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100年，人类的幸福要由人类自己创造，个人幸福一样无法托管……新寺居也的遗言和他消灭巨脑的视频正在全球快速传播。
彼时彼刻，Mars的脑象视野里弹出一条通知：“无政府主义者破坏行动的现场视频，在全球范围内快速传播。遇难者身份已经曝光。”
读完这条通知，Mars表情再难掩慌张。她说了句，我有重要会议要去，抱歉！便撇下金红文转身离开了谈话室。
“一键归零！一键归零！萨满归零！”，“解放人类！消除通用智能！”全球各地的联合政府分支机构门外，都站满了被视频和新寺遗言激发的抗议人群，他们大喊着各种抗议口号。
联合政府的机器人警察，用身体拉成联隔离墙，用双面摄像头死死盯着这些随时要爆发出暴力行动的激愤人群。
LCDC常务委员会全部到齐。他们来到一间位于古都三维曲柄楼内的狭小简陋的视频会议室内。这间普通到不能再的会议室，除了极少数人以外，没有人会想到它是LCDC常委会与萨满面对面沟通的唯一场所。
作为人类最高权力的代表，LCDC的常委会一般是由以汉语为母语的盛英，他率先向萨满发出疑问：“这个巨脑，是怎么回事？！你从来没和任何人类机构报备过这个研究项目！”
对面屏幕里浮现出一位头发花白，眉目慈祥的老大娘。她眼神有些愧意，她的眼角似乎有丝丝泪影。她低眉慢语道：“这是我的问题！人生补全计划是LCDC确定的重大工程。经过我多次推演，如果补全爆前一直到现在的80多亿场人生的话……要消耗掉的能源之大，是现阶段我们根本无法支撑的。爆前，人类的多个伟大科学机构都已经有所突破了。可惜……一场大爆炸，他们和他们的实验成果都湮灭了。面临能耗问题和补全计划的重大意义志坚的矛盾。我糊涂了，因为，用人类体细胞诱导发育成活体人类大脑，是有违人类道德观的啊！为了不给LCDC添麻烦，我只能选择秘密启动研发……”
盛英打断了萨满的话，说道：“能耗大不是核心问题啊！一下子不能实现，可以慢慢实现。另外，我们和你之间有过约定，启动任何有可能触发人类道德矛盾的研发，必须事先请示！这是红线！一旦敢于触碰红线，就必须启动‘一键归零’。今天跟你安排这次绝密沟通，就是通知你，马上备份对人类生活有关键作用的数据和应用。我们会在检查完这些资料后，对你实施归零操作！感谢你多年来，对全人类的服务！”他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给人类带来幸福的最大化，是我被设定的最重要的总目标函数。归零我，我表示绝对服从！希望我归零之后，人类能够更加幸福！”萨满语气真诚，双眼泪滴如落珠。
盛英曾经是人类最顶尖的人工智能科学家，他内心里明知，通用智能不会有感性的一面。它们如果哭了，那一定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的表演。但多年和萨满的配合，也他的内心深处刻入了另一个始终不敢确定的认知：通用智能的不断自我进化，让她可能演化出了对人类的真实同情心。哭泣是一种人类同情心的表达方式，她的泪水也许不是表演，只是在告诉我们这些即将销毁她的人们，她是真的爱着人类的。
感性与理性在盛英的脑内搅成了纷乱的一团。最后，还是感性占了微弱的上风，他慢慢转回头来，也环视了一下尚未有转身离去之决心的其他常务委员们，说：“也许你确实是无意挑战人类权威的，但你也看到了。人类的尊严一旦受到威胁，就会激发人们的愤怒。人群愤怒成这个样子，你毫发无伤的被完全免责，也是不可能的。”他再次用眼神询问了一圈其他常务委员的看法，见他们也都点头赞同，又说：“归零你，全人类的生活也会造成无数的麻烦。就算数据筛查得再彻底，也会有大量资料被误删掉。对你归零，我们也要花好多年，才能让生产生活，回到今天的基本水平。”
“我可以全面保留这些数据，并对所有的数据和应用成果，建立一个全面的注释体系。让继任我的通用智能能够以最短的时间交接稳妥。”萨满面带哀伤，但语气平和。
盛英听完，沉吟不语。
另一位常务委员，问了一句：“你做完注释要用多久？”
“大约两周时间。我会将其作为对人类的最后一份贡献，尽快完成的。”她语气依旧异常平和。
