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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辽军南下

    今年可真是不寻常的一年。

    正月京师连发三次大地震;二月份益州、黎州和雅州等诸州又发生了地震;四月,邢州、瀛洲等地又发生地震和洪水,八月石州又发生了地震。

    天灾不断,人祸也一触即发,大辽忙着在边关筑城,蠢蠢欲动,党项和吐蕃一边在凉州血拼一边又遣使请封。

    总之,对于官家来说,这是繁事重重、忧心忡忡的一年,即便到了这九月,仍不能松懈。

    可人活着总不能为了完美而过度苛责自己,偶尔也需要犒赏犒赏自己,愁眉苦脸是一天,欢颜放歌也是一天。

    官家知道,所谓的盛世,不过就是后人吹嘘的泡影,即便三皇五帝也不过是在追求盛世的路上。

    他今天特地在集英殿设宴款待众臣,特别是那些在救灾方面宵衣旰食的有功之臣,只因他们这几月来及时安排赈灾安抚民心,才使国家安定,就连太宗时此起彼伏的地方起义如今也是荡然无存。

    虽是小宴会,但鸾脯凤脂,各种吃食应有俱有。像浓油赤酱的咸豉爆肉、活灵活现的假鼋鱼、金黄酥脆的旋鲊,外酥里绵的胡饼、清脆爽口的东山石菜,像白芍药一样的毕罗、如绿柳扶风一样的柰花索粉等琳琅满目。

    按酒小食也是五花八门,譬如那甜蜜馥郁的酪樱桃、巧夺天工的花瓜,还有天鹅形状的点心,配上几朵盛夏存下来的干花,顿时多了几分春意。

    宫人们手执象纽莲盖的银壶在席间添酒,一阵觥筹交错之中,镶金玉的象纽莲盖和内侍青蓝色的丝袖交相融合,在光影下显得既华丽又典雅。

    她们提臂扼腕的瞬间,那银壶口倾泻而出的美酒像霓虹一样蜿蜒入盏,亦如旁边白玉瓶中的几支兰草一样纤纤曳曳。

    正当歌舞兴起,推杯换盏之际,突然,一身穿灰青色圆领敞袖袍的内侍气喘吁吁地闯进了殿内,“官家,定州走马承受、兵部侍郎俞标觐见!”

    一听到走马承受,朝臣都不由一惊,这走马承受是边帅或转运使上面的监察官,主要负责监管地方军政,向朝廷上报边情、传递军要,他们一旦有要事启奏,一定是干戈大事!

    这时,原本其乐融融的宴会像被冰冻了般顿时鸦雀无声,原本醉醺醺的众臣此时也不能再清醒。

    官家凛眉,淡淡道,“宣!”

    等在宫外的俞标得知被召见,一言不发,径直往殿内走去。

    麟凤衔着屋檐,祥龙绕着金柱,俞标却无心欣赏这些,只有急促的步伐与杂乱的呼吸渲染着他内心的焦急不安。

    他神色凝重,进殿后对着官家咚地单膝跪地,朝臣悚然,因为臣子很少行此大礼。果然,只听他话语中带着急迫与焦虑,“官家,萧太后和辽主耶律隆绪率二十万大军南下,现已围攻定州!”

    什么?殿内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

    原来,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早在今年早春张浦还在上京的时候,萧太后就已经开始策划着一场浩荡的军事行动,那个头鱼宴就是一个集结契丹诸部的好时机。头鱼宴后,考虑到弥雅封地西临河西走廊,东南与大宋接壤,如果能亲附辽国,以后与宋抗衡之时也多一个遏制对方筹码。于是萧太后回派使臣丁振与张浦前去灵州吊唁,并授予德明为“夏国王”,追封拓跋继迁为吉尚书令。

    大宋这边原本给党项提了七项条件,可党项一直拖延不应,当得知大辽封了德明为‘夏国王’后,大宋也不想因为拒绝党项的亲附而使他们与大辽更加亲近,所以也给赵德明颁封表,特封他为定难军节度使,赐他白银一万两,绢一万匹,钱两万贯,茶两万斤。

    德明是两面丰收不亦乐乎,可宋辽两国却又刀兵相向了。

    “辽军师出何名?”

    说话人身材矮小,脖子上还有一个大瘊子,一双斜眼睛,一脸猴相,他就是参知政事王钦若。

    俞标这下气息稍微舒缓下来,“萧太后在檄文上说是索要当年周世宗柴荣所收复的关南之地!”

    王钦若愤懑道,“又是关南之地,真是贼喊捉贼!”

