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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阳初忆

    “所以我就是寐席烟。”

    季盏醒来,可是被影大人封印的记忆怎么可能会重新回来。他百思不得其解,才发现绊魂珠并不在自己脖子上。难道昨天睡觉不小心摘下来了?影大人说这绊魂珠用于平稳煞气不可随意取出,不知道自己体内是什么煞气还是戴回去得好。

    穿戴好服裳,季盏看了看沉睡的湑濡殽,自己该不该告诉他自己就是寐席烟,可是季盏并没有寐席烟同湑濡殽的这段记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当初被释焕封印的灵力又重新在体内运化,不知道这小白狐又融入自己体内长出白头发,甚至断眉,一只金色眼睛来。

    不过,就着湑濡殽最近提到寐席烟的语气来看,他们关系大抵不错,只是也不清楚湑濡殽的记忆是完整的还是破碎的。根本无从开口。

    但是历经了那么多波折还能回到湑濡殽的身边,这缘分实属来之不易。

    “妖..杀妖..我要杀妖!”湑濡殽翻了个身,是沉睡着的呓语。

    也是,妖灭了他的门族,再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也会对妖恨之入骨的。季盏长叹一口气,那场灭门之灾血流成河,血都溢到小阿盏躲藏的地下室,触目惊心。

    可自己也是妖,是个不知名的,混着狐狸气息的小妖。湑濡殽也会讨厌自己吗...季盏坐在他床沿,不敢深想。有人敲门,湑濡殽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了。季盏去开门,是猫七。“好久不见,猫七大人。”湑濡殽来不及穿戴,直接站起端茶。

    “昨天又来一个难搞的孩子,他说和你们是好兄弟,来投奔你们。影大人允许了,就安排住你们隔壁吧,我来打声招呼,还有事,就先告辞啦!”猫七语速极快,喝了一口茶就带上门,扬长而去。

    虽然没说清楚,但是,居然同时认识我和湑濡殽!除了影大人和灼大人还有谁。这或许和我们缺失的记忆有关!

    季盏想追上猫七,但他跑的实在太快了。不如转身直接去见隔壁这位神秘人士。湑濡殽啥也没听清猫七就跑了,罢了他先去洗漱更衣。

    “咚咚咚!”刚叩响,门就自己开了。眼前景象,简直不能用富裕来形容,用繁华或许更妥帖。室内金碧辉煌,光是面积就比隔壁季盏和湑濡殽的房间大十几倍,玉桌金椅,珍丝帘半掩琉璃窗。雕白的象牙装饰在红木置物架,室内的盆栽皆是奇珍异树。

    “季盏!你看看谁来了!”门帘后走出一个年轻男子,银发飘飘,玉冠白绸,领襟与袖周皆有游龙纹,腰间流苏配锦玉,一把长剑。应是贵族豪门子弟。可是季盏看这脸并不面熟,剑眉下一双单凤眼,鼻子高挺有些鹰钩,唇薄若纸。

    那男子见季盏一脸疑惑警惕的模样,“我是白寔阿!..算了算了,你别担心,影阁主呢已经和我说过了你们的事,我都理解。这次呢我来协助你们完成沦夜阁下达的任务,顺便,给我父亲一个交代。”

    季盏不知眼前人在说什么,“影大人和你说什么了?”白寔见这季盏还是一如既往的选择性听问题,“你怎么不问问我父亲最近过的怎么样?”白寔架起手坐在椅子上看着季盏一脸懵。“...”

