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入夜时分，皇城几条主干的街道人流如织，张灯结彩。
从开国时湍国皇城就取消了宵禁，一直延续到现在。
夜摊成市后可谓是无奇不有。在夜市上，能见到湍国最时鲜的小吃，最稀奇的机巧，最物美价廉的首饰。但赵庆难辨真伪，因为这都只是阿壁的一面之词。
原本以为再热闹也不过是和庙会差不多的，实则皇城中的夜市由三条主路构成且由小巷相互连通，声势浩大。
今晚的夜宴，赵庆笃定，必然比夜市更有看头一些，毕竟选妃宴上够格的女子都是一等一标致的美人。
皇城内道，车马排成长列，驶向皇家园林。每辆车架前都配掌灯使两位及宫女数名，侧方有佩刀侍卫随行，车队行动缓慢。
“师父，这一路上车驾可真是不少啊。”
钦天监的马车在中偏后的位置，探头向外张望，前不见队首后不见队尾。一丈高竹竿将宫灯稳稳当当地挑起，远远望去像是一条蜿蜒前行的金龙。
“驻在皇城的官员凡五品及以上的，都会收到太子府上的请帖，这等大事，除了那些脱不开身的，都要参加。”
李民章闭目养神，心思流转。
要不是早朝上，皇上直说了不去就是不给他面子，还让周首辅那个老马屁精表态，彻底把路堵死，他才不想参加这种浪费时间的选妃宴。
赵庆这小子还真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皇帝、五公主、太子妃、周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居然一点紧迫的感觉都没有。
不过，水搅混了再沉静下来才能显得更透彻，这样的乱局对于赵庆来说，也不失为一种转机。
园林正中矗立一座正圆形的建筑，朱红瓦片帷帽一般扣在墙上，大门门板足有一掌厚，高更是有将近三尺，只是比城门稍稍矮一些。相比之下建筑边上的千年杏树显得小巧袖珍。
光亮从其中透出，钟鼓鸣奏声袅袅入耳。
李民章官至五正品，席位靠后，窝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这正合他的意。
殿中首座席，具是皇室宗亲。太子侧妃卫良娣的出现成了谈话的焦点。
“抱了儿子就是不一样，神态都和以前看到的时候不同了。”
“我看也没差多少，还不是一如既往的乖顺模样，也是对了太子胃口。平日请她总说是身体抱恙，选妃宴倒是巴巴地跑过来，还和太子妃平起平坐。”
“都诞下皇长孙了地位当然是不一样的，就是这样的场合穿戴也太素净了些。”
不远处几位诰命夫人的谈话声让赵庆听了个大概，四下环顾，发现席上坐着的不是朝中大臣就是诰命夫人，坐在席间有些格格不入只得闷头喝茶。
“赵公子，”一位仕女向坐上的赵庆行过一礼，“公主召您去一趟。”
赵庆跟着仕女从殿侧一处窄门走出。月光清浅地照在亭台楼阁上，路上漆黑一片，只有仕女手上提着的一盏宫灯照明。远离大殿后流水虫鸣声逐渐明显。
湖角一处凉亭掌着灯，近水处女子斜斜依靠在亭栏上。
女子上身着数件天青薄纱衣，层层堆叠如牡丹般的袖口拢在肘窝，一双染着蔻丹的手上拿着根细长的蒲草逗弄池中鲤鱼。
“你们先下去吧，留赵公子同我说两句。”
凉亭顶上吊一组宫灯，在夜风中缓缓转动，暖黄烛光流转间，头上金钗熠熠生辉，背对着侧卧在亭凳上，身影窈窕。
“你叫什么名字？”
赵庆走神之际，一张妆容精致的俏脸突然放大，不安分的手攀在赵庆的臂上，整个人随之贴靠上来。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合着秋风打在颈项间，心弦“铮”地一声绷断，耳根不自觉地泛红。
“来赴宴怎么胡子拉碴的，底子倒还不错，栽培栽培……”
“咳，”眼看着一只纤纤玉手就要抚上脸颊，赵庆赶忙挣开，用咳嗽声掩饰尴尬，“草民赵庆见过五公主。”
“早晚也是我夫君，何必躲开呢，”
语气故作落寞，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轻轻巧巧地向后旋身退后，拉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在下不过是乡野村夫，身份低微。公主金枝玉叶，高攀不起。”一个功夫不差的受宠公主更是高攀不起。
“什么高啊低啊的，父皇都答应聘你做我驸马了，今天招你来只是看看顺不顺眼，你只管答应就是了。”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世人敬仰的神赋者，洞晓未来的神祇，庇佑湍国子民，何必妄自菲薄。本公主的驸马，这样唯唯诺诺的白让人看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压你呢。”
