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兵锋
酒是离的爷爷当初捡到她时埋下的，如今的离亲手将它从墙角挖出。时间的酝酿让这一坛酒只有三四两，微黄的液浆有股醉人的清香。老吴从未闻过这么香的酒，当从徐超那顺走的“白翡翠”也没这样的香味。
离取出两个小盏，斟满，敬向老吴：“蒙君不弃，离敬郎君！”
离的言语未见羞色，脸色却十分绯红。看着自己招回家的郎君，离也不知要如何办礼，家中也无长辈，只能硬着头皮，学做那听闻中的合卺酒。敬出酒后，才想起是不是应该先敬天地先辈。于是离连忙取出一碗，倒了些酒，放在堂上，和老吴三拜之后，才将最初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香浓烈，甘醇绵长，不愧为数十年的陈酿。老吴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日后陆璃记起这些，是否会持剑追着自己。
离费尽心思做的几个菜，唯一的崭新红烛，数十年的老酒，明亮的眸子带着喜意，红烛的光都泛着娇羞。
老吴看着离，一时也失了神。无论真假，无论简陋，这即将是他第一个家，一个流浪四方的浪子安心之所。
“噗！”老吴吹灭了红烛，新的火光却在心中燃起，温暖彼此的胸膛。
少女的身子并不丰腴，却有着惊人的弹性。记忆中的仙子如今与自己坦诚相待，犹如梦境，细腻的触感却又显得如此真实。
“嘶！”怀中的人儿轻颤。
夜色笼罩了绯丽的缠绵，纵它是真是假，深刻的记忆已经烙印在二人心头。在往后的岁月里，宛若那白布上的流丹，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尽管折腾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离还是早早起来了。她将灶火点起，煮了些稀粥。二人吃过后，离带着老吴，用昨天赚来的银钱换些粮食。菜她自己种了些，暂时还用不着买。否则凭这被砍了一半的收入，真不够二人果腹。
离走在老吴的身侧，带着他去粮行。一路上倒是有几个相识的熟人，在惊叹“脸上没有红斑竟如此俊俏”，或者对着老吴感慨一声“这是你男人啊”，离皆笑着一一点头回答。
买了些米粮回来，看着屋内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老吴突然有了些出仙入世历练红尘的感悟，半晌沉思不语，久久不能平复。
岁月蹁跹，五年之后。
在此方世界的五年转瞬即逝，若不是烽火在城头燃起，老吴甚至忘了自己寻剑的誓言。
似水的温柔能磨灭一个人并不坚定的意志，而且老吴总觉得这方世界也能影响人的心扉。
挑水做饭，下田编织，离一个人包揽了大半事物。五年二人并未诞下子嗣，老吴认为是虚假的世界并非全知全能，终究有所限制。离却因此自责得很，更加卖力干活。她觉得老吴虽不指责她，但没有哪个男人乐意守着一个无嗣的婆娘。事到如今，只有攒下的银钱和老吴始终如一的态度能让她心安。
这些年朝歌城中并不平静，少师被王上处死，朝中大臣党派林立，朝廷四年前征讨东夷，大胜，降者众多，新贵与旧贵相互辗轧。就在朝中权贵斗争之际，周地起兵，直指朝歌，打得朝中措手不及，一时间降者、战者、指责王后苏氏祸国者比比皆是。
城中招兵，王上欲做最后一搏。也就是这时，老吴从家中走出。离每晚睡觉都要缠着他，他是那天上午走的，那时离要去缴纳竹筐。城门封禁，无法到城外砍伐竹子，这已经是最后一批竹筐了。
再不走，老吴也不知道如何跟离交代。若是寻剑顺利，他很快就会回来。离身上有自己给她的桃木小剑，他能感应到离的位置，不怕回来找不到她。
五年时间，老吴已经步入化神之境，距离仙境只差三劫。特别是答应离留下的那几个月，心安神宁，修为进步神速。
有时老吴细细想来，感觉有点匪夷所思。他当时破金丹，借了陈菁与那风姓女子之力，现在破化神，似乎又与离有关联。只有破元婴是凭借着自己苦修三年。
老吴只等了一天，城外的兵锋就踏入城中。后来听闻城门还是被城中的人打开的。六百能人异士入城，令行禁止，直驱王宫。老吴小心翼翼地躲着将领与军阵，跟着混入王宫。三千军士都去了摘星楼，老吴凭着感觉，直入大殿。果然，在大殿的王座之后，放着那把让他朝思暮想的剑。
