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明共 » 第十五章 东林党

第十五章 东林党

    万历皇帝泡妞得手后翻脸不认人,还对前女友和私生子百般刁难。

    这还了得!

    肩负世界和平的东林党人,与百官一起呐喊出正义的呼声-你今天敢约女网友见面一夜情,明天就必须去登记结婚领证!

    老板不去公司,以为员工会无所事事的磨洋工。大臣们不上早朝,却是众志成城的给万历和郑贵妃专门捣蛋,妖书和梃击案把万历搞得身心俱废。

    最终天道循环,万历当年种的恶果,必须要他自己咬着牙来苦咽。经过了漫长的十五年艰苦争斗,渣男万历含泪领证。

    当然了,代价也是惨痛的。浙党的申时行、王家屏、赵志皋、王锡爵四位内阁首辅,因此落马。三百多位官员前赴后继全部被免。浙党、齐党、楚党损失惨重,只有东林党在莫名其妙的开始壮大。

    认命了的万历死后,太子朱常洛终于争国本成功。但郑贵妃还不死心,频频搞起小动作。接下来以东林党为首的大臣们再接再厉,红丸案和移宫案的出现,彻底的粉碎了郑贵妃的野心。

    因此朱常洛和他儿子天启皇帝朱由校,为了报答东林党的恩情,便一一将东林党的众多核心人物,提拔到了朝廷的各个要职,至此东林党便在朝廷中权势滔天。

    吴伟看着面前孙之渼和叶成敏的得意表情,心下恼怒。争国本是各党齐心协力做出的功绩,却被东林党窃取了胜利果实。竟还能大言不惭说匡扶朝廷正义,打压宵小之徒后,得到了应有的奖赏?

    吴伟顿时面露一副不屑表情,他将碗中剩下的两口粥吃完,又给自己添了杯浓茶,才缓缓说:“这么巧啊,俺村那旮瘩有个大财主,家里良田豪宅无数,前几年娶了个年轻漂亮媳妇,又生了个健康可爱的男娃子。

    十里八村的人都说,这大财主的日子,哪叫做过得美满殷实。偏巧的是这个大财主,去年不幸得了暴病,没治好死了,家里就剩下个漂亮媳妇儿和不满两岁的小娃子。

    这财主家隔壁姓孙的邻居,一直惦记着财主遗留下众多良田和豪宅。于是三天两头开始给这小寡妇献殷情,但小寡妇却执拗不从,硬是在门口挂上贞节牌坊,一心要把小娃子抚养长大。

    孙邻居看这一计不成,就再生一计。他去外乡找了一个婆娘,带着八、九岁的男童回村。愣是说这就是死去财主,十年前娶的正妻和所生的长子。

    当年正妻结婚生子,孙邻居他也在场,死去的财主曾邀请了村东头的张瞎子,村西头的李瘸子,村北头的王聋子和村南头的赵哑巴作证,此正妻和长子的合法性和唯一性,自然理当继承财主的所有财物遗产。

    年轻寡妇当然不认这账,抱着小儿子去县衙告状。县令却说小寡妇口说无凭,而热心村民孙邻居,请省城师爷写的状子里,人证物证例例属实。瞎子、瘸子、聋子、哑巴的状言确凿无疑,随将财主的所有遗产,判给所谓的正妻长子。

    而这正妻和长子也相当会来事儿,转手就将大半遗产赠予了孙邻居,以报答他的匡扶正义。就连县令也将除暴安良的锦旗颁发给他,从此这孙邻居美名远扬,人人称颂。

    俺每次回村,这孙邻居他都拉着俺的手,一遍遍嘚瑟地讲起此事。一开始俺也忍了,后来架不住他不厌其烦的说这事。

    俺就恼火地指他鼻子骂:你个姓孙的损色儿,再提这事儿,老子我一口浓痰吐你的老脸上!”

    吴伟边喝茶边慢悠悠的讲完,抬头瞧了瞧孙之渼和叶成敏淡然说:“呵呵,你们说我骂的对不?人家自家的老婆,难道人家自己还不知道谁亲?这孙子为了钱财颠倒黑白,是不是就该万人唾骂,断子绝孙?”

    叶成敏和孙之渼一听之下,面露古怪之色。二人刚说到东林党引以为傲的争国本事件,吴伟紧接着依葫芦画瓢,瞎扯一通,含沙射影暗讽东林党多管闲事不说,还包藏祸心。并借此机会,从而达到独揽大权的卑鄙行径。

    叶成敏见吴伟话中字字含刺、句句带棒,显然对东林党成见颇深,他不解地问:“东林党一向宗旨是安抚百姓,反对苛捐杂税。廉政奉公,振兴朝政清明。革新吏治,主张选贤与能。开放言路,反对奸宦干政。

    不知吴校尉对东林党那里有所误解,或认为我东林党那条主旨有不妥之处?”

