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宫中夜色，沉寂如水。
秋末天干物燥，最是容易走水，各殿都多加了守夜的，王珠柰的殿中也不例外。
清风明月两人披着薄斗篷坐在门房，手头做些针线消磨时光。
“哼，一瓶小小的药膏就让主子心动了，也不知道使的什么手段。”
几周前，王珠柰还对于这门自己极力促成的婚事不太满意，甚至扬言今后要在府里多养几个面首，一天换一个。现如今是对此只字不提，天天念叨着让她们两人查赵庆什么时候有空闲。
风明不做言语，只附地点了点头。
皇宫里，想要什么珍奇药材只要到知会一声就能呈到殿中，那膏药不过是市井中再普通不过的。也不知道与主子说了些什么，导致其一路三心二意，两度险些摔倒。
要说平常，这些宫鞋都是放在殿里的库房蒙灰的，鞋跟最低十公分，跟踩高跷似的，她们主子平日是不穿的，最多在大宴上充场面，几年也穿不上一次。
但最近不知怎么的，居然让她俩把宫鞋全拿出来，说是闲来无事，学着穿穿宫鞋。
别人能否看得出来另当别论，清月、风明都看得明白，这分明是传给姑爷看的。
“要说门第，连世家游手好闲的一些个庶子都不及，长相也是普通，送的礼还那么随便，殿下莫不是被那怪人骗了。什么良配，我看就是些忽悠人的手段，前几次只是运气好才说中了吧。”
清月所说的怪人是皇城不远处一座小寺庙里的住持，不过此人还有一重身份，城东一家小肉铺的摊主。
这位住持非有缘人、非权贵不见，见过真容的少之又少。
虽说肉摊摊主多是只负责切肉的，与其教义并不冲突，况且谁又能把一个菜摊上光头的摊主和寺中住持联系到一起，称其为怪人也不为过。
这件事饰风明在外出办差事的时候无意间撞破的，封口费是一提五花肉，因此这件事她只和王珠柰、清月两个信得过的人提起过。
不过这种事情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这种事吧。
“我倒是觉得合适。”风明顿了顿，补充道，“不是因为住持说的，只是单纯觉得合适。”
“合适？”
清月、风明两人是奶娘从街上捡来的弃女，比王珠柰小了四五岁。修学时王珠柰听从奶娘所说将各种课业转教两人，培养两人的同时便于温习功课。
清月性子活跃些，在武学上颇有造诣。而风明就相对稳重许多，平日言语不多，但思辨清谈天赋异禀。
“比咱主子身份高的能有几人，与其将来为巩固父兄的皇位，不如趁着太平时寻良人嫁了。
那些个皇城大家，有几个是门庭干干净净的，几户家事搅得皇城无人不知，现如今是有些家底撑着，谁知道哪天底子就蛀空了，或是被抄家，届时难免不受到牵连。”
风明常被派去打理主子在皇城中的几处铺面，和几个大家都是打过交道的，对那些世家子弟的品行属实没有什么把握，难得几个平行端正的，不是年纪过大，妻位早就有人了，就是年纪尚小不适婚配。
“可是……”
“皇帝有意让赵公子去西堂关，就是要提拔的意思。边关几乎是一边倒的形势，不过是收个尾罢了，届时少不了加官进爵。
况且……我前些日子出宫时遇到阿央了。”
“央姐姐？她不是被调到宫外去做差事了吗？”
两人所说的正是韩瑾央。韩瑾央在宫里做采买调配，对皇城上下都十分熟悉，与宫里几个皇子公主身边人也都认识。
清月、风明两人与她年纪相仿，也就多了些话题，关系一直不错。
“被安排到赵公子身边了。”
“什么？”清月惊讶之余，不禁追问，“不是说他是头一次来皇都，有什么事要交给央姐姐打理的？”
“阿央的身契，现如今在赵公子手里，将来都不会回宫。其他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只不过她说到钦天监办事比在宫中忙多了。”
“央姐姐入宫也有七八年了，品阶不低，平日也算清闲，抽调到赵公子身边也太可惜了。”
