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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吐蕃附宋

    失去灵州后,大宋加强了环、庆一带的防守,不久后,环庆都部署张凝上表说,牛羊族和苏家族两个蕃部与拓跋继迁打了起来,其中两族首领还请胜后归附大宋。

    官家听奏后大喜,“此二族在环州侧,仗着地处边远,曾常与继迁一起扰边,朕数次让边吏前往诏谕,之前听闻其有心内附,可又恐其诈降,现在他们果真打了起来,看来是真降!”

    于是即刻派人前去封赏两部,赐其茶彩。

    不久后,原州熟户裴天下又上表说,原州移湖等族几月前归附了拓跋继迁,请大宋天师率兵讨伐,他将极力策应,可原州部署司拒不上报,所以他才直接上表宋庭。

    官家觉得,这些蕃部既然有心御敌,就不要打击他们的决心,于是让人重赏裴天下,还告知边将,以后凡有任何讨伐党项的蕃部,都要接见上报。

    没过多久,泾原都部署陈兴又上表说龙移卑陵山首领厮敦琶称他们已经集齐骑兵,等着和宋军一起进攻拓跋继迁。

    看来,继迁拿下灵州后已成了众矢之的。

    之前灵州是大宋的他们都相安无事,可现在一个个都不淡定了,心想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拓跋部竟然拿下了河西走廊的咽喉灵州城,他们怎能不气愤,不管这气愤之中有没有嫉妒。

    不过,经过环、原一带的这几个事件,宋庭倒突然想了一招对付党项的方法,叫‘以夷制夷’。

    既然他们正面对付不了继迁,那就通过别人来对付他。

    他们首先想到的便是河西和河东诸蕃部,相信只要拉拢这些蕃部,他们自然会替他们牵制继迁。

    河东这边他们选定了丰州的龙移和昧克两族。

    适时,丰州推官张仁珪和藏才族的蕃官刚好进京办事,枢密院王继英便前往问询,“两位大人,龙移、昧克两族的情况可知晓?”

    仁珪道,“龙移和昧克两族住在黄河北,族帐上千,东接契丹、西临鞑靼,他们素来与拓跋继迁不和。”

    “是啊,”藏才接道,“他们还经常献马给我部,让我代替其进京入贡,但我不敢擅作主张,也就拒绝了。”

    王继英把仁珪和藏才所说告知官家,官家听其向化之心,心想如果将两族招揽,继迁以后再入寇河外三州,那他们也能助大宋一臂之力,于是随后派使者到丰州,让其与丰州刺史王承美一起协议诏谕龙移、昧克两族。

    而河西这边他们选定的是凉州的六谷部。

    这凉州名义上是大宋的土地,可也就是个羁縻之州,大宋也会派知州到凉州,为此还特地建了西凉府作为知州府,可边关偏远,大宋虽然粮饷不糜却无心多派士兵戍守,所以实际上凉州还是由当地的吐蕃各部及某些河西的回鹘部落瓜分占领着,这些部落中,其中以吐蕃六谷部势力最强。

    当年吐蕃王朝瓦解后,分裂出了大大小小几十个蕃部,其中以扬飞谷、齐鸾谷、冯先谷等六谷一带的蕃部最为强大,统称六谷部,凉州一带的吐蕃诸部都听其号令,西凉城也实际由其所控。

    这六谷部的势力范围与灵州接壤,自从继迁得了灵州城后,他们甚至比大宋还要着急。

    有一天朝堂上,宰相张齐贤突然请官家加封潘罗支。

    “潘罗支是谁?”

    官家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加封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

    “潘罗支是凉州吐蕃六谷部的首领,整个凉州的地方势力属他最大,他曾数次攻讨拓跋、赵保吉,灵州失守后,听说他又欲集兵讨伐,我们可以加以封赏,让其牵制党项。”

    官家是知道凉州六谷部的,“六谷部的首领不是折逋氏吗?”