    “哈哈哈,啊哈哈哈…”

    叶成敏刚讲完,吴伟就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额头,以掩盖因大笑而扭曲的面容,时不时还要用手指擦拭眼角笑出的泪花。

    好似他十年都没听过,品质如此优良的笑话,他这放肆大笑,反倒引得旁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

    孙之渼怒嚷道:“姓吴的狗腿子,你有甚好笑!”

    吴伟压根不理睬她,自顾自猖狂大笑后,忽的面色阴冷道:“东林党的宗旨那有什么不妥之处?!

    东林党人个个自诩清流,反对空幻虚无,提倡实学实用,自然也将这宗旨落在实处,造福国家,即便千百年后,旷古烁今的道德楷模东林精神,也将代代流传为后人敬仰!

    东林党废除减免矿税、马税、盐税、茶税、商税、丝麻税、漕运税、海外贸易税等所有税种,为何独独就不废除田赋?不就是因为东林党他自己就是官僚富商吗?

    贫苦百姓因为地主财阀大量兼并土地,被税负余均的政策,给搞得苦不堪言,有些农户种上五亩地,却要被转嫁上百亩的税负,你们东林党看不见?

    连年天灾,我大明农税不减反涨,现已近税入八成你们看不见?天启二年被逼入绝境的农户,不得已跟随白莲教徐鸿儒造反,你们还是看不见?

    偏偏就看见自家压榨百姓后所得巨资,要交纳的一点点税?好一个安抚百姓,反对苛捐杂税的东林党宗旨!

    东林党元老李三才,担任总督漕运十余年,国家财政不曾见有入的分毫,李总督家中白银倒何止千万,简直富可敌国!

    百官弹劾之书,几麻袋都放不下,李总督官却越做越大,从凤阳巡抚到南京户部尚书,万历三十八年还差点入阁为相。

    好一个廉政奉公,振兴朝政清明的东林党宗旨!

    还有东林党的智囊军师汪文言,此人不学无术专门擅长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本不过县衙监狱一个看守小吏。他却打点官员拿钱捐了个监生,混进太学,从此攀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大人的门路。

    他被东林党扶进朝廷的核心,在内阁任中枢舍人。他大肆收受贿赂,利用职务之便给各地土豪劣绅开具免税额度,给各州府官员跑官卖爵。这次柳大善人对灾民敲骨吸髓得来的脏银,还要给他提成分红。

    这汪军师不但对银两情有独钟,更是爱好独特,专门喜欢把别人老婆纳为己有,自己五十多个妻妾犹不满足,还到处讨要。刑部员外郎庄大人,刚纳的美貌小妾还没几天,他就敢厚着脸皮对人家小妾动手动脚,没得逞后,还理直气壮地把庄大人给贬到贵州。

    你们东林党不思汪军师的胡作非为,还恬不知耻开玩笑,戏称汪文言为王媳妇。

    真是好一个革新吏治,主张选贤与能的东林党宗旨!”

    吴伟越说越是气愤,从嘲笑挖苦到指责谩骂。特别是说到汪文言时,情绪明显失控,声音都有颤抖的感觉。

    一向沉着冷静的吴伟,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只见他闭上眼睛,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他自己的情绪。但是闭上眼睛的吴伟,却看到了一双苍老而又绝望的眼睛,那双苍老绝望的眼睛中,仿佛有话在对他讲。

    吴伟依旧闭眼努力倾听,但是耳边听到的却是叶成敏的解释和孙之渼的指责。

    吴伟怒不可遏,仍闭着眼大声吼道:“还有!东林党元老的赵南星。他在任吏部考功司郎中时,就和吏部尚书孙瀧,开始利用职务之便,在京察中党同伐异。

    在他眼里无论浙党、齐党、楚党、宣党、昆党、秦党或所有党派,只要不是他东林党,那就都是邪党。天启三年的京察,就是他赵南星的个人舞台,执行着他赵南星的教条:信我东林党得永生,不信东林党,我就把他通通送进地狱!

    于是他赵南星罢黜了,不对东林党言听计从的他党领袖,更是著四凶论将元诗教、赵兴邦、官应震、吴亮嗣比为秦桧、严嵩。还以吏部发文传遍地方州府,使得他们身败名裂,还要遗臭万年!

    这就是你东林党开放言路,反对奸宦干政的宗旨!”

    孙之渼刚要接话反怼,忽然见到吴伟突然睁开的双眼里,透射出无边无尽的冰冷寒意。孙之渼如坠冰窟,张着大嘴,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吴伟此刻散发出的无尽杀意,比杀柳子泰时更要强出百倍,仿佛下一秒就能看到,他会瞬时拔刀杀人。

    别说孙之渼和叶成敏被吓得无法动弹,就是见惯了大世面的董琨,也被这扑面而来杀意,吓到后背阵阵发凉。

    “吴兄弟,你……大家也只是政见不同,你先冷静下来,莫要激动。”

    吴伟没有回应董琨,而是飞起一脚,将他刚才坐的椅子踢飞,又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外。

    此刻,永平城北十里外,由迁安通向永平的乡道上,一行十几人的锦衣卫策马飞驰。当先的是一个俊秀书生,他娴熟的马技,使得坐下马儿四蹄狂飚,更显他的意气风发。

    骆养性看着平时坐轿子的书呆子温文尔雅,而此时骑上马的祝九台,则完全是一副飒爽洒脱的模样。

    对此胖子也早已见怪不怪了。书生袍里揣把重剑,那个文弱书生敢这样玩?莫不是这钦差大臣出使女真是假的,而是学荆轲刺秦王。到时候进了鞑子老巢,书呆子变身化作红眼妖怪刺客,一剑砍了努尔哈赤?