韩瑾央是从杂坊（杂坊专责收容不足8岁的孩童，筛选后为宫中输送去）被招进宫的，至于年仅6岁的她是什么原因被充入杂坊的，她不愿意提及，清月、风明两人便也不好细问。
在宫中没有什么照应，在宫里的地位都是靠自己争来的，爬到如今的位置，同为宫中侍婢的两人又如何不知其中心酸。
“不，她是自荐去的。”
“怎么可能！”
“我当时也不相信，可她太笃定了。”
风明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仰头望向漆黑无尽的天空，繁星点点忽明忽暗，薄云拢月，惨惨淡淡。
“她说她在宫里找不到答案，不得不出宫去。”
“可央姐姐本就是采买的，又何必追随新主，专为出宫呢？”
“或许是要到更远的地方吧。”
风明早已忘记入宫前的事了，像这种闲来无事时，她常常会想，究竟是为什么要抛弃她们姐妹两人，如果没有进宫，她们又会是怎样生活的。
她是佩服韩瑾央的，至少她有勇气放弃曾拥有的一切，去找那个不一定还有意义的答案。
……
赵庆屋中书房，烛火摇曳，映得屋中三人身影高瘦。
“那你可知道自己要找的答案在什么地方？”
赵庆微低着头，面庞隐没在黑暗中，意识到手里攥着的身契攥得有些皱了，小心地捋平。
这是韩瑾央的身契，还有二十多年的效期，宫中今日才呈给他，连同阿壁的一起。
赵庆怎么也没想到，韩瑾央会跪下求他给三年时间，只为找一个一问三不知的答案。
“湍南韩家。”
这是韩瑾央唯一肯定的事。
“湍南韩家，七八年前抄了家，早就没了，就算给你三年时间又能找到什么？”阿壁厉声质问。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韩瑾央引火自焚，湍南韩家牵扯太多了。
湍南韩家的事，鲜少有人重提了。湍南韩家是炼炀油的老世家，在湍南一众大大小小的炼油厂里是唯一能和柒州蒋家比尖的。
谁知一夜之间就被抄了家，除了名，遭牵连的人家不计其数，整个湍南都重新洗牌。
秋末天干物燥，最是容易走水，各殿都多加了守夜的，王珠柰的殿中也不例外。
清风明月两人披着薄斗篷坐在门房，手头做些针线消磨时光。
“哼，一瓶小小的药膏就让主子心动了，也不知道使的什么手段。”
几周前，王珠柰还对于这门自己极力促成的婚事不太满意，甚至扬言今后要在府里多养几个面首，一天换一个。现如今是对此只字不提，天天念叨着让她们两人查赵庆什么时候有空闲。
风明不做言语，只附地点了点头。
皇宫里，想要什么珍奇药材只要到知会一声就能呈到殿中，那膏药不过是市井中再普通不过的。也不知道与主子说了些什么，导致其一路三心二意，两度险些摔倒。
要说平常，这些宫鞋都是放在殿里的库房蒙灰的，鞋跟最低十公分，跟踩高跷似的，她们主子平日是不穿的，最多在大宴上充场面，几年也穿不上一次。
但最近不知怎么的，居然让她俩把宫鞋全拿出来，说是闲来无事，学着穿穿宫鞋。
别人能否看得出来另当别论，清月、风明都看得明白，这分明是传给姑爷看的。
“要说门第，连世家游手好闲的一些个庶子都不及，长相也是普通，送的礼还那么随便，殿下莫不是被那怪人骗了。什么良配，我看就是些忽悠人的手段，前几次只是运气好才说中了吧。”
清月所说的怪人是皇城不远处一座小寺庙里的住持，不过此人还有一重身份，城东一家小肉铺的摊主。
这位住持非有缘人、非权贵不见，见过真容的少之又少。
虽说肉摊摊主多是只负责切肉的，与其教义并不冲突，况且谁又能把一个菜摊上光头的摊主和寺中住持联系到一起，称其为怪人也不为过。
这件事饰风明在外出办差事的时候无意间撞破的，封口费是一提五花肉，因此这件事她只和王珠柰、清月两个信得过的人提起过。
不过这种事情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这种事吧。
“我倒是觉得合适。”风明顿了顿，补充道，“不是因为住持说的，只是单纯觉得合适。”
“合适？”
