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惊无险
母亲考虑整日留我一人在家实在不放心，偶尔也会带我去上班。每当这时，我都无比开心，因为一整天可以和母亲在一起。赶上食堂招待客人，做一些好菜，我还能蹭上几口好吃的。因此，我是十分乐意跟母亲去上班的，只是她怕违反单位纪律，不敢经常带着我。
母亲上班经过的那条路，当时还没有完全修好。两侧有大片的荒野地，有废弃的厂房，还有腾空了的平房。不过，红绿灯和交通岗亭已经投入使用了，只是自行车道和机动车道还没有完全区分开。
上班时间，这条路上的行人还是比较多的。大家匆匆蹬着车子，由东向西地行驶着。
母亲骑着车子，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她小心翼翼地蹬着车子，速度并不快。身后不时有人追上我们，或超过我们。每到十字路口处，如果遇到红灯，大部分人都是刹住车，一只脚踏地，另一只脚踩着脚蹬子，为了再起步时快速前进。
唯独母亲不是那样，她骑车的技术不好，因此格外谨慎。每到十字路口处，不管是红灯还是绿灯，她都会减速看看四周，然后急忙从车子上跳下来，两手扶住车把站在路边，等南北向汽车都停止了前进，她再赶忙骑上车子继续前行。
十月初的天气格外舒爽，天高云淡，微风怡人。我坐在后车座上，看着路边的景象，闻着不时飘进鼻孔的荒草香，心里愉快极了。
母亲上身穿一件豆沙色棉绸的长袖衫，下身穿一条藏青色棉质长裙。风吹过来，她的裙摆在车子两侧飞扬，长袖衫被吹得鼓涨起来，齐肩的头发也飘起来，我在她身后看着，感觉母亲是那么美。
偶尔母亲也会猛劲儿蹬车子加速前行，为了准时到单位，以免因为迟到而损失半天的奖金。
就在这时，我们右侧一辆白色面包车从一个荒僻的厂房大院里朝马路行驶过来。厂院门口是一段下坡路，面包车快速地往下冲。
母亲顿时慌了神，她又想加快速度骑过去，又想停下来给面包车让路。慌乱之下，母亲忘记了刹车，车子向左侧一倾，只听“啪”地一声，母亲的双手拍在了面包车副驾驶位置的窗玻璃上。
面包车司机一个急刹车，车停住了。司机从座椅上腾起，瞬间又落在了座椅上，他仰头长出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赶紧下了车。
此时，自行车歪倒在母亲两腿之间，母亲整个身子向左侧扭着，双手扶着面包车门子，脸色煞白。
我则侧身站在面包车与倒在地上的自行车之间，原来在车子倾倒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地跳下了车子，只是眼前发生的一切，使我对自己的行为不自知。
司机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脸色苍白，脑门上渗出了汗。
“对不起，大姐，实在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您，您没事吧？”他胆怯地说，语气十分恳切，并赶紧帮母亲扶车子。
母亲将右腿跨到左边，张着两只手，说：“没事，不怪你，是我一时慌了，忘了刹车了。”
“对不起，大姐，那也是我不对，我应该再减速，大姐，赶紧看看您娘俩受伤没有吧。”男青年面带囧色地说。
母亲检查了我的全身，确认没有一点儿伤后又看了看她自己，说：“没事，没伤着，不怨你。但你也得慢着点，赶上下坡你速度这么快多危险啊。”
“是，是，大姐，赖我，您娘俩没受伤就行啊。可吓死我了，今要出了事，我都没法跟单位交代，实在对不起了。”男青年连连道歉。
“快去吧，我们没事儿。”母亲再次表态不怨他。男青年这才钻进面包车，继续发动车子，向前驶去。
经过刚才短暂几秒的惊险，我和母亲都有些失神。她将车子推到路边大树下。
路边两位女清洁工，此时手里握着扫帚，呆立着站在路旁，其中一位戴口罩的女人说：“快坐边上歇会儿吧，别着急走，多后怕啊。”
“可忒害怕，刚才我都没敢看。”另一位蒙着纱巾的女清洁工说。
“是，我也没敢瞅，我心想着肯定撞得挺厉害啊。”口罩女人说。
此时，母亲仍是一脸煞白，显然还没有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嗨，我都没琢磨今还能活着……”母亲声音微颤，喘着粗气。
“中啊，没伤着哪儿就中啊，娘俩先稳稳神再走吧，别着急了，可得加小心，还拖着孩子，可得慢点儿。”口罩女人说。