    “算了不难为你了。”白寔起身,走到门口,“去你们寝房说吧,刚好都在,一起想起来。”

    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湑濡殽给白寔倒了一杯茶,“你好。”湑濡殽问候了一句,这就是早上猫七大人说和我还有季盏都认识的人?可是我跟季盏也才刚刚认识而已,怎么会有人同时认识我们,但我们却不认识他...湑濡殽还不知道自己被封存了部分记忆。

    “已经开始了吗?我没迟到吧。”门外是灼大人的声音,他一脸笑意地踱进屋来,见众人端坐,“季盏和小殽这段时间在沦夜阁多多少少会感觉有些异常吧,不过没关系,今天时辰到了,影大人让我把属于你们的记忆都尽数奉还。”

    灼大人从锦囊中拿出两块玄铜牌子,分别递给湑濡殽和季盏,“这是存忆锁,顾名思义,里面有你们被封存的所有记忆。”

    湑濡殽还没弄清楚,便受存忆锁法力影响闭目打坐,一圈灵力环绕在他身上。季盏见状也紧握存忆锁,跟着进入记忆。

    “那我呢?”白寔见二人都闭目沉默,“白寔大人若干坐着无聊也可以触碰手指的形式进入他们的记忆。”灼大人微笑道。

    ......

    “湑濡殽。”眼前少年锋眉剑目,黑发用蓝绳绑成一束,干净利落。“寐席烟..”湑濡殽执笔于案台,寐席烟从屋外将头探进窗,“你这一日日鬼画符些什么呢!少写点晚上就不用去政务堂交东西了。”

    寐席烟拿起案台上卷好的竹简打开随意看了几眼,“你若是不想背我去,我可以找肖儒平师兄帮我。”

    “哟,腿瘸了嘴巴也硬了,我今晚就是要拉着肖儒平喝酒,看他敢不敢拒绝小爷我的邀请。”寐席烟丢下竹简,一脸坏笑看着湑濡殽,见他不语,“行了,开个玩笑,你慢慢写吧,我走了。”

    “回头把你的小狐狸红烧了..”湑濡殽暗自嘟囔,“你连生火都不会,就算了吧哈哈哈哈哈”寐席烟是有读心术吗,怎么什么他都知道。

    眼看天色渐晚,屋外鹅毛大雪,湑濡殽柱着拐杖将今日要上交的竹简搬进背篓,今天寐席烟怎么还不来,不会真的怄气不想来了吧。想着若是不能按时到达政务堂,上面的长老又要延长湑濡殽观主的实习期。

    湑濡殽提着竹篓一瘸一拐地走到屋外房檐下,看着远处山腰灯忽明忽暗,这雪没几分钟就湮没到他的脚踝。

    正闭目安坐着,一袭绒袍落到他的肩头。“不在里屋等着到外面来受冻,蠢蛋。”寐席烟又摘下绒帽扣在湑濡殽的头上,擦开他鼻尖的积霜。

    “你来啦。”湑濡殽有一丝欣喜,不太利索地站了起来,“上来吧,小爷背你去那该死的政务堂。”

    自湑濡殽的脚扭伤以来,每日去政务堂递交日程文书以及解说都是寐席烟背他去的,政务堂在旃屹山尖上,路途泥泞陡峭。湑濡殽虽说天天与寐席烟拌嘴,心底还是十分感激的。

    “话说你昨天...那么晚是有什么事吗?”湑濡殽想知道,却又不好意思问。他虽然是实习观主,地位比寐席烟高一些,但就凭性格气势,他可软太多了,和棉花一样。

    “给我的小狐狸置新窝了,天气太冷,它的草窝外露都是厚霜,我给它镂了个更深的,垫了几块砖。”寐席烟随意回答着,折了几根树枝进暖手炉。

    看来这小狐狸还挺重要的,湑濡殽摇摇晃晃地站起,从后面的柜子拿出一袋兔肉干,“这是平日大家修炼试用的野兔,死的死伤的伤,无碍的我都圈养起来了,这是前几天无聊晒的,冬天了给你的小狐狸储备点干粮。”寐席烟接过这厚实的一袋,“有心了,我替小狐狸谢谢你”