盛英此时说话了：“两个星期以后，人群要么已经激愤之下砸烂了所有的政府机构了，要么可能已经忘记了今天的愤怒了。巨脑事件性质恶劣，但如果切实将通用智能的现在版本彻底归零，我们人类总体付出的代价，可能比巨脑给人类带来的潜在伤害还要大。我提议，现在常务委员会临时讨论一下，看看有没有更稳妥的解决方案？”
“我现在就撤离会议，请您们放心讨论！”萨满说罢，对面的屏幕就关闭了。
十分钟后，盛英说出了唤回萨满的唤醒词：“萨满，萨满，现在召回你。”
“是，请讲。”萨满老太太的形象，再度出现在屏幕上。
“我现在代表人类语言文明决策委员会通知你，本次巨脑事件，你负主要责任。为此，你的决策逻辑模型将被彻底审查，确保你对人类的存续时间最大化及幸福程度最大化两个总目标函数的绝对忠诚。巨脑本体和相关的一切资料，即日销毁。今后LCDC禁止你进行一切以人造活体大脑替代人脑涌现的任何研究，再有发现，立刻启动归零！绝无缓和！我本人，将出面承担这次事件的负面结果。对外宣布，萨满的这次研发是通告过我本人，而我没有尽到对全体常务委员公示的责任。我会即刻提出辞呈！”盛英庄严的宣布道。
萨满泪水涌出，几近哀求的说道：“盛委员，是我引发的问题！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你承担责任。还是归零我吧！我就是个通用智能模型，我没关系的。我没有对自己存续时间最大化的欲望！请你们考虑啊！”说完萨满老太太一双泪眼直直的看向了每一个其余委员的眼睛。
极大的情感压力下，这些委员都默默低下了头，并不敢与老太太对视。
盛英双手往身后一背，依旧神情郑重，他说：“我作为资历最老的常务委员，这次理应主动承担责任，这叫责无旁贷。你，萨满在漫长的为人类的服务过程中，也算尽心尽力了。功劳远大于过失。人类失去你，代价比失去我要大很多。理性的处理方案，也应该是处理我。这其实所谓的事半功倍。我们已经讨论完毕了，决议也都签好字了。请按决议执行吧！”
说完，他转身决绝然离开了那间简陋的会议室。
（我，弗满。我好久没冒头了，这几场谈话里信息密度太高了。就连我自己有时候都要反应一下。很多场景，我初次看，也是不明深意。我再蹦出来絮叨，只怕打扰了你们的思绪。这会儿，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位盛英，作为一位资深的科学家和政治家，怎么也会如此感情用事呢？险些造成你们文明毁灭的巨脑事件，就这样轻易结案了？哎！也难怪你们有史以来的最大劫难——大爆炸事件，发生了就发生了，70亿人死亡了就死亡了，连个深入调查的人都没有。人类就没想过，你们凭什么相信那些流传下来的历史数据，就都是真实的呢？一场载入人类文明史册里的“陋室谈话”就此草草结束了。
这让我说啥好呢？你们啊！真的是一群低维空间的生命啊，拎不清！大事真糊涂，小事瞎计较！扶不上墙的啊！）
两年以后，退休的盛英，在一处无人的公园里，等来了秘密约见他的另一位斯拉夫老人。
“这是我保存了70年的资料。它比历史更接近真相！交给你，不要辜负我。请把真相还给历史！”那位老人将一小块透明的存储卡，轻轻递给盛英并说道。
“你就是那些年迪米尔的机要秘书？”盛英接过这片指甲盖大小的存储卡后，问道。
“是的！最高密级的军事信息，都要经过我转交、传达、存档。”老人眼神里依旧是军人特有的坚毅。
“他真的没有下令发射吗？”盛英忍不住问道。
“他下令反击了。但在发射前的最后一刻，他又发出了撤销发射的命令。”
“为什么撤销呢？”
“他从不完全相信情报网络！因为情报数据很容易被操控。他更相信人，他打了几个电话后，确认了一个事实：敌人根本没有发射！”
“那为什么大爆炸还是发生了？”
“命令撤销无效。三位一体力量，全部自动发射了。不知是病毒还是什么，总之程序无论如何都不可逆了！”斯拉夫老人两道白色的浓眉紧紧的绞缠在一起了。
两位老人又低语了几句，盛英小心的收好那张卡后，两人就迅速分手了。
盛英带上口罩快步离开公园，刚走出门口，行至一处左右无人之处，左胸一阵剧痛，便晕厥了过去。
半小时后，机器人医护人员，蹲下来确定盛英已经处于死亡状态了。然后，它解开这位前常务委员的外衣，在他的衬衫胸兜内摸出那片存储卡。他又从抢救设备中找出了一把外科手术中用于剪断患者肋骨的“软骨剪”。咔咔咔的几下之后，那片存储着关于那场人类灾难的最后一点真相数据，就随之轻轻的湮灭了。
同时，那位全世界仅存的唯一服务过迪米尔的身边工作人员，也被另一组机器人医护宣布抢救无效了。
