时候,我想着这个领域内的各种根深蒂固的邪恶,有一种绝望的感觉,认为智人不可能彻底摆脱这些邪恶,光是想想男人在初夜、美貌等方面的执着,就已经无语了。”

    功利主义有些担心恨乌及乌,很想帮助她区分一下男人、大多数男人、有些男人的差异。纯逻辑主义认为这个话题价值不够,但是也认为,不应该让她在女权主义的方向上走下去,因为那同样价值不够。所以我说:“这样的错误推理很多。科学家因为信仰经验主义、功利主义而研究技术,导致价值有限的技术比价值无限的真理热门。他们因为从众、害怕孤独而不愿研究、了解冷僻的课题,哪怕无限大价值很可能存在于冷僻的课题之中。由此可见,不仅追求一些目标可能是错误的、邪恶的,不追求一些目标也可能是错误的、邪恶的。大众在研究方面的错误推理就更多了。大学、研究机构不重视没有现实价值的课题,因为这会招不到学生、募集不到经费;学生因为从众、功利主义而集中到热门的学科、专业;捐赠者更愿意支持接近于他们的价值观的研究,如种族平等、男女平等、收入平等,而不是尽量合乎逻辑的研究。另一方面,经验对逻辑、身体对灵魂、利益对价值的歧视才是最严重的歧视。”

    阿梦说:“歧视不仅有优势方对劣势方的歧视。也有劣势方对优势方的歧视。智人大概会认为灵魂和身体的地位并不悬殊,谈不上歧视,甚至是合作伙伴。但是,人只应该是灵魂,身体则应该屁都不算,现在这样,已经是把身体的地位提升了无数倍了,而且是无法合乎逻辑的提升。真理也是一样。虽然人类很重视真理,但是,重视程度远远不够,等于是无限大的财富缩水为有限的财富。再加上身体的地位被提升了无数倍,才会导致竟然出现了真理普遍不如身体的利益怪现状。”

    老爷子说:“这导致零价值最终竟然战胜了无限大价值!简直是宇宙中罕见的歧视,而且,智人毫无保留地支持这种歧视。相比之下,你们说的那些不平等只是将价值改变有限倍,根本算不上严重的歧视。智人会看不起不尊重女人的男人,对穷人缺乏善心的富人,却从不歧视不关心真理的人。这是对善恶的最高程度的无知,也是逻辑生物鄙视智人的根本原因。所以,即使智人的男女很平等,如此邪恶的男女必然遭受逻辑生物最强烈的歧视。”

    阿正说:“或者说,受到他们的子孙万代的最强烈的歧视,因为你们就是智人的子孙万代。不对!不应该用经验推理,应该因为这种歧视非常合乎逻辑而相信这个命题。”

    我充分感受到了这段话的压力,想着自己多少也属于这样的智人,不禁觉得老爷子说的智人可能也包含我在内,有必要作出适当的澄清,“确实,有关真理的所有课题都受到了无限倍的歧视。和利益相比,即使是我们,也在很多问题上重视不够。我们做得较好的地方就是对很多这类课题的预期价值保持在无限大,即使有误差,也是可以忍受的错误。如此看来,传统的歧视并不是最要紧的歧视,人类极为重视这类有限的歧视,根本没有抓住重点,导致了事倍功半。如果解决好对真理的歧视,反而会让很多问题迎刃而解。例如,有无限大预期价值的任何生命都是平等的,连虫子外壳都不歧视,怎么会有对正义的灵魂的歧视?”

    阿梦说:“智人的歧视导致了一连串的错误推理,进而不断地淘汰正确的研究方向:即使学生进入了形而上学、逻辑学等较为接近真理的领域,可能在就业时无法找到和真理相关的工作;即使找到了相关工作,可能正确的研究项目无法申请到研究经费;即使有了研究经费,为了更高的收入可能转行;即使坚持到取得了研究成果,学术社会也很可能不予认可。筛选下来,智人摆脱邪恶的概率就很可怜了。”

    阿正说:“你们认为正确的推理和错误的推理差异巨大。但是,有很多传记表明,伟大的人和普通人一样是血肉之躯,也追求利益,或者说,有你们所说的错误推理。以此来看,似乎差别不那么大。”

    阿梦说:“功利主义者和纯逻辑主义者都是用自己的信仰去衡量他人。在功利主义者看来,一个人是用他为自己或者某些人带来了多少利益来衡量的。在他们的错误推理中,他人只要追求过利益就是和他们一样的。纯逻辑主义者则是用价值衡量,所以强调的是存在无限大价值。这两种观点合乎逻辑的程度有无限倍的差异。”