清月、风明两人是奶娘从街上捡来的弃女，比王珠柰小了四五岁。修学时王珠柰听从奶娘所说将各种课业转教两人，培养两人的同时便于温习功课。
清月性子活跃些，在武学上颇有造诣。而风明就相对稳重许多，平日言语不多，但思辨清谈天赋异禀。
“比咱主子身份高的能有几人，与其将来为巩固父兄的皇位，不如趁着太平时寻良人嫁了。
那些个皇城大家，有几个是门庭干干净净的，几户家事搅得皇城无人不知，现如今是有些家底撑着，谁知道哪天底子就蛀空了，或是被抄家，届时难免不受到牵连。”
风明常被派去打理主子在皇城中的几处铺面，和几个大家都是打过交道的，对那些世家子弟的品行属实没有什么把握，难得几个平行端正的，不是年纪过大，妻位早就有人了，就是年纪尚小不适婚配。
“可是……”
“皇帝有意让赵公子去西堂关，就是要提拔的意思。边关几乎是一边倒的形势，不过是收个尾罢了，届时少不了加官进爵。
况且……我前些日子出宫时遇到阿央了。”
“央姐姐？她不是被调到宫外去做差事了吗？”
两人所说的正是韩瑾央。韩瑾央在宫里做采买调配，对皇城上下都十分熟悉，与宫里几个皇子公主身边人也都认识。
清月、风明两人与她年纪相仿，也就多了些话题，关系一直不错。
“被安排到赵公子身边了。”
“什么？”清月惊讶之余，不禁追问，“不是说他是头一次来皇都，有什么事要交给央姐姐打理的？”
“阿央的身契，现如今在赵公子手里，将来都不会回宫。其他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只不过她说到钦天监办事比在宫中忙多了。”
“央姐姐入宫也有七八年了，品阶不低，平日也算清闲，抽调到赵公子身边也太可惜了。”
韩瑾央是从杂坊（杂坊专责收容不足8岁的孩童，筛选后为宫中输送去）被招进宫的，至于年仅6岁的她是什么原因被充入杂坊的，她不愿意提及，清月、风明两人便也不好细问。
在宫中没有什么照应，在宫里的地位都是靠自己争来的，爬到如今的位置，同为宫中侍婢的两人又如何不知其中心酸。
“不，她是自荐去的。”
“怎么可能！”
“我当时也不相信，可她太笃定了。”
风明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仰头望向漆黑无尽的天空，繁星点点忽明忽暗，薄云拢月，惨惨淡淡。
“她说她在宫里找不到答案，不得不出宫去。”
“可央姐姐本就是采买的，又何必追随新主，专为出宫呢？”
“或许是要到更远的地方吧。”
风明早已忘记入宫前的事了，像这种闲来无事时，她常常会想，究竟是为什么要抛弃她们姐妹两人，如果没有进宫，她们又会是怎样生活的。
她是佩服韩瑾央的，至少她有勇气放弃曾拥有的一切，去找那个不一定还有意义的答案。
……
赵庆屋中书房，烛火摇曳，映得屋中三人身影高瘦。
“那你可知道自己要找的答案在什么地方？”
赵庆微低着头，面庞隐没在黑暗中，意识到手里攥着的身契攥得有些皱了，小心地捋平。
这是韩瑾央的身契，还有二十多年的效期，宫中今日才呈给他，连同阿壁的一起。
赵庆怎么也没想到，韩瑾央会跪下求他给三年时间，只为找一个一问三不知的答案。
“湍南韩家。”
这是韩瑾央唯一肯定的事。
“湍南韩家，七八年前抄了家，早就没了，就算给你三年时间又能找到什么？”阿壁厉声质问。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韩瑾央引火自焚，湍南韩家牵扯太多了。
湍南韩家的事，鲜少有人重提了。湍南韩家是炼炀油的老世家，在湍南一众大大小小的炼油厂里是唯一能和柒州蒋家比尖的。
谁知一夜之间就被抄了家，除了名，遭牵连的人家不计其数，整个湍南都重新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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