    “折逋游龙钵退位后,潘罗支就被推举为六谷部大首领,如今已有两年多了。”

    官家点点头,不管谁做六谷部首领,既然他们是党项的对头,那就是他们的盟友,于是决定派人去封赏潘罗支为盐州防御使。

    潘罗支收到宋庭封赏后大喜,他本来就想跟继迁干一场,可又怕枪打出头鸟,如果自己贸然出兵会引起大宋的不满,既然现在大宋都封赏他了,说明大家是一伙的,可是他也不能贸然出兵,灵州城易守难攻,他得有大宋的支持才能一举成功,所以便派咩逋族城逋驰骑去镇戎军游说出兵事宜。

    城逋驰骑一个人找到泾原部署陈兴,直接说明来历,“我主潘罗支,请会兵讨伐继迁。”

    陈兴听那语气生硬,再看他披头散发,耳朵一侧带着一个大黑环,不禁问道,“阁下可有文牒凭证?”

    “什么文牒?”他一脸迷惑。

    陈兴心下嘀咕,他连文牒是什么都不知道,看来肯定没有文牒,而且他孤身一人,说是咩逋族的,潘罗支派过来的怎么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啊,可他从来没有见过此人,不知是否有诈,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尽管陈兴心里翻江倒海,可面上还是笑意盈盈,“事关发兵,我得请示朝廷,请阁下先到部署司暂做休憩,如有消息定当第一时间通知阁下!”

    “来人啊,护送城逋驰骑大人去部署司!”

    城逋驰骑一脸迷惑,心想部署司是个什么东西?他跟着领路的两个士兵走了一段,想到陈兴刚才那个笑容,不觉得心下一阵咯噔,他们不会是要将他关起来吧?

    他越想越不对劲,也不管天黑路滑,扭头就跑,那护送的官兵见了,连忙追了上去,他们越追,他就越肯定心中所疑,不觉加大了脚步,忽然......

    那护送的官兵听见前方一声惨叫,都瞠目结舌愣在原地,等他们回过神来用火把往前探照,不禁一身冷汗,原来,前面是悬崖!

    看来那城逋驰骑已经坠崖了。两人不知如何是好,想回去可又怕陈兴降罪他们护送不利,所以在原地等到天亮,然后寻了道下崖找人。

    到了谷里后,为首的那个吩咐道,“你到那边去找,我到这边去找。”

    “我、我们还是一起去找吧,”他望着周遭,幽深深的,山石如削,嶙峋如鬼魅。

    “分开找快点!”

    见他仍是不动,不禁恼怒道,“你小子害怕了?”

    “不是,”他浑身不自在,防备地望着四周,强挤欢笑,“我们对这里不熟悉,要是有野兽出没怎么办,两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正说着,突然,他瞳仁缩小,嘴唇哆嗦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一幕,那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原来正是城逋驰骑的尸体,此刻正悬挂在山石间。

    可山谷太深,城逋驰骑又是一条大汉,而且已经摔得血肉模糊,另一人又吓得手脚发抖,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他干脆枭了城逋驰骑的首级带了回去。

    后来陈兴才知道,这个城逋驰骑是咩逋族首领泥埋之子,这泥埋之前屡败继迁,可以说是大宋的盟友,泥埋有两个孩子,长子就是驰骑,次子叫屈子。

    这下捅了娄子,害番邦族长之子意外身亡,陈兴六神无主,连忙上表朝廷请求支招。

    官家听说事情原尾后连连叹息,“咩逋族首领泥埋与潘罗支合力讨伐拓跋继迁,族帐密布河外,他们遣城逋驰骑来告,城逋驰骑却不幸而死,今赐泥埋为鄯州防御使和灵州河外五镇都巡检使,让他与潘罗支互成犄角之势,共同出力。”

    陈兴知道后大喜,心想官家对泥埋这么一封赏,刚好可以安抚泥埋丧子之痛。

    潘罗支这边得知城逋驰骑意外死了,事没办成,于是过了一段时间干脆遣蕃官吴福圣腊进京来贡。

    恰好新年到了,汴京城沿街的商铺都装饰上了,有的用大红纸写的新春对联,还有的商铺和住户门上都挂了两块木板,上面写着字,分别画着坦胸露乳的两个大汉,画中他俩位于树下,黑髯虬须,眉发耸峙,头生两角,手执剑与苇索,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吴福圣腊看得呆了,没想到大宋的百姓好这一口,接见他的京官见他目瞪口呆连忙解释道,“这是桃木做的,桃木是五木之精,能祛除污秽,寓意大地春回,迎来一个吉祥如意的新年。”

    “左边的桃木上刻着神荼,右边桃木上刻的是郁垒。传说东海里有座度溯山,山上有一棵蟠曲三千里的大桃树,桃树东北有拱形枝干,树梢弯下来接连着地面,就像一扇天然的大门。据说这扇桃门就是通往度溯山鬼蜮的必经之路,鬼蜮里住着的各种妖魔鬼怪,出门都得经过这扇门。”