要不是有奶娘一手带大，她可能早就不在了，性格上也是和奶娘一样的直率。从一个冷宫弃女到名冠皇城的五公主，她也不是生来就高贵。
“公主说的是。”
“一口一个公主，生分得很，我叫珠柰。”
宫中只有皇子有姓名，公主及笄前叫的都是乳名，奶娘无权给皇子公主取名，她甚至连乳名都没有，就叫小五。
珠柰，是她自己取的，打算在及笄后用的名字。在此前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甚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赵庆说起这个名字。
回大殿依旧有仕女在前面带路，一反来时的惴惴不安，赵庆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
如果没有神赋者的身份，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像大多数同龄人一样，为了金榜题名寒窗苦读，朝夕练功。不会有监正收为弟子，不会成为明阳王的门客，更不会成为驸马。
可成为神赋者后，他才发现这个称号被赋予的希望，让他有一种被悬架在空中摇摇欲坠的不安感觉。
湍国信奉神明，近些年富裕后更是如此。像一些县城、省城都会有大片皇家出资建设的祭殿，不少百姓会在家中放置神龛。凡是到些繁华的地方，都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烛味。
赵庆原本是相信有“神”存在的。
天地之间，冥冥之中，有天数引导，只有神才能掌握这些天数。他觉得说书先生说得很有道理。但在成为神赋者后，赵庆却觉得这种说法有些可笑。
诚然，他可以看到未来发生的一些事，但也仅限于遍历前的那些，庇佑苍生无从说起，像变换容貌声音、力大如牛、与鬼神对话等的更是空穴来风。
如果说这就是神的化身，那赵庆觉得千年王八的含神量可能比他还要高上一些。
从开国时湍国皇城就取消了宵禁，一直延续到现在。
夜摊成市后可谓是无奇不有。在夜市上，能见到湍国最时鲜的小吃，最稀奇的机巧，最物美价廉的首饰。但赵庆难辨真伪，因为这都只是阿壁的一面之词。
原本以为再热闹也不过是和庙会差不多的，实则皇城中的夜市由三条主路构成且由小巷相互连通，声势浩大。
今晚的夜宴，赵庆笃定，必然比夜市更有看头一些，毕竟选妃宴上够格的女子都是一等一标致的美人。
皇城内道，车马排成长列，驶向皇家园林。每辆车架前都配掌灯使两位及宫女数名，侧方有佩刀侍卫随行，车队行动缓慢。
“师父，这一路上车驾可真是不少啊。”
钦天监的马车在中偏后的位置，探头向外张望，前不见队首后不见队尾。一丈高竹竿将宫灯稳稳当当地挑起，远远望去像是一条蜿蜒前行的金龙。
“驻在皇城的官员凡五品及以上的，都会收到太子府上的请帖，这等大事，除了那些脱不开身的，都要参加。”
李民章闭目养神，心思流转。
要不是早朝上，皇上直说了不去就是不给他面子，还让周首辅那个老马屁精表态，彻底把路堵死，他才不想参加这种浪费时间的选妃宴。
赵庆这小子还真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皇帝、五公主、太子妃、周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居然一点紧迫的感觉都没有。
不过，水搅混了再沉静下来才能显得更透彻，这样的乱局对于赵庆来说，也不失为一种转机。
园林正中矗立一座正圆形的建筑，朱红瓦片帷帽一般扣在墙上，大门门板足有一掌厚，高更是有将近三尺，只是比城门稍稍矮一些。相比之下建筑边上的千年杏树显得小巧袖珍。
光亮从其中透出，钟鼓鸣奏声袅袅入耳。
李民章官至五正品，席位靠后，窝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这正合他的意。
殿中首座席，具是皇室宗亲。太子侧妃卫良娣的出现成了谈话的焦点。
“抱了儿子就是不一样，神态都和以前看到的时候不同了。”
“我看也没差多少，还不是一如既往的乖顺模样，也是对了太子胃口。平日请她总说是身体抱恙，选妃宴倒是巴巴地跑过来，还和太子妃平起平坐。”
