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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张青阳吃醋

    出了暖阁,外面又下起了雪,很快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了。跟随文子琢的宫人问道:“文姑娘,现下是回留瑾苑,还是去寻张侠士呢?”

    文子琢有些分神,完全没有听到宫人的询问,只是专注地回想着刚刚太后说的话,心中不解,便立在路旁,回头问身边跟随的宫人:“刚刚太后说皇上喜欢我,太后为什么会这么说?”

    宫人答道:“文姑娘没有感觉出来吗?自打姑娘入宫受了伤,皇上日日都要来看望姑娘。一日不见姑娘,都要茶饭不思呢,连皇上身边的王公公都说从来没有见皇上对谁如此上心过。皇上不是喜欢姑娘,还能是什么?听说皇上在太后面前还说过要封姑娘为郡主呢。”

    文子琢这才恍然,她的心思都在师兄身上,是以对皇上的情思竟无半分察觉。

    雪越下越大了,文子琢站在雪中,有些茫然无措。跟随的宫人见她衣着单薄,道:“文姑娘,不如我们先回去加件衣裳,再来寻张侠士吧。”

    “哦,不用了。”文子琢回过神来,见宫人衣着也较为单薄,便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去找师兄。”宫人有些不安,文子琢道:“放心吧,我没事的,你们告诉我怎么走,我能找到的。这里应该离师兄住处不远吧,一会儿就到了。再说我还有些话要单独和我师兄谈。你们先回去吧。”听了这些,两名宫人才忐忑地离开。

    顺着宫人所指方向,文子琢独自前行。

    冬日的风,裹挟着漫天飞雪,吹打在她的身上、脸上。寒意布满了她的周身,原本没有复原的身子在雪中瑟瑟发抖,她却倔强如初,不肯为飞雪让步。路过长廊,终于可以稍稍避雪,她也有些累了,便顺着长廊,扶了栏杆,缓步而行。

    转过回廊,只见皇上从回廊另一侧急匆匆赶来,正与文子琢走个面对面。文子琢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心想:“今日是怎么了?接连遇到这母子两个。”

    皇上在这里遇见她,也感到很意外。见她只穿了两层单衣,赶忙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问道:“子琢,这么大的雪,你怎么出来了呢?还穿得这么少,唉,你刚刚能下地走动,怎么就走出这么远啊!”

    文子琢已经被风雪冻得浑身僵硬,说不出话来。皇上拉了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已是冰凉,连忙吩咐人将手炉拿过来,递到了文子琢手中。看她的小脸被寒风吹得红通通的,皇上叹息着,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久久不忍松开。文子琢像一只冻僵的冬虫一般,在皇上的怀中逐渐恢复了热度。太后和宫人的话犹在耳畔,文子琢被皇上这样抱着,心中更加不安,便道:“陛下,我已经好多了。”

    皇上这才松开她,轻声问道:“你到这里做什么?为什么没有宫人随行啊!”

    “我来找师兄,那两名宫人是我不让她们跟来的。”

    “你要找你师兄,让人通知他一声,他到你房间找你便是,哪里需要你自己冒着雪走这么远来找他。”

    “陛下,师父和师兄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师父去世之后,师兄一直都很照顾我。我想见师兄,自然要亲自前往,哪有让师兄来找我的道理啊!”

    “那既然这样,朕与你一同前去。”皇上说着就要挽了文子琢与她同去。

    文子琢很谨慎地向旁边挪了挪,她觉得有必要向皇上说明自己的心意,便对皇上说:“陛下,子琢知道陛下对子琢很好。只是我现在孑然一身,不求什么功名利禄,只希望能和师兄在一起,完成师父的遗愿,练好剑法,逍遥江湖。还望陛下能够成全。”

    皇上听了这些话,原先的欢心荡然无存,只觉得自己略带傻气地站在文子琢面前,无所适从:“可是你终究还是个女孩子,何必要过得那么辛苦!”