“哎呀，忒害怕，我看着都后怕。娘俩中午快买扒鸡吃啊，压压惊。”纱巾女人说着，还笑了两声。
大约休息了十分钟，母亲推上车子，让我坐上来。她没有再骑车子，而是紧靠着路边，推着车子前行。她不再考虑迟到扣奖金了，而是慢慢地、稳稳地推着车子向前走着。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我们终于到了母亲的单位。
那时已经八点多了，食堂的早饭已经开过了。
管事的老师傅见我来了，和我开了两句玩笑，又看了看母亲紧张的表情。说：“路上遇到事儿了吧？”
“嗨，张师傅啊，今差点就见不到了。”母亲低语到。
“嘿，我就猜到了，我就琢磨准是道儿上遇到麻烦了。”他擦着台面说，“没事啊，崩害怕，人没事就没啥大不了的……”张师傅劝慰着母亲。
母亲将路上发生的惊恐一幕跟在场的同事学了一遍，大家都很同情母亲带着我上班不容易，也都纷纷安慰着母亲。
一位临时在食堂帮忙的阿姨，把我领到单位的一间女工宿舍，打开电视机，塞给我一包蛋黄酥，对我说：“坐这儿看电视吧，你不爱看《小龙人》吗，你妈天天说你自己在家看《小龙人》呢。”说完阿姨笑着看了看我，转身出去了。
那一天，由于我能整天和母亲在一起，又有好吃的，还能看喜欢的节目。便很快从“车祸”的惊恐中恢复了平静。只是后来想起，总是万分后怕，以至于我一直不敢学骑自行车，至今也不能骑车子上路。
转眼间，母亲上班已有七个月的时间了。就在母亲骑车子的技术一天比一天熟练时，单位因为效益不好，将食堂解散了。
食堂的张师傅年事已高，正好到了退休年龄，便回家养老了。剩下母亲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进塑料厂当工人，二是办理退养手续。
母亲听同事讲，塑料厂的工作十分辛苦，比食堂的工作时间还要长。有时活儿急，为了追赶工期，整夜加班也是常有的事儿。而办理退养，就是保留编制，离开岗位不用上班，每月工资按百分之六十发放。
母亲起初拿不定主意，两条路各有利弊，一时很难叫人做出选择。但她为了照顾我，为了我和父亲能有一个舒适的生活环境。经过反复思考后，决定放弃工作机会，办理了退养手续。
就这样，按当时工资标准，母亲每月开几十元的工资，做了家庭主妇。
母亲上班经过的那条路，当时还没有完全修好。两侧有大片的荒野地，有废弃的厂房，还有腾空了的平房。不过，红绿灯和交通岗亭已经投入使用了，只是自行车道和机动车道还没有完全区分开。
上班时间，这条路上的行人还是比较多的。大家匆匆蹬着车子，由东向西地行驶着。
母亲骑着车子，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她小心翼翼地蹬着车子，速度并不快。身后不时有人追上我们，或超过我们。每到十字路口处，如果遇到红灯，大部分人都是刹住车，一只脚踏地，另一只脚踩着脚蹬子，为了再起步时快速前进。
唯独母亲不是那样，她骑车的技术不好，因此格外谨慎。每到十字路口处，不管是红灯还是绿灯，她都会减速看看四周，然后急忙从车子上跳下来，两手扶住车把站在路边，等南北向汽车都停止了前进，她再赶忙骑上车子继续前行。
十月初的天气格外舒爽，天高云淡，微风怡人。我坐在后车座上，看着路边的景象，闻着不时飘进鼻孔的荒草香，心里愉快极了。
母亲上身穿一件豆沙色棉绸的长袖衫，下身穿一条藏青色棉质长裙。风吹过来，她的裙摆在车子两侧飞扬，长袖衫被吹得鼓涨起来，齐肩的头发也飘起来，我在她身后看着，感觉母亲是那么美。
偶尔母亲也会猛劲儿蹬车子加速前行，为了准时到单位，以免因为迟到而损失半天的奖金。
就在这时，我们右侧一辆白色面包车从一个荒僻的厂房大院里朝马路行驶过来。厂院门口是一段下坡路，面包车快速地往下冲。
母亲顿时慌了神，她又想加快速度骑过去，又想停下来给面包车让路。慌乱之下，母亲忘记了刹车，车子向左侧一倾，只听“啪”地一声，母亲的双手拍在了面包车副驾驶位置的窗玻璃上。
面包车司机一个急刹车，车停住了。司机从座椅上腾起，瞬间又落在了座椅上，他仰头长出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赶紧下了车。
此时，自行车歪倒在母亲两腿之间，母亲整个身子向左侧扭着，双手扶着面包车门子，脸色煞白。