“都诞下皇长孙了地位当然是不一样的，就是这样的场合穿戴也太素净了些。”
不远处几位诰命夫人的谈话声让赵庆听了个大概，四下环顾，发现席上坐着的不是朝中大臣就是诰命夫人，坐在席间有些格格不入只得闷头喝茶。
“赵公子，”一位仕女向坐上的赵庆行过一礼，“公主召您去一趟。”
赵庆跟着仕女从殿侧一处窄门走出。月光清浅地照在亭台楼阁上，路上漆黑一片，只有仕女手上提着的一盏宫灯照明。远离大殿后流水虫鸣声逐渐明显。
湖角一处凉亭掌着灯，近水处女子斜斜依靠在亭栏上。
女子上身着数件天青薄纱衣，层层堆叠如牡丹般的袖口拢在肘窝，一双染着蔻丹的手上拿着根细长的蒲草逗弄池中鲤鱼。
“你们先下去吧，留赵公子同我说两句。”
凉亭顶上吊一组宫灯，在夜风中缓缓转动，暖黄烛光流转间，头上金钗熠熠生辉，背对着侧卧在亭凳上，身影窈窕。
“你叫什么名字？”
赵庆走神之际，一张妆容精致的俏脸突然放大，不安分的手攀在赵庆的臂上，整个人随之贴靠上来。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合着秋风打在颈项间，心弦“铮”地一声绷断，耳根不自觉地泛红。
“来赴宴怎么胡子拉碴的，底子倒还不错，栽培栽培……”
“咳，”眼看着一只纤纤玉手就要抚上脸颊，赵庆赶忙挣开，用咳嗽声掩饰尴尬，“草民赵庆见过五公主。”
“早晚也是我夫君，何必躲开呢，”
语气故作落寞，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轻轻巧巧地向后旋身退后，拉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在下不过是乡野村夫，身份低微。公主金枝玉叶，高攀不起。”一个功夫不差的受宠公主更是高攀不起。
“什么高啊低啊的，父皇都答应聘你做我驸马了，今天招你来只是看看顺不顺眼，你只管答应就是了。”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世人敬仰的神赋者，洞晓未来的神祇，庇佑湍国子民，何必妄自菲薄。本公主的驸马，这样唯唯诺诺的白让人看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压你呢。”
要不是有奶娘一手带大，她可能早就不在了，性格上也是和奶娘一样的直率。从一个冷宫弃女到名冠皇城的五公主，她也不是生来就高贵。
“公主说的是。”
“一口一个公主，生分得很，我叫珠柰。”
宫中只有皇子有姓名，公主及笄前叫的都是乳名，奶娘无权给皇子公主取名，她甚至连乳名都没有，就叫小五。
珠柰，是她自己取的，打算在及笄后用的名字。在此前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甚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赵庆说起这个名字。
回大殿依旧有仕女在前面带路，一反来时的惴惴不安，赵庆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
如果没有神赋者的身份，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像大多数同龄人一样，为了金榜题名寒窗苦读，朝夕练功。不会有监正收为弟子，不会成为明阳王的门客，更不会成为驸马。
可成为神赋者后，他才发现这个称号被赋予的希望，让他有一种被悬架在空中摇摇欲坠的不安感觉。
湍国信奉神明，近些年富裕后更是如此。像一些县城、省城都会有大片皇家出资建设的祭殿，不少百姓会在家中放置神龛。凡是到些繁华的地方，都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烛味。
赵庆原本是相信有“神”存在的。
天地之间，冥冥之中，有天数引导，只有神才能掌握这些天数。他觉得说书先生说得很有道理。但在成为神赋者后，赵庆却觉得这种说法有些可笑。
诚然，他可以看到未来发生的一些事，但也仅限于遍历前的那些，庇佑苍生无从说起，像变换容貌声音、力大如牛、与鬼神对话等的更是空穴来风。
如果说这就是神的化身，那赵庆觉得千年王八的含神量可能比他还要高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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