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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平黎策

    那陌生女子话语一出,四人面前的教坊司女子即刻告退。

    王守仁一挥衣袖,介绍道:

    “那是教坊司的秋水姑娘,极善音律,他若说有《天下太平》,那肯定是有的。”

    宋七正猛看过来,嘿嘿一笑:

    “于谦兄以为你是正人君子,你竟偷偷来教坊司补课?”

    王守仁大怒:

    “我九岁那年随父亲来到京城,多少有些好友,知晓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奇怪,倒是你这人,言语多有下流之处,实在粗鄙不堪。”

    “我爱看腰看腿怎么了,怕的是有人不爱看哟,”宋七正偷偷问过了于谦,知道了王守仁婚娶时的糗事,一路上已经不知讥讽过几次了,仍旧不厌烦:“粗鄙之人还知道音律大作《天下太平》,极善音律的娘子也知道,有些聪明人可不知道呢!”

    “你...哼!”

    于谦在一旁偷笑、劝和:

    “这位秋水娘子极善音律,固然是好,却还缺一个善舞的。守仁兄,不知花魁娘子是谁,正好请来一见。”

    唐、宋时,设教坊和梨园两个机构,管理宫廷乐舞。

    太祖至仁宗时期,又到如今的陛下,只剩教坊司,营业范围也骤然扩大,除了乐舞,更是包括了“食住”,所以日渐昌盛。

    教坊司吸收各地青楼精华,制度也推陈出新,便也有了“评花榜”。

    评花二字,看似简单,实则繁复,如同会试一样,也要经历三场考试。

    第一场考容貌,若要胜出,非得容貌超群,又且十六之下,良家妇女;

    第二场考文琴书画,若要胜出,不求状元之才,也得有巧才奇思;

    第三场考丝竹歌舞,若要胜出,确为音律舞蹈大家。毕竟,读书人大多不善这些,纨绔们懂得多,但其实不精。

    考试结束,评花榜上,头名曰花魁,次名曰花史,季名曰花妖。

    王守仁听了于谦问题,却摇头:

    “这位秋水姑娘就是今年的花魁。她既识得大家都不知道的乐舞,自然晓得分量,想必也不会慢待咱们,等着就是。”

    秋水姑娘身份如此,又自推自荐,那就是知道《天下太平》的不易得,那自然可以推断出眼前四人的身份,于是不会怠慢。

    王守仁话语别扭,明明简单的意思绕来绕去。

    宋七正、于谦又心里暗笑,海瑞实话实说:

    “守仁兄看来还是看重七正兄的才华的。”

    “咳...实话而已,况这首曲子也不是他作的。”

    四人到了一处厢房,言笑晏晏,热闹等着,不一会儿,秋水姑娘,或者娘子就来了。

    一共十六个童男童女,俱都可爱好看的很,排列成一个方阵。

    秋水姑娘盘坐一侧,身前是一把木琴,手腕轻动,纤指抚摸琴弦。

    声起,人动!

    十六个童男童女齐声吟唱一曲词,又随着乐声起舞,有欢快、炽热之意。

    于谦手指在桌上轻敲,半晌之后,不自觉起身,取了墙上用作装饰的钝剑,耍起了剑舞。

    宋七正本来磕着瓜子,品着花茶,像是小老鼠一样,叽叽喳喳,此时不觉停下,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家叔父。

    这首《天下太平》曲,是宋应星告诉他的,据说是当年科考去京城的时候,田野间遇到一穿着华丽,并不操农事之人,正带着几个孩童玩闹。

    那人奏曲,孩童舞姿,甚是热闹。

    宋应星好奇,问了曲子的名,却唤做《天下太平》,一看就是正经曲子。

    如此正经的曲子,宋七打算着自己不会爱听,在奉新跟姐妹们玩闹的时候也从没想过复现。

    今日听来,有昂扬振奋之意,浑不似绵绵之音,确实是个正经的,但也爱听。

    曲罢,人散。

    秋水姑娘并没离开,等着客人的评语,四人似有迷醉之态,过了半晌,于谦弃剑入匣,拱手拜服:

    “秋水姑娘果然大家,连我这种粗俗之人都听明白了。”

    秋水姑娘盈盈一拜,回礼笑道:

    “尊客客气,《天下太平》本就与寻常曲子不同,也暗含了一些武道之理,倒与尊客剑舞相合。”

    王守仁回醒过来,先看了一眼宋七正,又看向秋水姑娘,问道:

    “敢问姑娘,这曲是由哪位大家所作,守仁想去拜访一二,以解思慕之意。”

    秋水姑娘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看了一眼宋七正,见宋七正并不说话解释,这才说道:

    “作曲之人却不在京城的,他原是皇族子弟,父亲殁后辞了爵位,游历四方去了。”

    王守仁一怔,瞬间明白了作曲之人是谁,也明白了他的父亲是如何殁的,便不多言语,老实坐着了。

    宋七正眼里闪过好奇,推了一把王守仁,不由问道:

    “你难道知道是谁?我还不知道呢。”

    “关你何事!”王守仁哼了一声,并不搭理。

    海瑞本就不适应此间风味,此时更是摸不着头脑,本也想问问,但到底是...沉默了。

    秋水姑娘见四人都不再相问,嫣然一笑,行了个礼:

    “公子们可还要些小女子陪侍?奴家去换身衣服,稍后再来陪公子们说话。”

    宋七正忙摆手,与奉新不同,这一位去年的花魁娘子不知还要花掉他多少银子呢,索性省些小钱。

    要是因为付不起账被教坊司赶出去,可就闹出笑话了。

    “小女子就算了,上些好酒吧,光喝茶可不行。”

    厢房里只剩下四人,宋七正突然问道:

    “不知你们第三场策问时,答了什么?今日无事,不如拿出来讨论讨论,也作酒资。”

    海瑞最先说道:

    “七正兄当知晓,我的就是那篇《平黎策》。琼州府黎人居多,素来不服大明统治,官府来人又多贪婪无能之辈,长此以往,怕是暴乱将起,民不聊生。”

    “琼州路远,大明无力管辖,也可理解,那海瑞兄又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呢?”

    “开道置县,以靖乡土。黎人多团结,又有土官制度依傍,大明派去的官员又一味畏缩在州府府衙之内,只顾贪图享乐,横征暴敛,是以大明之政不入乡,大明之威不慑民。若能开通道路,多置大明统辖的县乡府衙兵备,深入到黎人之中,或可恩威并施,避免灾祸。”

    于谦振奋精神,有些高兴,却又转为叹息:

    “海瑞兄与我所想倒有一致之处,只是朝廷视岭南之地为野蛮,也不愿在那里投入过多精力,为之奈何呀!”

    王守仁却说道:

    “岭南偏远,所得又不甚多,投入过多精力以至于劳民伤财,反而不智。若有暴民生乱,刀兵镇压即可,不必多虑。”

    宋七正思索片刻,苦笑道:

    “守仁这厮话虽难听,理却不错,从京城到琼州府万里之遥,若生暴乱,消息传至京城已近半年,京城下令,传至琼州府又是半年。一年时间过去,可能暴乱都被当地土官解决,甚至暴民自行解散了。”

    于谦好笑道:

    “七正兄你说话可真是难听,什么这厮那厮,我看守仁兄对你的态度已大为改观,反倒是你不饶不放,太过于小气了。”

    王守仁冷哼一声:

    “他自喊他的,犹如孩童一般不知进退,你看我搭理他么。”

    海瑞倒是一脸苦楚,颇有别人家的屋子都不漏雨,偏偏他家屋子漏雨的凄凉感:

    “你们三个就别闹了,难道我黎人之乱就真无办法可想么?”

    王守仁和于谦都不禁皱起眉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宋七正放下酒杯,眼睛却愈加明亮,摇头晃脑说道:

    “或有两法,可解黎人之乱。”

    “一曰墨家之法,一曰海贸之法,或者说,商家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