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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一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当时的纯阳老掌门亦是被搞得手足无措。当即便召集了玄清子等人于太极殿商议此事。当时的玄清子年少不经世事,虽说他与李浊情同手足,但毕竟李浊这次闯下如此大祸,纯阳实属难挡。出于无奈,玄清子只得劝说老掌门将李浊找回并交予朝廷。然,老掌门听罢竟是大怒,他刚要反驳,谁知玄清子方才的一席劝说却是被躲在殿外的李浊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李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不敢相信一向敬重的恩师和一贯疼爱的师弟竟会在此关键时刻放弃了自己。霎时间李浊只觉得自己犹如被抛进了万丈悬崖一般。他一脸颓废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可一不小心竟是踢翻了殿外的香炉。这一动静竟是惊动了太极殿内的老掌门和玄清子。

    老掌门闻声追了出去,恰见李浊一脸绝望的望着自己,这一刻老掌门明白,想必是李浊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情急之下老掌门欲做解释,哪知李浊转身就要跑。老掌门见状一个箭步便追了上去将其肩膀抓住。

    此时的李浊已是被激得乱了心智,只见他转身奋尽全力就是一掌,正好打在了老掌门胸口。老掌门受击后双目圆瞪顿时就是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然而这一幕却是把李浊吓得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被自己打伤的恩师,李浊脑袋里面一片空白竟懵在了原地。就在这时,老掌门全身绷紧发力一震,强大而浑厚的内劲竟是将李浊震得倒飞出去十几丈远。

    老掌门这一震看似凶猛,实则却无太大的杀伤力。毕竟李浊自小就被他收养,历经多年师徒二人情感已似父子,他又怎能忍心对自己的爱徒痛下杀手。

    李浊被震飞出去摔在了地上一连滚了好几滚才爬了起来。此时的他已是眼角含泪,面对这一切他心里有说不尽的委屈,他更是不能理解昔日的恩师为何会如此对待自己。思前想后他则是彻底的绝望了,于此便满怀伤痛的离了纯阳,再无音讯。

    想到这些玄清子不由黯然伤神,他望着海面泛起的波涛,心中亦是久久不能平静。

    “掌门师兄!”

    钟碧徽见玄清子一脸愁容的立于甲板上已久知他定有心事。

    听到唤声玄清子也未太在意,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钟碧徽缓步至他身旁开口道:

    “掌门师兄可是为此次东瀛之行发愁?”

    玄清子叹了口气:

    “师妹所言甚是,自上次为交付瑾儿一事与师兄见过一面后,这一晃又过去十载,也不知再见面又会是何等情景。当年本就是我亏欠于他,而今却还要赴以寻之,加之瑾儿失踪与这段时间纯阳宫所发生的一切,只怕到时候见了大师兄他又会将我视如敌对。”

    话罢玄清子脸上的愁苦却是又重了几分。

    “掌门师兄勿忧,浊师兄虽性子颇激但也并非无情之人,我们若是好言相劝想必他会冰释前嫌的。”

    “但愿如此吧!”

    玄清子又是一声轻叹,随之便不再言语。

    商船依旧在海面上随风前行,船舱底层,摆放着一箱箱各类商货。一丝微光透过甲板缝隙映了进来。在微光的照耀下,荆然那一张颓废的面容显现而出。他斜靠着货箱,手中的酒坛不时的往嘴边送着。或许他和众人一样,皆是满怀惆怅前去东瀛,可他毕竟是偷偷跟来,故而那些无处宣泄的苦楚和煎熬只有自己默默承受。

    二

    东瀛冥王神武殿,位于九州岛上滨居西南的一个地缝内。因其内有一座巨大的冥王雕像而得名。神武殿本是秦汉时期东瀛土著人集中祭祀之所,但由于年久失修,加之期间有地震频发,其内的冥王雕像已严重损坏肢体不全。石雕座下几道深壑里流淌着火红滚烫的岩浆,也是因此导致了殿内温度颇高,溢人无比。而位于深壑边的祭祀台上也因地震的缘故,早已变得荒败不堪,大小石块落得四处皆是。故而也使得这冥王神武殿也变成了一座废墟遗迹不再有人前来祭祀。然,就在数年前,李浊来到东瀛,偶然发现此地,见无人打扰又甚是清净,便将这里作为他静修闲养之处。

