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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长姐

    沈蒹蒹在浑浑噩噩的沉睡中恍惚以为自己魂丧神坛,她倒不是迷信,她只是在晕死前的弥留之际,模糊看到了天神下凡。

    那天神白衣翩翩,掀开神秘的帷幔又是一张国色天香的冷颜,只是那容颜清冷的如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她背对月光而立,模糊的面孔晃得沈蒹蒹眼角生疼——

    浑噩中,沈蒹蒹又真切听到了妈妈呼唤自己的声音,那声音一次比一次急切,一次又比一次遥远。她慌张的寻着声音追去,记忆里的妈妈突然又变成了眼前温婉可人的如夫人——

    “蒹蒹,蒹蒹——”

    那女子陷在白茫茫的迷雾中,依旧朝迷路的自己伸出援手,她熟悉的眼神竟与记忆中的妈妈神奇的重合,见她惊慌失措的被莫名力量强行拉走,沈蒹蒹焦急难忍,她泪流满面的大声呼喊,“阿娘,阿娘……不要走,不要丢下蒹蒹……”

    “沈书沅,沈书沅……”

    “姑娘,姑娘……”

    赫然睁开眼睛,还来不及可看清陌生又熟悉的内室,得见睡梦中清冷的容颜,沈蒹蒹模糊片刻,诧异问道,“你是仙女吗?”

    女子被她问得错愕不已,莺歌哭道:“姑娘你终于醒了,你都昏睡了三日,你快吓死奴婢了……”

    见莺歌的眼睛红肿得厉害,沈蒹蒹还来不及安慰自己的婢子,女子淡然笑道:“果然如伯义信里说的那般,你病了一场,现在连长姐也不认识了。”

    长姐?

    沈书雁!

    就是那个从小便得王氏真传,龆龀之龄便一手接过沈府的管家大权;又在及笄之龄与新进武将霍将军喜结良缘;更是在霍将军的庇护下相序收购都城的数家商铺,而后更是在祖屋浙川大片开发良田,雇佣农工,成为顺阳一代人人传颂的女大善人——沈书雁

    更是那位,沈二哥谈起此人眉飞色舞,梅氏听闻此人唉声叹气;虽嫁为人妇多年,却依旧在沈府众人面前永远拥有至高话语权的沈府嫡女——沈书雁!

    沈蒹蒹不顾全身疼痛,硬是带着迷恋的目光将沈书雁从上到下好好欣赏了一翻,又在心里啧啧叹道:“如此妙的人儿,怎么只配了一介武夫,像沈书雁这样集貌美和才华于一身的奇女子,配个皇子王爷都绰绰有余啊!”

    若沈书雁配了皇子王爷,自己怎么着都算得上是半个皇亲国戚吧!

    若真是这样,不说自己会家财万贯,至少自己在这都城有权有势,万不会被张乳娘这等宵小之辈欺辱吧!

    沈蒹蒹越想越觉得未来可期,她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在众人看痴儿一般的目光中笑出声来。

    根本不计较沈书雁看自己如看痴傻一般的目光,沈蒹蒹伸手拉住沈书雁的衣袖一角,如花痴一般的欣喜道:“长姐,蒹蒹终于见到你了!”

    一双温凉的手很快扶上沈蒹蒹滚烫的额头,“莫不是烧糊涂了!”

    莺歌赶忙道:“我这便去寻孟公子。”

    沈蒹蒹:“……”

    沈蒹蒹真是到现在都忘不了孟曜被莺歌强行请回来后,那厮看向自己嫌弃的目光,就像他救回了一仇人似的!

    “你跟伯义兄惯是会寻我麻烦,不是娉娉阿姐请我来,我真该让你病死算了,你是不知自己的后背伤得无一块好皮,浪费了我多少名贵药材么……”

    不知为何,沈蒹蒹竟从满嘴嫌弃自己的孟曜眼里看到了丝丝心疼,再看过去,他便无情的甩开为沈蒹蒹号脉的手腕,又讥笑道:“你看着我做甚,被打傻了么?你本就不聪慧,何必拿自己的榆木脑袋去博命!”