国祚将无，宫中的阵法也都已失效，老吴也没想到取剑会这么容易。拔出青丝剑，看到剑身上的一缕魔气，犹如闪电直击天灵，老吴浑身战栗，瞬间醍醐灌顶，以前看不懂的，有疑惑的，对这个世界不解的，仿佛一切都有了答案。
“怎么现在才来呢？你应该早醒了的。”声音有些慵懒，一双玉臂从身后抱住了老吴。耳边的吐气如兰，长发蹭到老吴的脖颈，弄得老吴有些搔痒。
老吴转头，额头不知被什么硌了一下，看见近在咫尺的陈菁，以及她前额处宛若珊瑚的两根小角，泛着玉莹莹的光泽。她的下巴抵在老吴的肩头，嘴角似笑非笑，就这样看着老吴。
“你这是……”
“角吗？原形而已，我身后的血翼你不也从未看见过吗？”
每一次看见陈菁，她的风格都变幻莫测，可这一次，老吴却感觉她有些返璞归真的道韵，隐隐中似是有了质变，便问道：“你的境界？”
陈菁会心一笑，看得老吴也心悦神怡起来。陈菁说道：“轻舟已过万重山。”
之前距离神境只有一步之遥，如今已步入神境。之前听陈菁说她修道不过一千三百年，亲眼看见传说在自己眼前诞生，老吴感慨万分。可是陈菁是魔族，之前也听闻北境不甚太平。之后怕不是要天下大乱，人族式微。
自修道来陈菁帮自己许多，再者，自己就是小小一化神，在仙人面前都是蝼蚁，又如何能左右天下大事，改变陈菁心意？她想做什么，魔族要做什么，自己完全不用理会。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才是当务之急。
陈菁和老吴走到殿前，整个世界已经停滞在这一刻，如画般诡异。
“这应该是史前的世界，距今不知多少万年，记在某个人的心里，如今受到激发，执念显现。”陈菁说道。
“心里？”老吴不明白。
陈菁说：“那是一个心魔，忿恨自己的过往，想要扭转乾坤，却沉溺于自己的幻想，然后拉进了三个不相干的人。不对，是想要报仇雪恨，那吕素素身上似乎有什么吸引它的地方，如今被它焚于摘星楼。嗯，就是这样。”
听闻吕素素身陨，老吴有些措手不及。他和陆璃原本就是为了救吕素素，才来到这明心寺地下魔窟，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陈菁伸手一招，一点白色的真灵从远处飞来，“外面身躯还在，只是灵魂毁了大半。用魔种侵染，应该还能活。”
老吴不知为何陈菁肯救吕素素，但这是好事，于是询问其它的事：“为何只有我记得以前的事？我见过另外两个人，她们似乎并没有进入这个世界之前的记忆。”
陈菁答道：“这是位格的缘故。一叶可障虫鼠之目，却不可遮掩苍龙之瞳。你的位格和她们不同，细说你现在也不明白。我留在你剑中的锚点被这个心魔用整个心境世界掩盖，一时半会我也无法定位到你。所以我才问你如何到现在才找到我，外面可是已经过去半月了。”
“这个心魔营造的心境能让你历练五世，我会加快其中的时间，可别浪费了。”说罢，陈菁便在老吴身后推了一把，老吴如坠深渊。恍然惊起，却看见手中青丝剑上的那一缕魔气已经消散。
老吴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尤其是关于功法的事项。谁知念头刚刚产生，就听到陈菁的回答：“你的功法我最初与你相遇时也没看明白，现在倒是能推演个大概。开八脉筑基，与其说它是功法，不如说它是筑基之法，筑万丈高楼之基的功法。你可以试试修习两种属性相反的功法，然后冲气以为和，练就混元。此功法颇有合和之意，但并非合和实物，而是合和功法，也算是天下独步，似乎与你天然相合……”
“拿这两本功法去试吧，一本太阴天月神功，这是我当年在广寒旧址找到的，同时还有一块太阴之精，也一并给你。阳属功法没那么好的，只有一本九曜星宿经，层次勉强与之匹配，你可专练其中的大日曜法或荧惑曜法，也用不着九曜合一。我这里还有一些火鸦王羽，勉强用着吧。”
一个储物袋出现在老吴手中，老吴还想询问徐超的记忆缺失之事，陈菁言简意赅：“为了遮掩天机。”便不再回答。
世界继续喧嚣着。大殿之外，隔着几座宫墙的喊杀声依旧，苍茫的暮色下，一把薪火点燃了最后的余晖。王宫中最高的摘星楼，化作火炬，与最后的王朝挥手作别。