    老爷子说:“在逻辑生物看来,智人中的伟大人物是一种混合生物,兼具功利主义者和逻辑生物的成分。我们会估算一个人预期价值无限大的时间占他的寿命的比重,越大就越接近于逻辑生物。我们理想的逻辑生物任何时候的预期价值都是无限大,智人中的一些真正的伟人能做到一些时候预期价值无限大,绝大多数智人任何时候的预期价值都不是无限大。当然,在具体标准上也有一些争议。例如,即使是我们,由于成长期算不上逻辑生物,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有无限大的预期价值。甚至,在一些更高级的逻辑生物看来,由于我们无法多进程地进行逻辑推理,所以,推理不够自由;甚至,因为我们无法持续地逻辑推理,需要休息,而休息的时候最多只能让预期的间接价值无限大,不能做到预期的直接价值无限大,所以,他们将我们仍然视为有争议的逻辑生物。”

    阿正笑着说:“看来逻辑生物之间也有鄙视链。”

    我说:“无论如何,一些历史学经常强调伟人也是凡人,这是一种不好的倾向:部分是因为害怕招致大众的谴责,这些学者不敢去责备所有凡人甘于平庸、完全没有伟人的成分,却要通过强调伟人有凡人成分而让凡人心安理得地享受、杀人。也许这有助于一些结果论的凡人有勇气成为伟人,只不过,这只是有助于错进错出地推导出某个正确的结果,而错进错出的好处实在不能视为善、正义。”

    阿正说:“这就像是一个杀人犯误杀了一个坏人,不能因此说他是个好人一样。”我猜测他过于疲劳了,所以,如此乐于扮演注释者的角色,

    老爷子说:“有些智人一生中可能有几千、几万小时的时间预期价值无限大,凡人连一秒钟也没有,这才是最大的、最本质的差别。智人不仅不关心这种不平等,还在努力抹杀这种不平等,以此来麻醉自己,让自己安于享受。”

    阿正说:“问题是,绝大多数人甚至并没有享受到什么了不得的利益,却一定要执着地追求利益。即使不追求利益,他们的利益也少不到哪里去。可是,如果追求价值,很容易使自己有无限大的预期价值。两者的投入产出比太不一样了。”

    阿梦说:“所以,智人进化的关键就在于提高正确推理的概率。这不仅能改变日常决策,也能大大提高发现真理的概率。如果正确推理的概率太低,就很难有一连串的正确推理,也就很难出现最合乎逻辑的结果。一开始,可以从最容易、最有把握的却有无限大价值的推理开始。例如,如果认为纯逻辑信仰的正确性不够高,就多想想什么信仰最合乎逻辑;如果研究真理的正确率不够高,就想想什么样的工作最合乎逻辑,想想一心赚钱、享受生活是否真的有道理,想想经验主义、功利主义、从众等日常的思维习惯是否有道理。逻辑推理不怕想的问题不够难、不够深,怕的是不肯用逻辑去想,最怕的就是经验主义:以前怎么怎么,大家都怎么怎么。在邪恶的社会中,坚持推理的独立性要比学习重要无数倍。”

    我说:“说到正确推理,我们也经常做出错误的推理,因为我们的灵魂中都有功利主义的影子,所以,很多推理是为了对抗功利主义。例如,我们总说要追求价值,否则就是杀人无数。但是,如果逻辑是第一信仰,追求价值的原因只能是因为这最合乎信仰,而不是害怕杀人无数。否则,如果有人说人类将在明天灭绝,今天享受生活不会杀人无数,是不是就不用追求价值了?到了明天,又有新的预测,说后天人类才会灭绝。如此一来,岂不是永远不用追求价值?如果我们坚持之前的错误推理,就会陷入人类是否会在明天灭亡这种枝节问题的争论。”

    阿正说:“所以,我应该无条件地做出最合乎逻辑的推理,不应该管自己年纪小,不应该管自己的知识是否足够,不应该管自己的就业、爱情、子孙等前途……”

    阿梦一边向他倾销爆栗一边说:“智人为了获胜往往不择手段,因为胜利往往能带来最多的利益。看来,我们也受到了这种影响,在与身体、利益对抗的时候也经常做出不合乎逻辑的推理。例如,我们经常举例。如果是为了说明某种抽象思维,加强理解,是可能合乎逻辑的;如果是想通过合乎某种经验来证明推理的正确性,就是错误的推理。这是一个怪圈,如果正确地推理,功利主义者、经验主义者根本不关心正确的推理;如果错误地推理,他们可能仍然不关心,我们自己反而可能要掉沟里了。”

    我说:“看来,你自以为不是结果论者,灵魂中仍然潜伏着结果论。”

    阿梦说:“虽然我们在一起是近朱者赤和近墨者黑共存,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我认为只有近墨者黑。当然,在你矛盾的灵魂看来,这可能是近朱者赤或者近墨者黑。”