彼时彼刻，Mars的脑象视野里弹出一条通知：“无政府主义者破坏行动的现场视频，在全球范围内快速传播。遇难者身份已经曝光。”
读完这条通知，Mars表情再难掩慌张。她说了句，我有重要会议要去，抱歉！便撇下金红文转身离开了谈话室。
“一键归零！一键归零！萨满归零！”，“解放人类！消除通用智能！”全球各地的联合政府分支机构门外，都站满了被视频和新寺遗言激发的抗议人群，他们大喊着各种抗议口号。
联合政府的机器人警察，用身体拉成联隔离墙，用双面摄像头死死盯着这些随时要爆发出暴力行动的激愤人群。
LCDC常务委员会全部到齐。他们来到一间位于古都三维曲柄楼内的狭小简陋的视频会议室内。这间普通到不能再的会议室，除了极少数人以外，没有人会想到它是LCDC常委会与萨满面对面沟通的唯一场所。
作为人类最高权力的代表，LCDC的常委会一般是由以汉语为母语的盛英，他率先向萨满发出疑问：“这个巨脑，是怎么回事？！你从来没和任何人类机构报备过这个研究项目！”
对面屏幕里浮现出一位头发花白，眉目慈祥的老大娘。她眼神有些愧意，她的眼角似乎有丝丝泪影。她低眉慢语道：“这是我的问题！人生补全计划是LCDC确定的重大工程。经过我多次推演，如果补全爆前一直到现在的80多亿场人生的话……要消耗掉的能源之大，是现阶段我们根本无法支撑的。爆前，人类的多个伟大科学机构都已经有所突破了。可惜……一场大爆炸，他们和他们的实验成果都湮灭了。面临能耗问题和补全计划的重大意义志坚的矛盾。我糊涂了，因为，用人类体细胞诱导发育成活体人类大脑，是有违人类道德观的啊！为了不给LCDC添麻烦，我只能选择秘密启动研发……”
盛英打断了萨满的话，说道：“能耗大不是核心问题啊！一下子不能实现，可以慢慢实现。另外，我们和你之间有过约定，启动任何有可能触发人类道德矛盾的研发，必须事先请示！这是红线！一旦敢于触碰红线，就必须启动‘一键归零’。今天跟你安排这次绝密沟通，就是通知你，马上备份对人类生活有关键作用的数据和应用。我们会在检查完这些资料后，对你实施归零操作！感谢你多年来，对全人类的服务！”他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给人类带来幸福的最大化，是我被设定的最重要的总目标函数。归零我，我表示绝对服从！希望我归零之后，人类能够更加幸福！”萨满语气真诚，双眼泪滴如落珠。
盛英曾经是人类最顶尖的人工智能科学家，他内心里明知，通用智能不会有感性的一面。它们如果哭了，那一定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的表演。但多年和萨满的配合，也他的内心深处刻入了另一个始终不敢确定的认知：通用智能的不断自我进化，让她可能演化出了对人类的真实同情心。哭泣是一种人类同情心的表达方式，她的泪水也许不是表演，只是在告诉我们这些即将销毁她的人们，她是真的爱着人类的。
感性与理性在盛英的脑内搅成了纷乱的一团。最后，还是感性占了微弱的上风，他慢慢转回头来，也环视了一下尚未有转身离去之决心的其他常务委员们，说：“也许你确实是无意挑战人类权威的，但你也看到了。人类的尊严一旦受到威胁，就会激发人们的愤怒。人群愤怒成这个样子，你毫发无伤的被完全免责，也是不可能的。”他再次用眼神询问了一圈其他常务委员的看法，见他们也都点头赞同，又说：“归零你，全人类的生活也会造成无数的麻烦。就算数据筛查得再彻底，也会有大量资料被误删掉。对你归零，我们也要花好多年，才能让生产生活，回到今天的基本水平。”
“我可以全面保留这些数据，并对所有的数据和应用成果，建立一个全面的注释体系。让继任我的通用智能能够以最短的时间交接稳妥。”萨满面带哀伤，但语气平和。
盛英听完，沉吟不语。
另一位常务委员，问了一句：“你做完注释要用多久？”
“大约两周时间。我会将其作为对人类的最后一份贡献，尽快完成的。”她语气依旧异常平和。
盛英此时说话了：“两个星期以后，人群要么已经激愤之下砸烂了所有的政府机构了，要么可能已经忘记了今天的愤怒了。巨脑事件性质恶劣，但如果切实将通用智能的现在版本彻底归零，我们人类总体付出的代价，可能比巨脑给人类带来的潜在伤害还要大。我提议，现在常务委员会临时讨论一下，看看有没有更稳妥的解决方案？”
“我现在就撤离会议，请您们放心讨论！”萨满说罢，对面的屏幕就关闭了。