    历时半月有余,玄清子等人所乘坐的商船已是抵达九州岛,因言语不通的缘故,一干人只得在随船商人的帮衬下找了一处客栈栖身,并打听到了冥王神武殿的位置所在。

    “掌门师兄,现已知大师兄所在,我们何时前往?”

    客栈中钟碧徽坐在靠椅上向玄清子问道。

    不待玄清子回话,一旁的赵爻静却是插嘴道:

    “要我说这打铁就要趁热,我们还是尽快前往神武殿寻得大师兄吧。”

    玄清子眉头微微一皱:

    “爻静师弟所言甚是,只是到时候真见到了浊师兄,又当如何?”

    “嗨!还能如何?把当年的事由道清,让他跟我们一起回纯阳啊。”

    见赵爻静一副急切的模样,上官镇鸿淡笑道:

    “若是大师兄仍不肯回纯阳又待如何呢?”

    “呃?这……要不我们把他绑了回去?”

    赵爻静说罢,又偷偷的瞄了众人一眼。哪知钟碧徽、上官镇鸿皆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就连心有愁绪的玄清子也是被逗得一脸苦笑。唯有余道远仍一脸严肃道:

    “回不回纯阳,到时候怕是由不得他了。”

    “六师弟何出此言?”

    钟碧徽有些惊讶。

    “哼!当年他李浊陷纯阳于险境后又弃之而去,这本就属不仁不义之举,而今又派人扰我纯阳害我派弟子。现如今我等不计前嫌且不远千里来寻他,他若再不知悔改,我余某定不容他!”

    余道远言语中尽带怒意,玄清子见状连忙解释道:

    “六师弟此言差矣,你入门尚晚,是不知当年大师兄离开纯阳与我有莫大关系,此事也不能全怪罪于他,再者这些年来他独自一人漂泊在外饱经风霜也实属不易,哎……”

    听玄清子这么一说,余道远先是一愣,而后又恢复了那愤怒的神情,冷哼一声后便不再言语。

    玄清子话罢,顿了顿又道:

    “这一路舟车劳顿,大家先回房暂作歇息,明日一早我等便动身前往神武殿吧,切记大师兄性子颇激,到时候见了他千万莫要言语相激才是。”

    “谨遵掌门嘱咐。”

    众人应答后便各自散了去。

    翌日,玄清子一行人便早早从客栈出发,约莫过了三个时辰才行至上滨居西南方的地缝处。

    天气不再像往常一样晴朗,空中漂浮着一层厚厚的积云,地缝外荆棘丛生,一眼看去尽显的有些凄凉萧索。

    “掌门师兄,我看这里甚是偏僻,大师兄怎会在如此地境?”

    赵爻静望着地缝入口有些懊恼。

    玄清子听罢却是淡然应道:

    “以大师兄的习性看来,越是这种荒芜偏僻之地越是得他青睐,我们进去吧。”

    话罢,一行人便朝地缝内走了去。然待几人刚进入地缝不久,荆然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地缝的入口处,他探头往里看了看,直至不见玄清子等人的踪影后,才又身影一闪跟了进去。

    玄清子一行人在地缝内穿梭片刻后则来到了一处断层的石台上,石台的对面赫然矗立着那一尊残破的冥王雕像。雕像下面的祭祀台上,一个身着黑色长衫,须发花白的老者正闭目盘膝端坐于地上。

    “啊!大师兄!”

    尽管众人所处的断层位置与祭祀台有一段距离,但玄清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老者便是当年离走纯阳的李浊。只是十载未见,他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沧桑。

    玄清子话音刚落,却见余道远纵身一跃一个飞身便从断层位置跃到了祭祀台上。他一脸鄙夷用略带嘲讽的语气对李浊道:

    “呵,李副流主,独自藏身在这幽静之地,果真好不清闲啊!”