    “明晚有个道观的篝火结业会,是为升到潇阳堂的师兄们举行的。你有空去吗?会准备美酒和南方稀有的水果,应该挺有意思。”湑濡殽笑道。

    “你会对这种聚会感兴趣?”寐席烟反问,“你不像爱凑热闹的人。”

    湑濡殽确实不爱凑热闹,但是如果寐席烟去就不一样了。话说这寐席烟在潇阳观中修习多年,为何一直没有结业去潇阳堂更好地修炼呢,潇阳堂条件好资源好,即便是道路也更平坦舒服。

    而且以寐席烟的修为不可能没有进潇阳堂的资格。“你要想去的话,去就是了,对于这种无趣的聚会,我是不会去的。”寐席烟回答道。“好吧。”

    果然,夜晚星空闪耀,前院灯火通明,人群挤攘着围着篝火畅谈。湑濡殽有些去迟了并无空余的位置。

    “湑观主到这来!”肖儒平挥手道,在身旁挤出一个空位来。湑濡殽笑着走过去,“刚刚我们正谈论着等以后武功盖世了,可以去哪发展!”

    一旁的小道士阿羌小脸红扑扑的,应该是喝了不少小酒,“嗝..我以后要是武功盖世..我要打跑我老家山上所有的土匪!让他们还敢伤害我爷爷...”

    “我以后要...要抓一百只妖怪,把他们吊起来打的屁滚尿流..”趴在草地上的耐羽醉的不成样子,他也是原先旃屹门人,小时候还被湑顷抱过。

    “你呢,儒平哥。”湑濡殽饮下一蛊清酒,胃烧的滚烫。“我要是武功盖世,变得天下第一强..我想和弟弟一起好好生活,柴米油盐,过普通人的生活就行。”肖儒平也醉的睁不开眼。“湑观主对这有何念想?”

    湑濡殽蹲坐下来,第一次喝酒胃难受的不行,“..我想和家人..隐居起来..我也想和弟弟..”他说不完,忙站起朝后院走去,胃里翻江倒海。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滚落,又难受又想家...

    湑濡殽摇摇晃晃往院深处走,见一颗歪脖子树便倒了过去。不住抽泣,这树倒也奇怪,毫无磕硬冰凉之感,不过湑濡殽也顾不上这些,一把鼻涕一把泪往树上抹。

    哭了好一阵子终于有所平复,圆月透亮嵌在这夜空,树影斑斑点点有些闪烁,湑濡殽抬头看,大吓一跳。

    “你在这作甚!”湑濡殽擦去脸上的水汽大骂,“什么我在这作甚..是某人自己突然过来就抱着我哭。我可是在这歪脖子树底下歇息了好一阵子了。”寐席烟插手垫着后脑勺看着湑濡殽,“莫名其妙。”

    湑濡殽竟一时语塞...

    寐席烟拍了拍自己的衣襟起身,“我也没爹没娘的,日子不是照样过。往事不可追,你还是不要太提在心上了。”虽然语气随意,到底还是安慰湑濡殽的话,湑濡殽缓住了哽咽,点了点头。

    “天气冷,早点回去休息吧。”寐席烟拉着湑濡殽回到寝厢,前庭的篝火已熄,空空如也,大家早已各回各屋了。“你一个人在后庭作什么?”湑濡殽突然问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寐席烟叼着稻草,慢悠悠走在湑濡殽身前,这语气让湑濡殽想踹他屁股一脚。

    其实寐席烟每日这个点都在寝厢阅读古籍,听湑濡殽邀请他了才特意去看一看的,可是他性格迥异不愿靠近人群,大家也并不接待他,只好远观篝火。

    不,是远观湑濡殽。

    “走吧,怎么了,你寝厢就在隔壁还想让我送你?”寐席烟看湑濡殽通红着脸杵在长廊。

    “寐席烟..”

    “怎么了。”寐席烟停下脚步,

    “我爹娘,我弟弟都走了..”湑濡殽缓慢地在哽咽中吐字。

    “你别走。”

    ...

    “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