    “虽说活着是好,但如你这般痴傻一般的活着便是生不如死……”

    这男子标准的万年桃花眼,口若悬河时眼里星光璀璨,自有魅惑人心的色彩,沈蒹蒹被他气得要死,却偏偏对他生不起真正的恨意。

    她只能悲叹自己好不容易逃脱张乳娘的魔爪,现在又要来听孟曜这厮的语言伤害!

    什么叫生不如死?这才叫生不如死!

    她干脆紧闭双眼,破罐子破摔道:“让我死了算了吧,不用你医了!”

    孟神医比沈蒹蒹的气性还要大,“你说不医便不医么?我神医谷的招牌岂能砸在你这小女娘的手里——”

    “唔——你轻些。”

    孟曜话音未落,一针便扎得沈蒹蒹龇牙咧嘴。

    “不是不用我医么,叫唤什么,给我扎死不是一了百了——”

    沈蒹蒹:“……”

    不知是孟曜下手太狠,将她扎晕过去,还是药效的作用,孟曜为她施针不久,她便再次昏睡过去。

    总之再次醒来时,便看到闻香额头挂彩的歪坐在床榻边,双手拖着下巴,一脸专注的在等自己醒来。

    见沈蒹蒹睁开眼睛,闻香欢喜的冲她咧嘴一笑,又举过手边鲜红的果子殷勤道:“吃,很甜。”

    沈蒹蒹艰难的举起软弱无力的胳膊,心疼的伸手扶上闻香受伤的额头,“疼吗?”

    见闻香毫不在意的摇摇头,沈蒹蒹反倒被她的天真无邪惹得频频落泪。

    “吃果子,不哭。”

    见沈蒹蒹落泪,闻香急得手足无措,忙举起手中的果实来安慰她。

    她们的闹声最终吵醒了趴在床尾打瞌睡的莺歌,莺歌醒来便见自家姑娘落泪,此刻也急忙问道:“姑娘可是还有哪儿不舒服?”

    看看身边一个比一个需要保护的婢子,沈蒹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像原先那般浑浑噩噩的度日。

    即使为了这两个对自己忠心不移的婢子,她也应该暂时抛开离开的念头,好好的此处活一把。

    “总有一日,我一定要变强,变成像长姐那般厉害的人,我要保护你们,再也不会让你们受伤,你们要信我。”

    “可是,明明是姑娘伤的更严重啊!都怪奴婢无用,是奴婢没有保护好姑娘,这才让姑娘受了这般严重的伤……”

    莺歌比沈蒹蒹还要自责,哭得也是泪流成河,沈蒹蒹见状,反倒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闻香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更是一脸茫然。

    “既然要变强,便该好好喝药才是!”

    见沈书雁领着一位端着汤药的婆子进来,莺歌利索的擦干眼泪,给沈书雁福过礼后才去接婆子手中的汤药。

    “汤药先放一边凉会,我陪你家姑娘说说话。”

    “诺。”

    沈书雁依旧上前坐上床榻,瞧了瞧沈蒹蒹红润的脸色,淡淡笑道:“此时可清醒了?”

    沈蒹蒹想起方才的花痴模样,此刻羞得满脸通红,为了在沈书雁面前留下好印象,沈蒹蒹更是挣扎着要起来给沈书雁行礼,“长,长姐!”

    沈书雁伸手扶她躺下,随性道:“自家姐妹,你又身子不适,不必在意礼节。”

    看了看沈蒹蒹身边的两个婢子,此刻一个正在专心扇药,一个因为果子送不出,正在独自品尝。

    沈书雁收回目光,甚是满意的笑道:“你从小行事莽撞,这两个婢子倒是选的不错,当日若不是这婢子拼死相护,恐怕我来了也于事无补。”

    沈蒹蒹知道沈书雁对自己的印象还停留在对以前的沈书沅身上,她正想着为自己辩解几句,沈书雁又探究的问道:“以前不管如何闹腾,你也知道不能得罪梅姨娘,如今这是怎么了,是想试试梅姨娘对你的容忍度,还是想试试自己的身子骨有多硬朗?”