    唯恐余道远惹怒李浊,眨眼间玄清子等人也飞身跟了下来。

    对于玄清子等人的出现倒是令李浊感到有些意外,毕竟他居处东瀛多年,即便是期间有回过中原但也未曾向他人透露过一丝关于自己的行踪所在,眼下见纯阳各峰首领悉数到来,他不由疑声道:

    “玄清掌门不在纯阳宫带好你的徒子徒孙,跑到我这穷乡僻壤之地来作甚?”

    玄清子面显尴尬,先是向其作了一揖后道:

    “生如未经许可,冒然来访还请大师兄勿怪!”

    “哈哈哈哈,这又何妨?当年你不是也一样,欲将我缉拿押送朝廷吗?”

    李浊的言语中尽是充斥着因当年之事留下来的愤恨与谴责。

    “大师兄……”

    玄清子面显难色一时竟无言以对。

    “掌门师兄不要与他多言,待我将其制服押回纯阳再做处理!”

    见玄清子言语梗塞,余道远忙为其出头道。

    “呵,余真人好大的口气,如若不假,当年我入纯阳之际,只怕你还在你阿娘怀中吃奶吧?”

    “你……”

    一向傲气凌人的余道远竟是被李浊这一席话呛得面红耳赤,只见他拔出鞘中长剑正欲发难与其,却是被玄清子给硬生生拦了下来。

    “六师弟,休得造次。”

    话罢又转向李浊对其解释道:

    “大师兄,其实当年之事生如自知过失重大,今日前来便是想向你解释清楚,还望大师兄能冰释前嫌与我等一并归返纯阳。”

    “哼!冰释前嫌?好一个纯阳掌门,仅凭你的三言两语就想让李某既往不咎,你不觉得可笑吗?不仅如此,而今我听闻韵儿又惨遭不测,此事你又当如何解释?”

    李浊这一问彻底让玄清子哑口无言。玄清子自觉惭愧,只见他眼角微微抽动了几下,万般无奈只得长叹一声。

    一旁的钟碧徽见此情景,为缓和气氛便开口道:

    “大师兄,虽说掌门师兄当年有所过失,但事后他也是追悔莫及,且这些年来掌门师兄待然儿、韵儿视如己出不曾有半分亏欠,只是韵儿遭此劫难非我等所能预料,还请大师兄念及旧情与我等一并归返纯阳吧。”

    “哼,好一个伶牙俐齿清虚真人,不过我与他云生如的恩怨怎会因你一席话而一笔勾销。既然他今日不请自来,那李某便新账旧账与他一并算清。”

    李浊话罢忽的振臂一挥,霎时间气劲四射,神武殿场内的气流在李浊散发出的内劲催动下竟是急速运转,引得祭祀台上散落的碎石纷纷腾空而起。一旁的赵爻静见势不妙遂剑指一挥他背上的长剑应势出鞘,只听“当”的一记声响那长剑直插入地,仅瞬间又一道强烈的气劲出现且将玄清子一行人全数笼罩了起来。

    “哼,冰剑囚龙势,我倒要看看你的纯阳诀能否挡得住我这一击。”

    见赵爻静运转剑气护住了众人,李浊一声大喝同时双臂发力一挥,那数以百计的碎石如同飞火流星一般朝着玄清子一行人便飞射而去。

    一时间碎石猛烈的撞击在赵爻静运转的气劲上如同撞上钢铁一般,竟进不得半分。虽说如此但一波刚尽一波又起。即便是修为再深厚的人也经不住李浊这接二连三的攻势。

    眼看赵爻静逐渐疲乏,就在此时本就心存怒意的余道远竟是喝道:

    “如此狂徒,欺人太甚,余某不能忍!”