    其实,宋辽之间每次战争的起因都跟幽云十六州脱不了干系。早在六十多年前后晋的儿皇帝石敬瑭就把所谓的幽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契丹,后来周世宗北伐,攻占了瀛莫二州。再往后,太宗皇帝为了收复十六州又前后三次北伐,虽然没占什么便宜,但契丹始终是守的姿态颇多,所以这还是他们这么多年来首次大规模地反攻,而且还选在这个草青马肥的秋季发兵南下。

    “如今前方状况怎样?”官家问道。

    “大辽的南京统军使萧挞凛率领先头部队到达徐水的时候,我军守将魏能以逸待劳将其击退。后来萧挞凛转攻定州北平寨,又遭驻守北平寨的田敏一阵猛攻,辽军大败后只得撤退到保州,这下候在保州的杨延昭来了个瓮中捉鳖,将辽军的先头部队彻底击溃。”

    众人听后一阵欣喜,这魏能曾一箭射杀大辽叫阵大将,田敏多次重挫番邦锋锐不可挡,老将杨延昭也是身经百战,幸好之前朝廷任命他们三路大军互为犄角,防辽进攻,不然这次就并不会瑞轻易击败辽军了。

    只听俞标继续道,“萧挞凛接连在徐水、北平寨和保州大败后,只好撤退到我军防守相对薄弱的遂城,等待与辽军主力汇合。待萧太后的大军与萧挞凛汇合后,二十多万辽军南下齐攻定州,王超将军一边守城一边令威虏军、北平寨、保州等众将整兵深入敌境以分散敌军势力,可毕竟敌众我寡,如今辽军已围城数日,还请朝廷尽早派出援军!”

    官家看了看众人,也无心再宴饮,“众卿家,你们可有什么对策?”

    一众的文官,虽然读过兵书的不少,可一旦遇到实际的应战,也难免手足无措。

    “官家!瀛洲走马承受求见!”

    “宣!”

    又是一个走马承受,众人都翘首以盼,做好听噩耗的准备了。

    只见那人风尘仆仆,进来看到一旁的俞标也是一惊,他还未开口,官家就问,“可是辽军来犯?”

    那人一愣,看了看一旁的俞标,“是!辽军越过关南南下,二十万大军围困瀛洲城,十万火急,刺史和都尉正带领众将士誓死抵抗,辽军用奚人做肉靶,瀛洲城外血流成河,还请官家尽快增派援军,这是刺史大人让我带给官家的信函。”

    他报告的消息明显比俞标更紧迫,可兴许使性情的缘故,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偏不倚,不带任何情绪。

    官家听后,长眉微颤,忽觉双眼干涩无比,像是气愤找不到出口。

    原来,定州城多日不克,大军耗不起,萧太后又命人三面围了瀛洲,瀛洲城四月份刚经历过天灾地震,这下又来了人祸,真是苦不堪言。

    定州之围解了,瀛洲却被围了,俞标这下倒不知是该舒口气还是......

    “官家……”

    “官家……”

    “官家……”

    急递铺接连几个边关军情,一日之内羽书五至,朝野震惊。

    官家已面带愠怒,接过信函,看也未看,回头看了看众人,又问,“众卿家,你们可有什么对策?”

    大家都沉默不语,相互探望着彼此,就是不敢看官家,怕他以为自己有什么想法。

    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官家就点名好了,“王卿家!”

    王钦若急的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地,“官家,如今河北大片土地沦陷,辽军势如破竹已深入宋境,汴京也危在旦夕。眼下之际,臣、臣建议迁都南下,以保国之根基再图后计!”

    “迁都?往哪里迁?”有人问道。

    王钦若道,“臣建议迁都昇州再做打算。”

    枢密院事陈尧叟不同意,“官家,要迁都,益州是最佳选择,自古‘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当年安史之乱,唐玄……”

    他突然发现说错话了,把头拉得老低,要知道,安史之乱之后,唐朝走向了没落,“臣的意思是益州易守难攻!”

    官家也不说话,只是神情严峻,心想他们的提议不是不好,只是大敌当前,不是有逃避的嫌疑吗?

    又见六十多岁的毕士安一直一言未发,可形容泰然,不禁问道,“毕卿家,你怎么看?”

    毕士安缓缓起身,扫了众臣一眼,“官家,迁都并不能解决问题,如今我们应该想办法怎样击退辽军,安定民心,而不是讨论迁都弄得人心惶惶。”

    官家点点头。

    眼看自己的提议被诋毁,王钦若反驳道,“官家,臣绝无私谒之心,如今契丹举国兵力南下,我们不能玉石俱焚,唯有保存实力才能图谋后策!”

    “实力不是用来保存的,是用来历练的!”

    ......

    众人争论不休,官家一时也不能决断。

    想到宰相李沆刚病死不久,如果他还在就好了。

    如今还有谁能在此危难之际挑大梁呢?

    官家看着他们争得面红耳赤,无奈地摇摇头,忽然,转手把那一叠未拆封的书信递给内侍,“派人给寇准送去。”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