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别喊了，叫不醒的。”
阿壁手里托着一盏油灯，好整以暇地坐在板凳上。
那边韩瑾央冲着卷成一团的赵庆，连喊带拍。歇息在枝头的鸟雀都四散飞走，被窝里的赵庆没有丝毫要转醒的迹象，仍旧是鼾声均匀。
“那你说怎么办，尚衣局那边去晚了明天还要再跑一趟，其他事情都要往后延。”
“让开让开，我来。”
阿壁撸起袖子，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两指掐住鼻翼，鼾声戛然而止。
他承认，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昨天回北部，他的行李都给打包好了。
风吹雨打，草行露宿，咬牙做了五年暗卫，一朝失手，彻底被换到这个籍籍无名的神赋者身边当护卫，让他怎么甘心。
“怎么还没有醒啊，不会出事儿吧。”
屋中沉寂如水，灯影晃晃荡荡地照在赵庆脸上，眼皮紧闭，没声没息的，就不像是个活人。
“莫慌，还有呼吸。”
阿壁手底松紧心里有数，气息均匀地扑在手上，当然没什么大碍。
这小子不知道是演的还是本身就睡得安稳，捏住鼻子呼吸仍旧安稳，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注意力在赵庆身上，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桌上的斑鸠钟发出连续的“咔哒”声，不约而同被闹钟的声音吓了一跳。
斑鸠钟，是很早以前就制作出来的小物件，通过转动斑鸠尾巴上弦，一圈就是一个时辰。到点后，木锤敲击特制的小磬，发出类似于斑鸠鸣叫的钟声。
斑鸠钟的声音到底是和真斑鸠有所差别，听久了会觉得有些渗人，且穿透力及强，近距离多听几遍甚至会头脑胀痛。
一般来说，斑鸠钟的机关在颈部珍珠斑处，但阿壁和瑾央两人却怎么也找不到机关。
“你们在干什么呢？”
正手忙脚乱时，瑾央被身后突如其来的说话声下了一跳，手里没拿稳，眼看着斑鸠钟就要摔在地上，两只手不知所措地悬在半空中。
好在阿壁眼疾手快，脚下一勾，斑鸠钟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当当落在手里，却仍旧发出很不安分的“咕咕”声。
赵庆睡眼惺忪，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手里被塞上自己的闹钟。
“可真有你的，我当年选训那会儿，斑鸠钟一响动，十五亩地（约1万平）的校场上都听得一清二楚，你拿这玩意儿当闹钟！”
阿壁揉着耳朵，那声音犹在耳畔，脑袋里还是嗡嗡的。
也难怪叫不醒了，他又不是学内功的，哪里来的那么大嗓门喊他。可叹赵庆长那么大，听力依旧完好真是个奇迹。
“这不是才寅时三刻吗，怎么这么着急啊。”身上被瑾央披上外衫，垫着靴子就被拉着往屋外走。只得一边下楼，一边拉拽靴帮子。
“走到尚衣局要半个时辰，去晚了今天就白跑了。”
“有那么夸张吗。”
赵庆揉搓着眼睛，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再过几天太子选妃，尚衣局整个下午都要赶做宫里的活，只能腾出上午的时间做其他的。”
“上到朝廷大员，下到仆役佣人衣服都是出自尚衣局，那里天天门庭若市，比天月阁还热闹呢。”
还隔着条横街，赵庆就已经听到一处人声嘈杂。
“那边该不会是就是尚衣局吧？”
两人不置可否。
“今天是不是来晚了？”
“不算晚，这个时间拿到号牌没问题的。”
得到瑾央肯定的回答，赵庆总算松了口气。
天蒙蒙亮，尚衣局所在路上烟火气十足。烧饼、大包、蒸糕各式早点五花八门，以满足食客日渐刁钻的口味。
米粥汤面在仲秋的早间格外受欢迎。几张板凳刚摆开就有了主人，等杆子上小小的球形灯笼挂起，才算正式出摊。
能抢到位置的，多是和摊主数十年交情的老饕。早点摊不讲章法，就论一个先来后到。来晚了，端个碗吃也不算寒碜，街角上有的是捧着碗狼吞虎咽的。赵庆三人就位列其中。
面片汤刚盛出锅，面碗足以在手上烫出大小不一的水泡。阿壁似乎是早有防备，两手缩在袖口里接过，抄起竹筒里的筷子，找了个墙根靠着大快朵颐。
