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藏风瞑夜录之烛龙 » 悲风凉月(上)

悲风凉月(上)

    “我的好弟弟,求求你啦!最后一次求你好不好?”碧影慌忙打包行李,拉着凉月的衣袖不停撒娇乞求。“暮帝的车马就快到了,你赶紧换上我的衣裳。”

    凉月见碧影手忙脚乱将绣花裙子往自己身上套,连连叹气。“姐姐,你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凉月为难的穿上小花袄子,居然还有点合适。

    “离家出走嘛总是要个十天半个月的,别说你这小身板还真适合女人衣服,凉月白白净净的真好看!”碧影将身后的化妆盒递给凉月,“我再帮你提点一下润色,美绝了。”

    凉月坐在榻前,隔着面纱看着碧影匆忙离去,心里隐隐不安。果然马上来人敲门了,“小姐~殿下的车轿在楼门前停下啦!”凉月不敢说话,怕声音暴露。起身学着女孩的脚步踱出门去,“小姐怎么突然长高了?”女仆跟着凉月前往前庭,心里嘀咕着。

    刚踏上前庭的门洞,便是皇袍锦冠的暮帝与父亲大人交谈。凉月心里已凉半截,捏着嗓子抱歉着说喉咙不舒服,父亲皱了皱眉让他在一侧坐下,坐在暮帝的身边。

    “潭月神主的掌上明珠果然是肤若凝脂,颜若渥丹呀。”暮帝悲风朝“碧影”笑了笑,清俊的脸庞令人目眩。凉月也浅浅回礼,袖中的双手握皱了新熨的手帕。

    听说暮帝私下喜色好赌,这次帮姐姐回绝了这门亲事,姐姐回来就再也不用受其困扰了!凉月偷偷呼了口气,端正了坐姿。

    听着暮帝同父亲一阵客套话,凉月不住地打瞌睡。猛然一阵清醒,突然发现暮帝已经走了,桌上茶水已喝尽。

    “碧影,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暮帝殿下的求婚..”父亲大人捋着胡子,缓缓而言,一本正经。“我!..女儿何时..答应的?”凉月大惊,自己不是睡着了吗,是何时答应的!父亲见其一惊一乍的,“你今天怎么了。”

    “女儿并不想嫁。”凉月直言,“暮帝游手好闲,年纪轻轻侍女成群,我不想嫁给这样一个不忠不义,不知耻不知仁的家伙!”父亲大怒,“你个女子家家的从哪知道这些东西的!简直一派胡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为父已经答应殿下,岂能犯欺君之罪。你不会想诛连九族的吧,我的好女儿。”父亲扬袖离开,凉月怔怔看着父亲洋洋洒洒的背影,才切身体会姐姐是有多无助才会离家出走。

    凉月无奈,只能回去,希望暮帝近期不要再来家门拜访了,也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凉月换了自己的衣服,明日还要去潭月苑参加父亲上任潭月神楼的尊主的仪典。

    北方多风雪,青丘帝境也是一片白雪皑皑。凉月是父亲嫡子,也是潭月神楼的大弟子,他提早了许多就到了潭月苑,昨夜摆的仪典礼器已经落满了雪,凉月撑着伞,命人清理干净。

    小雪淅沥,悲风也早早到了潭月苑,他一袭玄衣,轻声支开陪同的下属,在远处望着青石桥上撑着一把青伞的凉月,侧颜棱角分明。“青色真好看,来人,前几日未定的国裳狐服,本尊要青色的。”

