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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波涛

    “她是谁?”

    “病人。”

    李时珍让开了身体,宋七正搀扶秋水姑娘进去,问道:

    “上次维萨里医生动手术的手术工具还在吗?借我用一下,我要给她动个小手术。”

    李时珍疑惑地看过来,宋七正解释道:

    “我要给她缝合伤口。您这里应该有曼陀罗花或者莨菪子吧,煮一碗麻药来,我可不希望行针的时候她乱动。”

    李时珍气笑了:

    “咱俩到底谁是大夫,你到我家来,就是让我打下手的!”

    “不是,是给她找个暂时住处。”宋七正手一摊,无奈说道:“您能治愈她的刀伤还不留任何疤痕吗?我能!”

    煮好银针和棉线,又喂秋水姑娘喝下麻药汤,宋七正开始动手。

    他的手很稳,虽然已经十八年不曾做类似的事情了,但依旧很稳,这是根植在记忆本能中的动作。

    李时珍看着,缓缓点头,又幸灾乐祸道:

    “真不知道维萨里看到了,会不会羞愧得想自杀?”

    宋七正结束缝合动作,回道:

    “那可不一样。我这充其量是知识,就如同打铁的学徒;他的是智慧,如同设计刀兵的衰老师傅。如今看似我掌握的知识比他多,智慧却未必。而等我们都掌握了这些知识之后,他还能创造出新东西来,我就未必了。”

    “年轻人过于谦虚,不是好事。”李时珍把早已制备好的消疤草药敷在秋水姑娘脸上,又接着说道:“所以我从不谦虚。虽然我才二十五岁,却自认为比太医院的那些老家伙们都强。”

    宋七正心里苦笑,您可不是谦虚,您说的大概也是实话,我可有点不太一样。

    最无奈的地方在于,他不认为自己有才,其他人皆以为他有才。

    “李太医,你的经脉学问研究得如何了?”

    “维萨里认为我说的经脉就是遍布人身体周身的血管,但我知道不是。”李时珍的脸上出现苦恼之色:“维萨里的西洋学问,立根基础是解剖,有就是有,无就是无,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但经脉学问不同,在人的身体内找不到经脉这个东西,我只能总结规律,却实在无法用实实在在的东西证明。”

    “或许经脉根本就不存在呢,我的意思是,经脉学说无法通过解剖理论证明存在。”宋七正知道,经脉既不是血管,也不是神经,但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没人知道。

    “所以,我想解剖一个儒道或武道高手,第三境界以上的,看看他们的身体与普通人相比,是否有所不同?”李时珍眼里发出明亮的光,像是一头狼。

    宋七正吓了一跳,无论儒道或者武道,能达到第三境界之上的都是万里无一的天才,地位可比李时珍高多了,还能让他给解剖咯?

    李时珍叹了口气:

    “原本我想着,去学习儒道,等我到达第三境界,就把自己解剖了,但考了三次,竟然连举人都考不上,我这才醒悟,都是妄想罢了。”

    呃......

    “或许您可以创造另外的道,比如医道。”宋七正把秋水姑娘抱到床上,又给她盖上被子:“儒家学问可以成道,诸子百家应该也可以成道,我记得,里面不是有一个医家嘛!等您创造了医道,进入第三境界,就可以把自己解剖了,我还挺好奇解剖结果的。”

    李时珍满头黑线,他这是第二次遇到喊着让他解剖自己的人了。

    不过,真得有医道吗?

    ......

    宋七正回到酒楼,天已经完全黑了。

    与往日不同,酒楼门口驻扎了一支十几人的部队,却不是锦衣卫,而是京营的兵士。

    京营,又分为京师京营和南京京营,是大明的主力作战部队,隶属五军都督府。

    其中,京师京营就是所谓的“三大营”,分为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类似于陆军混合部队、骑兵部队和火炮部队,负责防卫京师,约十七万人。

    与此同时,京城还有另一部分军事力量,就是独立于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只由皇帝本人掌握的亲军部队,被称作“上二十二卫”和“下四位”,一共二十六卫,大约十五万人。

    这二十六卫,百姓们一般统称为禁卫军。

    而其中,锦衣卫是最恐怖的那个。

    孙显宗,穿绯红官袍,显然是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官员,也就是说,在锦衣卫系统里面不是指挥使就是指挥同知。

    而锦衣卫指挥使,听说是一个名叫塞哈智的不花刺后裔,为人忠贞无二,素来为人称道。

    那孙显宗应该就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从三品大员。

    好大的官啊,惹不起!

    宋七正到酒楼门口,京营的兵士拦住了他,还要搜查他的身体。

    “为何要搜查?”

    “缉贼!”

    “缉贼是府衙的事。”

    “贼是逃兵,当然就是五军营的事。”

    “那您看我身上藏着逃兵吗?我刚刚路过街口的时候,倒是看见一个慌里慌张,还身穿同你们一样衣服的人,朝皇城去了,你们要不要去抓?”

    “......”

    “你们没听到么,他朝皇城去了,陛下可能有危险,你们竟然不去抓么?”

    “不搜身了,你进去吧!”

    宋七正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了早就等着的掌柜,他走过去,问道:

    “掌柜找我?”

    掌柜欲言又止,沉默半晌,终于还是说道:

    “没事,客人回屋休息吧。”

    宋七正回屋,没多长时间又下来,掏出二十两银子摆在柜台上前,说道:

    “状元楼此时住的大都是士子,他们非得等到发榜之后才能离开,所以这时候一般是不会退房的。有兵士守在门口,无人敢来吃饭,倒是一笔损失,但其实酒楼的餐食大多数也就供给给住店的客人们,损失并不算多。”

    “我估计了一下,离发榜日还有三天,这三天你大概损失十七八两的样子,我补给你二十两,以做补偿。发榜之后,我会退房。”

    “哦对了,如果我高中了,就还得参加殿试,说不得还得再多打扰您几天,到时候补偿银子另算。”

    宋七正在烛火的隐隐约约中登上二楼,身体却在颤抖,手掌更是握成拳头,大拇指指甲嵌入到食指中。

    他的脑海中逐渐出现一个疯狂的计划。

    欺人太甚!

    去你妈的!

    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