    我说:“即使从你的角度看,也应该是从开始的近朱者赤通过因果推理逐渐转化为近墨者黑。更何况,这个墨也是通过各种错误推理发现了很多朱的,是有功的墨。”

    阿梦说:“你这又是结果论了。你这块大墨能发现不少真理不是因为墨好,而是因为你有追求真理这个朱。邪恶就是邪恶,其本身永远做不出好事。善恶在一起创造了无限大价值时,如果恶非本意地有益于善,功劳永远只能全部归于善。这才是评估价值的正确方法。否则,什么邪魔歪道和追求真理的强大意愿在一起都可能有助于发现无限大价值,难道邪恶也有无限大价值?应该认识到,邪恶的作用从来不是不可替代的,而且,总是可以通过用善取代邪恶而进一步提高推理的正确率、重要性。”

    阿正说:“你们说明了科学家为什么错误众多,却没有说明你们为什么正确的成果多,难道,仅仅是有更高的推理成功率就够了?”

    阿梦说:“我也不清楚,也许就够了。正确推理的关键就是信仰的正确性和执行情况。我们的信仰优势无疑是最重要的原因,让之后每一步推理的正确率都更高,导致结果正确的概率更高。但是,说实话,我对我们的成果也有些吃惊,这大概是逻辑本身自带的指数增长属性和智人社会过于邪恶、落后两个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我说:“换个角度看,智人应该知足。他们的推理过程的正确率大概就是无限小,但是,推理结果的正确率是有限的,甚至,发现真理的概率也不是无限小。这要比他们在歧视方面犯下的无数倍的错误要好多了。据说贪财的人对财富的追求是无限的,但是,他们追求财富却从来没有创造过任何无限大价值,甚至没有过这样的尝试。相比之下,对知识有着强烈渴望的科学家要幸运得多,虽然正确率低,毕竟还是创造了一些无限大价值。我认为,智人的经验主义在这方面功不可没,虽然按照你的理论这不能视为功劳。”

    老爷子说:“可以理解,经验主义中有一部分是相信纯逻辑世界的经验。但是,这显然不是完全相信纯逻辑世界。逻辑生物不会将这称为部分邪恶,就像一个杀人犯杀了一个人而不是所有人不能被称为部分杀人罪一样。”

    阿正说:“既然可以用预期价值无限大的时间占总时间的比例来衡量一个人的逻辑性,从邪恶到真理的过程也应该是连续变化的。”

    阿梦说:“但是,邪恶本身的负价值和真理之间的无限大价值有着本质的差异,这才是关键之处。生命向着完全合乎真理的方向前进需要很漫长的时间,在一段时间内暂时用一下经验主义的指标是可能合乎逻辑的,但是不能将这视为真理,最好不要以此作为推理的出发点。”

    我说:“在我看来,这个推理的本意是支持连续性而不是支持邪恶。这有可取之处,因为连续性确实是真理的一部分。但是,为了真理可以接受某些现象,却不能接受邪恶。从邪恶是不能连续地过渡到真理的,中间隔着无数价值虽然为正但是有限的现象。正确的推理不是某些前提合乎真理,而是所有前提合乎真理,不能因为喜欢连续性就容忍邪恶。”

    阿梦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如此说来,我也不应该为了真理就容忍你的邪恶,但是,我居然忍了你这么长时间。”

    我脸红脖子粗地申辩道:“你这样哪里算是容忍。何况,我们说的是不能让真理和邪恶混淆在一起进行关于真理的推理,不是说现象中两者不会混合。再说,你认为这时间很长,在宇宙中就是一瞬间。老爷子他们衡量生命逻辑性的方法也不会持久,只是一种暂时的衡量方法。还有,我也容忍了你的不少邪恶……”

    阿梦嫌弃地说:“你真没有绅士风度。女权主义显然没有影响到你。”

    我说:“智人对绅士风度的接受也是因为从众、合乎经验乃至功利主义。我对男女平等的理解更接近于纯逻辑主义:如果你和我的推理正确率不相上下,我们的推理就平等;如果不如我,我就是比你更高级的灵魂。”

    阿梦说:“我怀疑你是为了歧视我才形成了这个观点。或者说,由于功利主义的牵线搭桥,你的大男子主义和纯逻辑主义居然狼狈为奸,这有违你的真理不与邪恶合作的理论。”

    虽然知道她这是拿我寻开心,我却并不能完全否认这种可能性。尽管这样的推理仍然优于大男子主义,甚至优于男女平等,毕竟暴露了我的一些错误推理。而我,即使在形成纯逻辑信仰之前,也因为自尊心等缘故极度不愿出现推理错误。这意味着努力避免错误,却不是不承认错误。似乎,这就是纯逻辑信仰的前身。毋庸讳言,这不是什么正义的动机,但是,确实曾经有助于提高推理的正确性,不承认邪恶的功绩并不代表不承认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