    凉月看了看天,估摸了一下时辰,今日来早了,罢了,再等等吧。发愣等着竟等来了暮帝!“拜见殿下。”凉月欲收伞行礼,“不必行礼。”悲风握住凉月握伞的手。

    悲风的目光落在凉月的脸上照的炙热,应该不会穿帮吧...凉月耳尖发烫。冰山竟也会羞红,悲风心里一悦,吻在凉月的眉间。

    凉月瞪了悲风一眼,还是不语,撑伞下了桥朝不远处人群走去。“你早晚都是本殿的人,那么倔做什么?”身后悲风的声音嘹亮,引的众人往凉月身上看。

    人群窸窸窣窣小声议论,凉月才想起今日穿的可是男式狐服!气死本小爷了,凉月内心一阵狂怒。仪典快开始了,就不与那纨绔劣物计较了。

    狐笛鸣奏,着典服的下人从红毯的另一头庄严踱步过来,双手捧着一个檀木盒,里面卧着的是潭月冠。悲风一个皇族的家伙来这里干嘛,不会是想破坏父亲的仪典吧。凉月在典台上偷偷往人群看了一眼,悲风正一脸坏笑的看着他,可恶透了。

    好在仪典结束悲风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要在仪典上喝酒就喝死他算了。”凉月嘀咕道,便和父亲一同回府了。悲风被下人搀扶着摇摇晃晃回了宫。

    宫中冷清,已命下人添置了许多灯盏,还是幽幽的冷清。悲风回去卧坐在皇座上,如今六洲混乱,父皇驾崩后,自己草草上位,朝政动荡。外邦虎视眈眈,本殿必须联合潭月神楼的巫神之力,同仇敌忾。

    “原来是叫凉月阿..”悲风笑了笑,估计是自己营立的纨绔人设吓到人家了,悲风摇了摇头,这只是迷惑贼人的权宜之计,应该会有人懂自己的。

    今日未落雪,春风拂面。凉月正卧席倦读,门前一个捉蝴蝶的小书童。

    “殿下,潭月后庭不可闯,殿下...”悲风一袭红衣,醉气磅礴。凉月闻声出来了,见悲风踉跄门前,朝自己痴笑。“少爷,我实在是拦不住殿下...”一旁的下人叹气道。

    “殿下饶有兴致,着婚嫁之服来小臣私舍有何贵干?”凉月斜眼,远远问道。悲风笑了笑,“本殿来取你。”说罢他倒坐在地,“路人皆窃笑本殿衣着,唯凉月不笑,知己也。”

    凉月皱眉,这悲风平日着婚服,颠倒狐礼,可笑至极,倒在这自说自唱起来了。“殿下请回吧,敞露衣襟容易着凉。”那悲风倒是咄咄逼人,捻步到凉月身前,“本殿要取你,你听见没有。”他盯着凉月,目光深邃,似笑非笑令人捉摸不透。

    “殿下是在潭月神楼迷了路,竟在犬子的院子里。”踏门而入的是潭月神主。悲风见是尊父来了,笑而不语,看了一眼凉月,暂切行礼告退了。尊父见暮帝远去,瞪了凉月一眼,“你是怎么和殿下打到一处的!尽给为父惹麻烦。”凉月百口莫辩。

    就这样被暮帝折腾了一个多月,终于听闻暮帝要轻装上阵的消息了。可凉月并没有很高兴,家国之事岂能儿戏。虽然悲风吊儿郎当,但还是希望他能凯旋且平安归来。

    “凉月,等本殿凯旋回来,你就当本殿的钦点国师。”悲风驾着高马,身上戎装碰撞的声音被冬风吹的叮当作响,竟有了不同往日的气质。“好。”凉月望的有些入迷,被冬风吹迷了眼。

    此去一战。一等,就是几十个春秋。

    敌军意图复杂,恐怕以后还要出征多次。凉月替悲风换洗染满血迹的纱布,战场上的伤口粗糙而触目,“发什么愣呢,本殿的钦点国师。”悲风扭头,脖颈上还有伤口,只好背对凉月,凉月男儿身哪懂下手轻重,可悲风却一声不吭,还笑着打岔。

    “你别说了。”凉月的手还在抖。“打完这场战,本殿允你出境亲自找你姐姐。”悲风突然换了一种语气,一种沉稳刚正的语气,截然不同之前所有。

    “等找到我姐姐,我与你共上沙场。”凉月笃定道,悲风是一个好帝王,等姐姐回来,父尊就要兑现结亲的承诺...不知为何,凉月心底有种喘不过气的悲哀。

    “你上沙场去做什么,当我的拖油瓶?”悲风故作诧异,“你!”凉月无语。“你就安心在宫里等本殿的凯旋之音吧。”悲风笑了笑,等凉月上好药就重新披上了战甲。

    悲风也不过年少,持久的战事加上沙场风吹日晒,脸上已有了些许斑驳的痕迹。“殿下,此次选妃...”还未等下侍话毕,暮帝悲风就挥手赶他下去,“等国家安定...等本殿的容貌恢复...有何不能等的?”

