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牛的泪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宋·辛弃疾

    辛稼轩这首《破阵子》，想必大家都不陌生吧，词中的八百里原本是用来拉军粮的牛，这里借指酒肉食物，词意为：把酒食分给部下，奏响军乐来鼓舞士气！

    在古代，牛的作用不言而喻，因为它们吃苦耐劳又很温顺，而且很通人性，与人们的生产活动息息相关，是农人耕地种田的好帮手，在十二生肖中它排在第二位，许多民间故事里也有它的身影，比如牛郎织女故事中的那只老黄牛！

    在我小的时候，牛的作用也还很明显，那时候我们村子里还没有一台拖拉机，重物运输还得靠牛拉，耕田犁地也离不开牛，刚铃家有一头牛，那时候从地里拉小麦，我还坐过他家的牛车呢！

    那只牛可温顺了，我一次我很好奇，就壮起胆子伸手去摸了一下它的头，它也并没有抵触，而是眨巴眨巴它那铜铃一般大的眼睛，见它挺配合，我又捏了捏它的耳朵，肉乎乎的，手感非常棒！

    它的鼻子里被一根横木穿透，嘴巴上还戴了一个笼头，看着这么残忍又奇特的装扮，我不禁暗自琢磨，它难道不疼吗，人们为何要这么虐待一只牲口呢？

    我想破小脑壳也不明白为啥，大概是怕牛在干活的时候停下来吃草吧，毕竟没有人愿意为等一只牲口，而耽搁干活的时间，我想这就是“又想牛儿跑，还不想牛儿吃草！”

    以前还常开玩笑说“老母牛不产崽了——牛B坏了”，可是又有多少人真的亲眼见过老母牛产崽呢？我就有幸见过一次，老母牛临盆的时候是站着的，羊水伴着小牛噗通一声落地，湿淋淋的小牛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呆萌萌的，看着很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是它骨子里却有一股子倔强，连续跌倒，又接着尝试，不到俩小时的时间就能站起来了，两股战战，瑟瑟发抖，眼睛却清澈而坚定，这是它来到这世上的第一课，这一课的内容叫“活着”！

    前队遥娃（按辈分，我得叫伯）家有一只水牛，通体黑色，有两只很长且弯曲的尖角，与黄牛不同，它个子稍矮，体型敦实，几乎没有脖子，看其样子，它的头好像就跟身体直接连在一起似的。

    顾名思义，老水牛生活在水里，或者靠近水的地方，它总是喜欢在老二兵家前边的水沟里洗澡，有时还会独自在场里散步，看着样子吓人，我一直都不敢靠近它，可是三毛胆子大啊，他喜欢寻找刺激，趁老水牛不注意，纵身就跳到了牛背上，还诱惑我，想让我也上去，可我哪里敢呀，只能侧目而视，眼气（逗引）我，我也不干！

    七爷（老慧茹爷爷）也养了一头牛，只不过每天看着这么一头脏兮兮的牛，周遭臭熏熏的，苍蝇蚊子一大堆，还有一大群牛虻乱飞，我见之就绕道而走，我很佩服七爷的勇气，一间屋子，他睡西头，牛睡东头，都说距离产生美，但是真爱却是能够忍受他人所不能忍受的，生活在一起，久处而不厌！

    有一天凌晨，小北庄炸开了锅，原因是七爷半夜起来撒尿的时候，发现墙后面出现了一个大洞，而与他朝夕相处作伴多年的老牛不见了，只见他振臂一呼，小北庄全体青壮年出动，一直忙活到了天亮，也是无果而终，结局已经注定，即使再努力也无力更改，只得接受了这个事实。

    后来，听大人们议论，一定是前些天来村子里的陌生人干的，他们早就踩好了点，只等夜深人静时，先将人迷晕，再往墙上撒上“化石粉”，挖起洞来就毫无声响了，然后牵起牛绳就跑，也就无人知晓了，等人反应过来，他们早就逃之夭夭了。

    从那以后，再没听到，夕阳下，七爷牵牛路过时，响起的一串串铜铃声。

    再往后，随着刚铃家的老牛被卖掉，村子里再也没有一头牛了，取而代之则是以拖拉机为代表的机械时代的来临，也许多年以后，人们也只能在古诗里看到:“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