    “每当金鸡报晓的时候,夜晚出去游荡的鬼魂就必须赶回鬼域。那鬼域大门两边站着神荼、郁垒两个神人。如果鬼魂在夜间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神荼、郁垒就会立将它们捉住,用绳子捆起来,送去喂虎,因而所有的鬼魂都畏惧神荼和郁垒。老百姓敬奉两位看守恶鬼的神人,便用桃木刻上他们的神像,再用朱砂笔写上他们的名字贴于门上以便驱鬼辟邪。”

    吴福圣腊听得云里雾里,不多时,只见前面出现了高大的围墙,还并列着金钉朱漆的五道大门。

    他们下了轿跨过那拦在地上的红漆木杈子,入了宫门,只见层层叠叠的宫殿华丽而耀眼,那宫墙上雕刻着龙凤和飞云的图案,上面覆盖的都是琉璃瓦片。

    他们跨过层层画着彩绘的门槛,进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大殿。

    一进殿,他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威严感扑将而来,自己突然变得很渺小,很脆弱,仿佛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两侧绯衣、紫衣的大臣列队而站,中间是身着绛袍的大宋天子,吴福圣腊不敢直视,连忙低下头对着天子行大礼。

    “西凉六谷部吴福圣腊代表六谷部首领潘罗支感谢陛下的恩惠与信任,陛下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他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把在脑海中重复过多次的说辞一股脑儿道出。

    “陛下,拓跋继迁残忍好战,导致民不聊生,其下部族遁走河西多投入我六谷部麾下,谁知,那拓跋继迁竟然厚颜无耻喝令我主放还投诚部落,我主不应,他又遣人送铁箭给我主,逼迫我主归附于他,我主愤慨拓跋继迁不知悔改屡犯边疆,现已集齐骑兵六万,欲与大宋天师共同讨伐迁贼,收复灵州!”

    使者一番义愤填膺的说辞后眼巴巴地等着皇帝应允,皇帝微微一笑,“来人,先带使者下去休息。”

    吴福圣腊一愣,识相道,“多谢陛下!”

    等他一走,官家就对众臣说,“我之前还担心拓跋继迁协助西蕃,沆瀣一气,现在看来不会了。”

    太子太师吕蒙正说,“潘罗支如今是盐州防御使,请陛下授予他观察使之职。”

    官家走下朝堂,背着手来回踱步,忽然立定看着吕蒙正,“封潘罗支为凉州防御使兼灵州四面都巡检使,如何?”

    吕蒙正一惊,沉思半晌点点头。

    就这样,官家还册封吴福圣腊为安远将军,又遣使带去国信和铠甲一并赐给潘罗支。

    潘罗支奇怪了,大宋不停地赐官赐礼,就是不提出兵的事。疑惑之余他还是不放弃,不久后又遣使来贡,请宋军助阵一起攻打继迁。

    可潘罗支不明白,宋庭跟继迁纠缠久了,如今只想坐山观虎斗,只想让他们去跟继迁纠缠,而不是宋军带着他们去跟继迁纠缠。

    所以当六谷部使者问大宋天师何时能与六谷部会师的时候,宋庭搪塞说,“西凉到渭州相去甚远,何时抵达不可预估。”

    可潘罗支一番等待后还是不死心,一个月后又派铎论来贡,“潘罗支大王已经集结好兵马,如果大宋王师不愿舟车劳顿,我们可以前去汇王师。”

    这决心,让人难以拒绝。

    张齐贤道,“继迁常年在地斤泽三山之东,每次来寇边,只要我们士兵一出,他就遁去,所以总是不能将其歼灭。能让六谷部就近抵御,未尝不是好事。再说,潘罗支如今一而再再而三来请,我们如果再拒绝搪塞,他将失去信心。”

    官家点点头,“这样吧,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来乌白池、灵州一带,即可会师进攻!”

    “领旨!”

    张齐贤走了两步,突又折了回来,“陛下,侍禁丁惟清请徙凉州知州!还请恩准。”

    “丁惟清?他……”

    “他去坐镇凉州,一来主要是跟潘罗支对接,这样陛下也不用与他们的使者频繁交涉;二来他也可以探知边疆蕃部动向。”

    官家点点头,“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