    言语间只见余道远手中长剑已然迸射,那射出的长剑势如破竹冲破层层气浪直逼李浊而去。

    此刻的李浊正全力运气,根本不曾想余道远会突然出手。眼看剑已逼近,李浊已然避之不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荆然的身影却是从一旁的巨石后面闪现而至,直挡在了李浊身前。而那原本射向李浊的长剑竟是生生的射进了荆然的胸膛。

    见此一幕众人皆为之震惊。尤其是李浊,见荆然中剑更是大骇,他瞬即便收了功,一把接住摇摇欲坠的荆然蹲了下来口中急道:

    “然儿,然儿……”

    此时余道远见状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得傻站在了那里。倒是赵爻静一脸气急败坏的大骂道:

    “他奶奶的,小兔崽子,你他娘的怎生得比我还鲁莽啊!”

    李浊一手抱着荆然亦是急道:

    “然儿,你怎做如此,你手中有剑为何不挡?你一定要挺住啊,为师这就为你运功疗伤。”

    话罢又立即剑指一点为其封住了心脉。

    然而,荆然却是一把将其握住,吃力道:

    “师傅……不……必了,且……先听徒儿一言。”

    “好……好,孩子你说。”

    李浊紧紧握住荆然的手,眼眶分明已是红了。

    “师傅……你……你离走纯阳的这些年,掌门……师叔与众师叔,对你无……无不思念,总想着有朝一日,你能……再回……纯阳。无奈……无奈天意弄人,先是师妹遭难,后来瑾师弟又相继……失踪,这一切,都是徒儿不……不好,没能……保护好他们。”

    “什么?瑾儿也失踪了?”

    听闻独孤瑾失踪,李浊则是一脸愤恨的瞪了玄清子等人一眼。

    荆然此时口中已是溢出了许多鲜血,他点了点头稍缓了口气接着道:

    “怪……徒儿没用,一心想着为师妹……报仇,却是没能照……顾好他。”

    “师傅……徒儿还有一事……想请师傅成全。”

    荆然已经显得很是无力了。

    “然儿,你且道来,莫说一件,纵有十件百件为师也应承你。”

    荆然吃力了吸了口气,扭头看向玄清子一行人缓声道:

    “我死之后,还请……师傅让掌门将我带回纯阳,葬在师妹旁……边。”

    说着荆然又回过头来:

    “再有,掌门师伯他们……他们此次不远千里寻来,并无缘由,是……是因在此之前,有东瀛剑客上……上纯阳作乱,才使得掌门师伯……他们下定来此的决心。”

    荆然稍歇了口气,将口中的血咽了咽又道:

    “对此,徒儿觉得……此事甚为蹊跷,其中……定有他人在暗中……作祟,还请师傅莫要中了奸计与掌门师伯……他们为敌。”

    荆然已是奄奄一息,但口中所说却是让玄清子一行人听得一清二楚。

    “好,为师答应你!”

    李浊现已是思绪万千眉头紧蹙。

    见李浊答应后,荆然似才略显心安,他双眼直直的盯着地缝之外布满积云的天空,口中喃喃道:

    “既如此,那然儿……便先行一步,去与……师妹相……聚了。”

    话毕荆然便缓缓闭上了双眼,而李浊还沉思于方才他说的那番话,对于一刀流上纯阳作乱他全然不知。待他回过神来,却见荆然已是没了气息。

    一时间李浊的脑子里面竟是嗡的一声。

    “然儿……然儿!”

    李浊撕心裂肺的喊着,可荆然却是再也听不见了。

    见此情景,玄清子等人亦是悲痛万分。尤其是钟碧徽,她不忍看荆然离世,竟是转过头去暗自抹泪。

    李浊抱着荆然的尸身,沉寂了良久之后,才万分不舍的将其平放在了地上。而后起身一脸愤恨的对玄清子道:

    “云生如,今日然儿这笔血仇李某给你记下了,他日若是再见,吾定取汝命,以祭吾徒在天之灵。好自为之罢!”

    话罢,李浊便双足发力一连几蹦,直跃出了神武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