    听不出沈书雁是何意,总之眼前的女子说起话来都是风淡云轻,但自身散发的睿智威严却让沈蒹蒹不敢随意糊弄。

    沉思再三,沈蒹蒹才谨慎开口:“以前我少不更事,又无阿娘护佑,做任何事情不过是想寻一真正庇护之人。”

    沈书雁眼里的探究之色终于多了一层疼惜,想起沈蒹蒹初次醒过来的梦语,她此刻的话倒是很有可信度。

    “至从落水后,我突然想明白了很多道理,我知道自己以前做过很多错事,不配得到长姐的原谅,但是现在我真的知道错了,长姐此刻必然不会信我,往后我自有办法向长姐证明我说的都不是儿戏……”

    兴许是她说的太过认真,沈书雁诧异一翻,自嘲的笑道:“果真是长大了么?以前与你说再多都是无用,如今这是无师自通了?”

    沈蒹蒹尬笑回应,可不是无师自通么!

    她从小嗅觉便灵敏,眼前正气凛然的大金主,自己不巴结好才是真傻!

    “你以前行事乖张,又不听劝嘱,阿爹为了你更是整日伤神,我其实一直都不喜欢你,昨日出手将你救下,也只是出于长姐护佑妹妹的职责。你如今大彻大悟我自然是欢喜的,长姐只愿你不只是说说而已,至于你日后想怎样表现,先养好身子再说。”

    沈蒹蒹对沈书雁的直言不讳忧心忡忡,不顾自己病伤的份上,沈书雁都是这般毫无怜惜的冷漠无情,看来果然如她所说,她果真不喜欢自己!

    若不能与沈书雁修复姐妹关系,以后在这沈府里,自己怕是越发举步维艰!

    不顾沈蒹蒹蹙眉哀叹,沈书雁拉开距离的告辞道:“你吃了药便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看着沈书雁翩然走远,沈蒹蒹使劲嗅了嗅鼻子,由衷的感叹道:“长姐所到之处,竟然都是金子的味道。”

    莺歌惊呼道:“姑娘又说胡话。”

    沈蒹蒹的财迷心思自然不好与人言说,但沈书雁今日的一席话不仅没让沈蒹蒹气馁,反倒让她燃起了一股莫名的斗志。

    沈书雁不喜欢的是沈书沅,又不是自己!

    如此想来,沈蒹蒹便心情愉悦的任由莺歌唠叨去了。

    “以前姑娘见到长姑娘,三句话之内必能吵起来,奴婢现在见姑娘与长姑娘和平相处,奴婢真替姑娘开心。”

    对沈书雁的事情沈蒹蒹都是好奇的,现在忙追着问道:“你可知我以前都是因为何事与长姐争吵?”

    “奴婢不知,姑娘以前不爱带奴婢出门,奴婢只是隐约听说,只要得知长姑娘得了什么好宝贝,姑娘自然要上门去讨要一翻的,后来还是长姑娘入了将军府,姑娘才算消停一些……”

    这婢子说到最后竟全是控诉,沈蒹蒹也懒得再听沈书沅以前犯浑的事例,此刻又没话找话的问道:“姨娘与张乳娘现在如何了?”

    听到此问,莺歌立马来了精神,她将小扇放到一边,跪坐到沈蒹蒹面前来,神采奕奕的说道:“张乳娘当天便被长姑娘关押起来,说是要听候发落。奴婢想,长姑娘应是在等待老爷回来主持公道。”

    “二夫人这几日倒是日日都来春茵阁请求看望姑娘,但都被长姑娘挡在了院门外。”

    莺歌说完又好奇的凑过来,神秘兮兮的问道:“姑娘你说,老爷这次会处罚二夫人么?”

    梅氏碧玉年华便进了沈府,又为沈老爷相序诞下一女一子,若能这般轻易将她打到,沈书雁何必等到现在!

    想通这些,沈蒹蒹甚是无所谓的笑道:“长姐说我现在只管养好身子,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见沈蒹蒹真的准备翻身入睡,莺歌连忙将汤药端过来哄道:“姑娘喝了药在睡吧。”

    沈蒹蒹紧紧捂住被窝,抗议得理直气壮,“这药闻着便苦,不喝不喝。”

    “姑娘怎可又耍小儿脾气……”

    “不喝不喝,拿走……”

    “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