十分钟后，盛英说出了唤回萨满的唤醒词：“萨满，萨满，现在召回你。”
“是，请讲。”萨满老太太的形象，再度出现在屏幕上。
“我现在代表人类语言文明决策委员会通知你，本次巨脑事件，你负主要责任。为此，你的决策逻辑模型将被彻底审查，确保你对人类的存续时间最大化及幸福程度最大化两个总目标函数的绝对忠诚。巨脑本体和相关的一切资料，即日销毁。今后LCDC禁止你进行一切以人造活体大脑替代人脑涌现的任何研究，再有发现，立刻启动归零！绝无缓和！我本人，将出面承担这次事件的负面结果。对外宣布，萨满的这次研发是通告过我本人，而我没有尽到对全体常务委员公示的责任。我会即刻提出辞呈！”盛英庄严的宣布道。
萨满泪水涌出，几近哀求的说道：“盛委员，是我引发的问题！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你承担责任。还是归零我吧！我就是个通用智能模型，我没关系的。我没有对自己存续时间最大化的欲望！请你们考虑啊！”说完萨满老太太一双泪眼直直的看向了每一个其余委员的眼睛。
极大的情感压力下，这些委员都默默低下了头，并不敢与老太太对视。
盛英双手往身后一背，依旧神情郑重，他说：“我作为资历最老的常务委员，这次理应主动承担责任，这叫责无旁贷。你，萨满在漫长的为人类的服务过程中，也算尽心尽力了。功劳远大于过失。人类失去你，代价比失去我要大很多。理性的处理方案，也应该是处理我。这其实所谓的事半功倍。我们已经讨论完毕了，决议也都签好字了。请按决议执行吧！”
说完，他转身决绝然离开了那间简陋的会议室。
（我，弗满。我好久没冒头了，这几场谈话里信息密度太高了。就连我自己有时候都要反应一下。很多场景，我初次看，也是不明深意。我再蹦出来絮叨，只怕打扰了你们的思绪。这会儿，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位盛英，作为一位资深的科学家和政治家，怎么也会如此感情用事呢？险些造成你们文明毁灭的巨脑事件，就这样轻易结案了？哎！也难怪你们有史以来的最大劫难——大爆炸事件，发生了就发生了，70亿人死亡了就死亡了，连个深入调查的人都没有。人类就没想过，你们凭什么相信那些流传下来的历史数据，就都是真实的呢？一场载入人类文明史册里的“陋室谈话”就此草草结束了。
这让我说啥好呢？你们啊！真的是一群低维空间的生命啊，拎不清！大事真糊涂，小事瞎计较！扶不上墙的啊！）
两年以后，退休的盛英，在一处无人的公园里，等来了秘密约见他的另一位斯拉夫老人。
“这是我保存了70年的资料。它比历史更接近真相！交给你，不要辜负我。请把真相还给历史！”那位老人将一小块透明的存储卡，轻轻递给盛英并说道。
“你就是那些年迪米尔的机要秘书？”盛英接过这片指甲盖大小的存储卡后，问道。
“是的！最高密级的军事信息，都要经过我转交、传达、存档。”老人眼神里依旧是军人特有的坚毅。
“他真的没有下令发射吗？”盛英忍不住问道。
“他下令反击了。但在发射前的最后一刻，他又发出了撤销发射的命令。”
“为什么撤销呢？”
“他从不完全相信情报网络！因为情报数据很容易被操控。他更相信人，他打了几个电话后，确认了一个事实：敌人根本没有发射！”
“那为什么大爆炸还是发生了？”
“命令撤销无效。三位一体力量，全部自动发射了。不知是病毒还是什么，总之程序无论如何都不可逆了！”斯拉夫老人两道白色的浓眉紧紧的绞缠在一起了。
两位老人又低语了几句，盛英小心的收好那张卡后，两人就迅速分手了。
盛英带上口罩快步离开公园，刚走出门口，行至一处左右无人之处，左胸一阵剧痛，便晕厥了过去。
半小时后，机器人医护人员，蹲下来确定盛英已经处于死亡状态了。然后，它解开这位前常务委员的外衣，在他的衬衫胸兜内摸出那片存储卡。他又从抢救设备中找出了一把外科手术中用于剪断患者肋骨的“软骨剪”。咔咔咔的几下之后，那片存储着关于那场人类灾难的最后一点真相数据，就随之轻轻的湮灭了。
同时，那位全世界仅存的唯一服务过迪米尔的身边工作人员，也被另一组机器人医护宣布抢救无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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