离取出两个小盏，斟满，敬向老吴：“蒙君不弃，离敬郎君！”
离的言语未见羞色，脸色却十分绯红。看着自己招回家的郎君，离也不知要如何办礼，家中也无长辈，只能硬着头皮，学做那听闻中的合卺酒。敬出酒后，才想起是不是应该先敬天地先辈。于是离连忙取出一碗，倒了些酒，放在堂上，和老吴三拜之后，才将最初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香浓烈，甘醇绵长，不愧为数十年的陈酿。老吴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日后陆璃记起这些，是否会持剑追着自己。
离费尽心思做的几个菜，唯一的崭新红烛，数十年的老酒，明亮的眸子带着喜意，红烛的光都泛着娇羞。
老吴看着离，一时也失了神。无论真假，无论简陋，这即将是他第一个家，一个流浪四方的浪子安心之所。
“噗！”老吴吹灭了红烛，新的火光却在心中燃起，温暖彼此的胸膛。
少女的身子并不丰腴，却有着惊人的弹性。记忆中的仙子如今与自己坦诚相待，犹如梦境，细腻的触感却又显得如此真实。
“嘶！”怀中的人儿轻颤。
夜色笼罩了绯丽的缠绵，纵它是真是假，深刻的记忆已经烙印在二人心头。在往后的岁月里，宛若那白布上的流丹，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尽管折腾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离还是早早起来了。她将灶火点起，煮了些稀粥。二人吃过后，离带着老吴，用昨天赚来的银钱换些粮食。菜她自己种了些，暂时还用不着买。否则凭这被砍了一半的收入，真不够二人果腹。
离走在老吴的身侧，带着他去粮行。一路上倒是有几个相识的熟人，在惊叹“脸上没有红斑竟如此俊俏”，或者对着老吴感慨一声“这是你男人啊”，离皆笑着一一点头回答。
买了些米粮回来，看着屋内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老吴突然有了些出仙入世历练红尘的感悟，半晌沉思不语，久久不能平复。
岁月蹁跹，五年之后。
在此方世界的五年转瞬即逝，若不是烽火在城头燃起，老吴甚至忘了自己寻剑的誓言。
似水的温柔能磨灭一个人并不坚定的意志，而且老吴总觉得这方世界也能影响人的心扉。
挑水做饭，下田编织，离一个人包揽了大半事物。五年二人并未诞下子嗣，老吴认为是虚假的世界并非全知全能，终究有所限制。离却因此自责得很，更加卖力干活。她觉得老吴虽不指责她，但没有哪个男人乐意守着一个无嗣的婆娘。事到如今，只有攒下的银钱和老吴始终如一的态度能让她心安。
这些年朝歌城中并不平静，少师被王上处死，朝中大臣党派林立，朝廷四年前征讨东夷，大胜，降者众多，新贵与旧贵相互辗轧。就在朝中权贵斗争之际，周地起兵，直指朝歌，打得朝中措手不及，一时间降者、战者、指责王后苏氏祸国者比比皆是。
城中招兵，王上欲做最后一搏。也就是这时，老吴从家中走出。离每晚睡觉都要缠着他，他是那天上午走的，那时离要去缴纳竹筐。城门封禁，无法到城外砍伐竹子，这已经是最后一批竹筐了。
再不走，老吴也不知道如何跟离交代。若是寻剑顺利，他很快就会回来。离身上有自己给她的桃木小剑，他能感应到离的位置，不怕回来找不到她。
五年时间，老吴已经步入化神之境，距离仙境只差三劫。特别是答应离留下的那几个月，心安神宁，修为进步神速。
有时老吴细细想来，感觉有点匪夷所思。他当时破金丹，借了陈菁与那风姓女子之力，现在破化神，似乎又与离有关联。只有破元婴是凭借着自己苦修三年。
老吴只等了一天，城外的兵锋就踏入城中。后来听闻城门还是被城中的人打开的。六百能人异士入城，令行禁止，直驱王宫。老吴小心翼翼地躲着将领与军阵，跟着混入王宫。三千军士都去了摘星楼，老吴凭着感觉，直入大殿。果然，在大殿的王座之后，放着那把让他朝思暮想的剑。
国祚将无，宫中的阵法也都已失效，老吴也没想到取剑会这么容易。拔出青丝剑，看到剑身上的一缕魔气，犹如闪电直击天灵，老吴浑身战栗，瞬间醍醐灌顶，以前看不懂的，有疑惑的，对这个世界不解的，仿佛一切都有了答案。