    次次如此,暮帝殿里除了母妃,后宫空空。“不许去后宫。”暮帝对凉月的唯一嘱咐,“怎么,怕本国师抢你老婆?”凉月玩笑道,“哼。”悲风不语,抬手刮凉月鼻子,“你也是本殿..”

    “报,赜星帝境发来请帖参加婚宴。”一传兵跪报,悲风起身接过请帖。“赜星那个老东西打的什么鬼主意..一边派刁兵骚扰青丘边境,一边邀请本殿去参加什么破婚宴!”悲风大怒,将请帖揉作一团摔在地上。

    凉月不懂政事,只能在一旁安慰悲风。“本殿去去就回来,指不定路上有你姐姐的消息。”悲风顿了顿,“你要等着本殿,本殿会帮你找到姐姐的。”

    在青丘战事这几个春秋,暮帝派人寻遍六洲也寻不见碧影的踪迹,母尊夜夜以泪洗面,凉月也万分思念姐姐。

    可碧影不喜欢暮帝,她是不会回来的。不过...暮帝也不喜欢姐姐,凉月想到此处笑了笑。“国师大人笑什么呢。”月下光影斑驳,悲风漱衣拎来一壶酒。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悲风笑眼相对,令凉月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日晴空万里...”悲风打断了他,“本殿怎么记得那日鹅毛大雪呢。”凉月愣住,接过悲风的酒轻抿,酸涩难咽。

    “凉月。”悲风轻哼一声,晚风醉人。凉月望他,光影在悲风的鼻尖跳跃,悲风侧首,目光闪烁望向凉月,“我喜欢你。”凉月心头一颤,“等本殿结束战争,在朝中稳固朝权,本殿要重立新法。要让百姓安康幸福,让巫族在青丘帝境自由出入,要取消选妃制度,让有情人...”

    悲风哽住,又饮下一口酒。“殿下所愿定会实现的。”凉月轻声回应道,浑身发烫。或许等战争结束,自己也有机会,有自由对殿下表达自己的心意吧。

    “巫族自古就有禁足的古令,我听暮帝的话,仅仅因为他说战争结束会下令接触这种禁令。”凉月慷慨解释道,灼言等人细细思索,点了点头。“禁足?在自己的国度还要禁足,那也太可怜了。”白寔摇了摇头。

    “巫族较普通族人确实不同,有一股令族人畏惧的灵力。”凉月辩解道,“巫族的使命是保护族人,不信任,就罢了。何况普通人也有好坏,怎能就因为此而不公平对待。”

    季盏打抱不平,湑濡殽给大家倒茶劝解。“可惜我天赋尚浅,保护族人还是需要多年修行。”凉月叹道,前几日悲风又急令出征边境,若凯旋归来,或许一切都会有变数。众人一同在院中品茶,待了这几日,灼言并未发现狐宫中有龙族的痕迹,看来狐国目前还是安全的。

    “小兄弟,我对你的身世其实有些好奇。”凉月突然对季盏说道,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湑濡殽也突然抬首,“我也好奇。”季盏没头没脑来一句,灼言在桌底轻碰了一下他的腿。

    “我觉得你长得,有些像我非常熟悉的一个人。或许你认识她。”凉月继续说道,灼言并不知凉月想知道些什么,但是对于沦夜阁来说,季盏的身世目前还不能让世人知晓。

    “季盏从小潜心修道,现在在沦夜阁修行,无父无母,国师大人想打听些什么呢?”灼言并没有提季盏狐仙的身份,凉月见状便不再问了。看来他们也不知道姐姐的下落,凉月落寞的放下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