我则侧身站在面包车与倒在地上的自行车之间，原来在车子倾倒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地跳下了车子，只是眼前发生的一切，使我对自己的行为不自知。
司机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脸色苍白，脑门上渗出了汗。
“对不起，大姐，实在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您，您没事吧？”他胆怯地说，语气十分恳切，并赶紧帮母亲扶车子。
母亲将右腿跨到左边，张着两只手，说：“没事，不怪你，是我一时慌了，忘了刹车了。”
“对不起，大姐，那也是我不对，我应该再减速，大姐，赶紧看看您娘俩受伤没有吧。”男青年面带囧色地说。
母亲检查了我的全身，确认没有一点儿伤后又看了看她自己，说：“没事，没伤着，不怨你。但你也得慢着点，赶上下坡你速度这么快多危险啊。”
“是，是，大姐，赖我，您娘俩没受伤就行啊。可吓死我了，今要出了事，我都没法跟单位交代，实在对不起了。”男青年连连道歉。
“快去吧，我们没事儿。”母亲再次表态不怨他。男青年这才钻进面包车，继续发动车子，向前驶去。
经过刚才短暂几秒的惊险，我和母亲都有些失神。她将车子推到路边大树下。
路边两位女清洁工，此时手里握着扫帚，呆立着站在路旁，其中一位戴口罩的女人说：“快坐边上歇会儿吧，别着急走，多后怕啊。”
“可忒害怕，刚才我都没敢看。”另一位蒙着纱巾的女清洁工说。
“是，我也没敢瞅，我心想着肯定撞得挺厉害啊。”口罩女人说。
此时，母亲仍是一脸煞白，显然还没有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嗨，我都没琢磨今还能活着……”母亲声音微颤，喘着粗气。
“中啊，没伤着哪儿就中啊，娘俩先稳稳神再走吧，别着急了，可得加小心，还拖着孩子，可得慢点儿。”口罩女人说。
“哎呀，忒害怕，我看着都后怕。娘俩中午快买扒鸡吃啊，压压惊。”纱巾女人说着，还笑了两声。
大约休息了十分钟，母亲推上车子，让我坐上来。她没有再骑车子，而是紧靠着路边，推着车子前行。她不再考虑迟到扣奖金了，而是慢慢地、稳稳地推着车子向前走着。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我们终于到了母亲的单位。
那时已经八点多了，食堂的早饭已经开过了。
管事的老师傅见我来了，和我开了两句玩笑，又看了看母亲紧张的表情。说：“路上遇到事儿了吧？”
“嗨，张师傅啊，今差点就见不到了。”母亲低语到。
“嘿，我就猜到了，我就琢磨准是道儿上遇到麻烦了。”他擦着台面说，“没事啊，崩害怕，人没事就没啥大不了的……”张师傅劝慰着母亲。
母亲将路上发生的惊恐一幕跟在场的同事学了一遍，大家都很同情母亲带着我上班不容易，也都纷纷安慰着母亲。
一位临时在食堂帮忙的阿姨，把我领到单位的一间女工宿舍，打开电视机，塞给我一包蛋黄酥，对我说：“坐这儿看电视吧，你不爱看《小龙人》吗，你妈天天说你自己在家看《小龙人》呢。”说完阿姨笑着看了看我，转身出去了。
那一天，由于我能整天和母亲在一起，又有好吃的，还能看喜欢的节目。便很快从“车祸”的惊恐中恢复了平静。只是后来想起，总是万分后怕，以至于我一直不敢学骑自行车，至今也不能骑车子上路。
转眼间，母亲上班已有七个月的时间了。就在母亲骑车子的技术一天比一天熟练时，单位因为效益不好，将食堂解散了。
食堂的张师傅年事已高，正好到了退休年龄，便回家养老了。剩下母亲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进塑料厂当工人，二是办理退养手续。
母亲听同事讲，塑料厂的工作十分辛苦，比食堂的工作时间还要长。有时活儿急，为了追赶工期，整夜加班也是常有的事儿。而办理退养，就是保留编制，离开岗位不用上班，每月工资按百分之六十发放。
母亲起初拿不定主意，两条路各有利弊，一时很难叫人做出选择。但她为了照顾我，为了我和父亲能有一个舒适的生活环境。经过反复思考后，决定放弃工作机会，办理了退养手续。
就这样，按当时工资标准，母亲每月开几十元的工资，做了家庭主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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