“怎么现在才来呢？你应该早醒了的。”声音有些慵懒，一双玉臂从身后抱住了老吴。耳边的吐气如兰，长发蹭到老吴的脖颈，弄得老吴有些搔痒。
老吴转头，额头不知被什么硌了一下，看见近在咫尺的陈菁，以及她前额处宛若珊瑚的两根小角，泛着玉莹莹的光泽。她的下巴抵在老吴的肩头，嘴角似笑非笑，就这样看着老吴。
“你这是……”
“角吗？原形而已，我身后的血翼你不也从未看见过吗？”
每一次看见陈菁，她的风格都变幻莫测，可这一次，老吴却感觉她有些返璞归真的道韵，隐隐中似是有了质变，便问道：“你的境界？”
陈菁会心一笑，看得老吴也心悦神怡起来。陈菁说道：“轻舟已过万重山。”
之前距离神境只有一步之遥，如今已步入神境。之前听陈菁说她修道不过一千三百年，亲眼看见传说在自己眼前诞生，老吴感慨万分。可是陈菁是魔族，之前也听闻北境不甚太平。之后怕不是要天下大乱，人族式微。
自修道来陈菁帮自己许多，再者，自己就是小小一化神，在仙人面前都是蝼蚁，又如何能左右天下大事，改变陈菁心意？她想做什么，魔族要做什么，自己完全不用理会。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才是当务之急。
陈菁和老吴走到殿前，整个世界已经停滞在这一刻，如画般诡异。
“这应该是史前的世界，距今不知多少万年，记在某个人的心里，如今受到激发，执念显现。”陈菁说道。
“心里？”老吴不明白。
陈菁说：“那是一个心魔，忿恨自己的过往，想要扭转乾坤，却沉溺于自己的幻想，然后拉进了三个不相干的人。不对，是想要报仇雪恨，那吕素素身上似乎有什么吸引它的地方，如今被它焚于摘星楼。嗯，就是这样。”
听闻吕素素身陨，老吴有些措手不及。他和陆璃原本就是为了救吕素素，才来到这明心寺地下魔窟，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陈菁伸手一招，一点白色的真灵从远处飞来，“外面身躯还在，只是灵魂毁了大半。用魔种侵染，应该还能活。”
老吴不知为何陈菁肯救吕素素，但这是好事，于是询问其它的事：“为何只有我记得以前的事？我见过另外两个人，她们似乎并没有进入这个世界之前的记忆。”
陈菁答道：“这是位格的缘故。一叶可障虫鼠之目，却不可遮掩苍龙之瞳。你的位格和她们不同，细说你现在也不明白。我留在你剑中的锚点被这个心魔用整个心境世界掩盖，一时半会我也无法定位到你。所以我才问你如何到现在才找到我，外面可是已经过去半月了。”
“这个心魔营造的心境能让你历练五世，我会加快其中的时间，可别浪费了。”说罢，陈菁便在老吴身后推了一把，老吴如坠深渊。恍然惊起，却看见手中青丝剑上的那一缕魔气已经消散。
老吴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尤其是关于功法的事项。谁知念头刚刚产生，就听到陈菁的回答：“你的功法我最初与你相遇时也没看明白，现在倒是能推演个大概。开八脉筑基，与其说它是功法，不如说它是筑基之法，筑万丈高楼之基的功法。你可以试试修习两种属性相反的功法，然后冲气以为和，练就混元。此功法颇有合和之意，但并非合和实物，而是合和功法，也算是天下独步，似乎与你天然相合……”
“拿这两本功法去试吧，一本太阴天月神功，这是我当年在广寒旧址找到的，同时还有一块太阴之精，也一并给你。阳属功法没那么好的，只有一本九曜星宿经，层次勉强与之匹配，你可专练其中的大日曜法或荧惑曜法，也用不着九曜合一。我这里还有一些火鸦王羽，勉强用着吧。”
一个储物袋出现在老吴手中，老吴还想询问徐超的记忆缺失之事，陈菁言简意赅：“为了遮掩天机。”便不再回答。
世界继续喧嚣着。大殿之外，隔着几座宫墙的喊杀声依旧，苍茫的暮色下，一把薪火点燃了最后的余晖。王宫中最高的摘星楼，化作火炬，与最后的王朝挥手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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