    “骆校尉,你可知吴兄弟是哪里人?”

    “嗯?祝大人……你说的是吴子?”

    祝九台松了马绳,减速慢了下来,并出言打断了骆胖子的瞎想。

    “喔,对,就是吴子。他是哪里人?我总觉得他说话很是奇怪,他那种腔调和言词,我从没在大明见过,又有何人与他相似。”

    “哼哼,这吴子确实特别,我也曾问过他,他说他看过一本绝世奇书后,就学会了书中什么现代文话语,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我问他是哪里人,他却对我只字不提。他是今年正月才来的锦衣卫,并非锦衣卫子弟出身。不过和他一同加入锦衣卫的还有一人,这人还是他的同乡。

    出使前,我曾打听过他的同乡。吴子是湖广武穴人,他家中祖辈大多进士出身,吴子好像还有举人功名。”

    “什么?”祝九台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满脸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那日见吴子刺杀柳子泰时,他的身法刀技造诣,已然出神入化。哪会想到他家中世代进士出身,吴子他还竟然是个举人!”

    骆胖子也一脸无奈:“吴子同乡曾提过,他从小文采过人却身体孱弱,十五岁时得了重病,他病好以后就开始疯疯癫癫的说话,也非要弃文学武。

    只是,我也没想到他功夫会如此了得。事后我也多次询问,可他总是沉默不答。嘿嘿,这家伙隐藏的可真够深啊……”

    祝九台突然沉默,一个人皱起眉头,苦思冥想了起来,再次重现他以往的书呆子作风。良久,祝九台突然眼神一凛,脸色瞬间阴沉,像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他又继续思索一下,竟换了一副笑颜轻松的神色,像在说笑般地对胖子闲谈:“呵呵,吴子这人行事如他说话一样,最爱出奇不意,与众不同。

    其实他这人往往口是心非,就像吴子整天因党争和孙之渼斗嘴。孙小姐只要夸东林党,他就会说东林党的坏话。要是哪天孙小姐痛骂东林党,他肯定也会说,东林党才是救国为民的王道。”

    “哈哈,祝大人,这你就不懂了。”胖子一脸神秘,甚是得意地说:“吴子才不会给东林党说好话,他对东林党的仇恨才是深入骨髓。”

    “哦,怎么说?你莫不是被他表面上的故意做作,给蒙骗了吧?”

    “他啥时候能骗的了我!你有所不知,那日他醉酒后回到驿站,半夜里不停地说梦话,吵的我一夜都没睡。

    我听吴子断断续续说,是东林党迫害了他一家。所以他此生定要将东林党碎尸万段,一个不留。”

    祝九台那双深邃犀利的眼睛里炯炯发光,脸上却依然是那副笑吟吟的表情,安然惬意地与胖子说笑着。

    “呵呵,那日吴子醉的厉害,定是被烧刀子烧坏掉了脑子,说起了胡言乱语。我还记得他那日醉酒后又蹦又跳,实在是胡闹的不像话。

    对了,骆校尉。今日你立下大功,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刚才在迁安的徽州粮坊,董琨这些锦衣卫手下,都是些没用的货色。不是你最后拔刀胁迫那个管家,我们岂能会以如此价钱,买下这八百石米粮,真不愧是京师的锦衣卫世家。”

    “呵呵,哪里哪里,此等小事微不足道,何足挂齿。”骆胖子笑得合不拢嘴,那张肥脸上已经挤出了花。

    “骆校尉你为人总是太过谦让了,我观察你许久,使团每次到达驿站,都是你费心劳力地去安排餐宿。吴子他说话颠三倒四,行事暴戾莽撞。唉~他若有你这一半行事作为,我这使团钦差何至于要亲自去迁安买粮?

    今次买粮就因你,少说也省了我们六百两银子。这等奇功竟还要低调谦逊。不妥!回永平后,我定要将你的功绩告与众人。”

    “哈哈,祝大人言重了,哈哈……祝大人真是过奖了,哈哈……”

    “喔,对了,午时日中,徽州粮坊就要来送粮,我要先回永平告知赵参将。万不能等运粮车队进城时,让那些城防官兵来盘剥。你等下随永平分署的锦衣卫缓行便可。”

    祝九台说罢,猛然一拉缰绳,狠狠地挥下了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