赵庆和瑾央有样学样，却只敢挑起几根，等秋风微微吹至微凉后再送入口中。酸菜的咸香味带着些辣，与骨汤中和柔和不少，只一口就足以让人整个暖和起来，空落落的胃也得以充实。
“几号的牌子？”
狂吃了大半碗过后，阿壁搅动面片闲聊，显然是进入了中场休息。
“廿九，吃完过去估计还得等上一会儿。”
瑾央吃得慢条斯理，碗里面片吸了水，像是又涨足几分。
“赵庆啊，你说我和瑾央姑娘也算是你的随侍，你是不是该给我俩也定个衣服，好让人知道我们是从钦天监来的。”
“好啊。”
赵庆觉得言之有理，答应下来，却被瑾央严词拒绝。
“阿壁侍卫，你我都是侍从，侍奉新主也当恪守本分。”
“我……”
阿壁被这话噎住，一时语塞。
“你们的穿着在钦天监确实格格不入，阿壁说的也没错啊。”
“话是在理，可要在尚衣局定一件成衣少说也要一钱银子。我今日带你到尚衣局是奉命前来，早就提前打点好了。如今上面赏赐还没有到，你一个小小村民哪里来的闲钱购置衣服。”
“一钱银子……”赵庆喃喃自语。
一钱银子，每天早上来碗面片汤，可以吃到来年开春。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在下北部当差久了，对这些没有什么概念，在这里配个不是。”
阿壁抱着面碗躬身行了一礼，模样有些搞笑，有些稚气的脸上是少有的认真。赵庆也就在这个时候会意识到，这是个比自己大上三岁，手下鲜血无数的暗卫。
但其实阿壁最终还是自费定了一身钦天监仆役的衣服。
“阿壁护卫，我说您是不是钱多了没地方花啊？”
从尚衣局出来，阿壁神采奕奕，有些炫耀似的拿着单据在瑾央面前，有意无意地晃荡，契纸哗哗作响。
“可惜啊，小爷我偏偏就是咱几个里头最有钱的。你眼红呢，也就只能眼红，要是当我媳妇的话倒是勉强可以考虑一下分你一点花。”
大中午的，街上也没几个人，但听到这话，还是不乏有侧目的。
瑾央一个姑娘家，本来脸皮就薄，众目睽睽之下一张俏脸烧得红扑扑的。咬着嘴唇，吐不出半个字，一边追一边挥舞粉拳。
阿壁精得很，到底是练家子，别说挨到拳头了，衣角都没碰到，还挑衅似的重复喊着：“韩姑娘饶命啊。”
至于赵庆，早已置身事外，坐在不远处的茶摊底下饶有兴致地看戏。
阿壁手里托着一盏油灯，好整以暇地坐在板凳上。
那边韩瑾央冲着卷成一团的赵庆，连喊带拍。歇息在枝头的鸟雀都四散飞走，被窝里的赵庆没有丝毫要转醒的迹象，仍旧是鼾声均匀。
“那你说怎么办，尚衣局那边去晚了明天还要再跑一趟，其他事情都要往后延。”
“让开让开，我来。”
阿壁撸起袖子，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两指掐住鼻翼，鼾声戛然而止。
他承认，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昨天回北部，他的行李都给打包好了。
风吹雨打，草行露宿，咬牙做了五年暗卫，一朝失手，彻底被换到这个籍籍无名的神赋者身边当护卫，让他怎么甘心。
“怎么还没有醒啊，不会出事儿吧。”
屋中沉寂如水，灯影晃晃荡荡地照在赵庆脸上，眼皮紧闭，没声没息的，就不像是个活人。
“莫慌，还有呼吸。”
阿壁手底松紧心里有数，气息均匀地扑在手上，当然没什么大碍。
这小子不知道是演的还是本身就睡得安稳，捏住鼻子呼吸仍旧安稳，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注意力在赵庆身上，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桌上的斑鸠钟发出连续的“咔哒”声，不约而同被闹钟的声音吓了一跳。
斑鸠钟，是很早以前就制作出来的小物件，通过转动斑鸠尾巴上弦，一圈就是一个时辰。到点后，木锤敲击特制的小磬，发出类似于斑鸠鸣叫的钟声。
斑鸠钟的声音到底是和真斑鸠有所差别，听久了会觉得有些渗人，且穿透力及强，近距离多听几遍甚至会头脑胀痛。
一般来说，斑鸠钟的机关在颈部珍珠斑处，但阿壁和瑾央两人却怎么也找不到机关。
“你们在干什么呢？”
正手忙脚乱时，瑾央被身后突如其来的说话声下了一跳，手里没拿稳，眼看着斑鸠钟就要摔在地上，两只手不知所措地悬在半空中。
好在阿壁眼疾手快，脚下一勾，斑鸠钟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当当落在手里，却仍旧发出很不安分的“咕咕”声。
赵庆睡眼惺忪，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手里被塞上自己的闹钟。
“可真有你的，我当年选训那会儿，斑鸠钟一响动，十五亩地（约1万平）的校场上都听得一清二楚，你拿这玩意儿当闹钟！”
阿壁揉着耳朵，那声音犹在耳畔，脑袋里还是嗡嗡的。
也难怪叫不醒了，他又不是学内功的，哪里来的那么大嗓门喊他。可叹赵庆长那么大，听力依旧完好真是个奇迹。
“这不是才寅时三刻吗，怎么这么着急啊。”身上被瑾央披上外衫，垫着靴子就被拉着往屋外走。只得一边下楼，一边拉拽靴帮子。
“走到尚衣局要半个时辰，去晚了今天就白跑了。”
“有那么夸张吗。”
赵庆揉搓着眼睛，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再过几天太子选妃，尚衣局整个下午都要赶做宫里的活，只能腾出上午的时间做其他的。”
“上到朝廷大员，下到仆役佣人衣服都是出自尚衣局，那里天天门庭若市，比天月阁还热闹呢。”
还隔着条横街，赵庆就已经听到一处人声嘈杂。
“那边该不会是就是尚衣局吧？”
两人不置可否。
“今天是不是来晚了？”
“不算晚，这个时间拿到号牌没问题的。”
得到瑾央肯定的回答，赵庆总算松了口气。
天蒙蒙亮，尚衣局所在路上烟火气十足。烧饼、大包、蒸糕各式早点五花八门，以满足食客日渐刁钻的口味。
米粥汤面在仲秋的早间格外受欢迎。几张板凳刚摆开就有了主人，等杆子上小小的球形灯笼挂起，才算正式出摊。
能抢到位置的，多是和摊主数十年交情的老饕。早点摊不讲章法，就论一个先来后到。来晚了，端个碗吃也不算寒碜，街角上有的是捧着碗狼吞虎咽的。赵庆三人就位列其中。
面片汤刚盛出锅，面碗足以在手上烫出大小不一的水泡。阿壁似乎是早有防备，两手缩在袖口里接过，抄起竹筒里的筷子，找了个墙根靠着大快朵颐。
赵庆和瑾央有样学样，却只敢挑起几根，等秋风微微吹至微凉后再送入口中。酸菜的咸香味带着些辣，与骨汤中和柔和不少，只一口就足以让人整个暖和起来，空落落的胃也得以充实。
“几号的牌子？”
狂吃了大半碗过后，阿壁搅动面片闲聊，显然是进入了中场休息。
“廿九，吃完过去估计还得等上一会儿。”
瑾央吃得慢条斯理，碗里面片吸了水，像是又涨足几分。
“赵庆啊，你说我和瑾央姑娘也算是你的随侍，你是不是该给我俩也定个衣服，好让人知道我们是从钦天监来的。”
“好啊。”
赵庆觉得言之有理，答应下来，却被瑾央严词拒绝。
“阿壁侍卫，你我都是侍从，侍奉新主也当恪守本分。”
“我……”
阿壁被这话噎住，一时语塞。
“你们的穿着在钦天监确实格格不入，阿壁说的也没错啊。”
“话是在理，可要在尚衣局定一件成衣少说也要一钱银子。我今日带你到尚衣局是奉命前来，早就提前打点好了。如今上面赏赐还没有到，你一个小小村民哪里来的闲钱购置衣服。”
“一钱银子……”赵庆喃喃自语。
一钱银子，每天早上来碗面片汤，可以吃到来年开春。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在下北部当差久了，对这些没有什么概念，在这里配个不是。”
阿壁抱着面碗躬身行了一礼，模样有些搞笑，有些稚气的脸上是少有的认真。赵庆也就在这个时候会意识到，这是个比自己大上三岁，手下鲜血无数的暗卫。
但其实阿壁最终还是自费定了一身钦天监仆役的衣服。
“阿壁护卫，我说您是不是钱多了没地方花啊？”
从尚衣局出来，阿壁神采奕奕，有些炫耀似的拿着单据在瑾央面前，有意无意地晃荡，契纸哗哗作响。
“可惜啊，小爷我偏偏就是咱几个里头最有钱的。你眼红呢，也就只能眼红，要是当我媳妇的话倒是勉强可以考虑一下分你一点花。”
大中午的，街上也没几个人，但听到这话，还是不乏有侧目的。
瑾央一个姑娘家，本来脸皮就薄，众目睽睽之下一张俏脸烧得红扑扑的。咬着嘴唇，吐不出半个字，一边追一边挥舞粉拳。
阿壁精得很，到底是练家子，别说挨到拳头了，衣角都没碰到，还挑衅似的重复喊着：“韩姑娘饶命啊。”
至于赵庆，早已置身事外，坐在不远处的茶摊底下饶有兴致地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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