    “陛下,子琢习惯了自由自在、无所拘束的生活,况且,我师兄会照顾我的。陛下的好意,实非子琢所愿。”

    皇上的心沉入海底一般,周身比外面的飞雪还要冰冷几分,终于叹息一声,道:“唉,是朕一厢情愿了。”皇上失望地瞅着文子琢,最后抱了抱她,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道:“那你早去早回吧。”文子琢要将身上的斗篷和手炉还给皇上,皇上将手炉推到她手中,为她系好了斗篷,说道:“路上风大,不要冻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有些可怜起眼前的皇上来了,觉得他虽贵为天子,却也不能事事如愿。人间之事,到底是有定数吧!

    皇上看着文子琢离开,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怅然。小豆子的回忆,文子琢竟一丝未挂在心上。可是即使她记起了当年之事,又能如何呢?

    张青阳正欲前往留瑾苑探望文子琢,刚出门,就遇见两名宫人从眼前经过,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皇上最近被那位文姑娘迷得真是神魂颠倒啊!”

    “可不是嘛,听说今天太后都把她召入暖阁问话了,看来这麻雀变凤凰的日子指日可待啊!”

    “人家可不是什么麻雀,据说是文将军女儿。”

    “是吗?唉,什么时候我也能俘获皇上的心啊!”

    “你还是省省吧,人家功夫好,样貌佳,你一样都没有,也就只配在这里端茶倒水吧。”

    “唉,说得也是。”

    ……

    两人的闲聊一字不差地落入张青阳耳中,他不禁一愣,心有疑惑,迟疑半晌,一路思索一路赶往文子琢住处。

    外面雪花纷飞,张青阳浑然未觉。行至半路,正看到文子琢和皇上在一起,皇上将斗篷披在她身上,又将她揽在怀中,张青阳慢慢停下脚步,站在雪中,一动不动,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想起了初见文子琢的情形,那么要强,又那么柔弱。现在,或者正是她离开自己的时候吧。皇上能够给予她更好的生活,他也希望她能有更好的未来。他已经受够了面对皇上时的煎熬。在他与皇上的角逐中,注定了失败。对此,他无话可说。只是,他的内心深处却在暗暗心痛,有一种他所未曾尝试过的情感在悄悄萌生。

    文子琢离开皇上,继续前行,正遇着张青阳立在半途,倒让她喜出望外。来到张青阳身边,发现他的身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似乎是在雪地中站了有一阵子了,她觉得很是奇怪,上前抚去张青阳身上的积雪,道:“师兄,你是来接我的吗?你怎么会知道我会来找你呢?为何又会站在这里?”

    张青阳看到她,又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虽是头次见她下地活动,却也并无半分喜悦,只是漠然道:“没什么,出来走走。”

    “那,我们回去吧。”说着,文子琢就要拉了他的手与他同归。

    张青阳敏感地把手躲开:“不用了,你应该去皇上那边,和他一同回去的,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师兄?!为什么?”

    “我是说你已经回到了京城,又有皇上的宠爱,这对你是件好事。”

    文子琢轻咬了嘴唇,看到张青阳极力要将自己推开的样子,很是烦恼:“师兄,我的心思,你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吗?”

    张青阳淡淡地瞥了一眼,道:“师妹,皇上的心意你应该很清楚,你也已经见过太后了,不是吗?既如此,又何必在我这里纠缠。就算不来找我,我也能理解的。我想,我应该不会成为你的障碍的。”张青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又极力想要保持自己的高傲。

    “皇上的心思是皇上的,与我有何相干?我并没有想过要留在皇宫,或是留在京城。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你啊!”文子琢觉得张青阳误会了自己,着急地想要说明白。

    “是吗?真是这样吗?你能在皇上身前挡下那把匕首,真的只是出于忠心,而不是什么别的情感吗?”张青阳冷冷地,几乎是故意地,将自身所有的挫败感都用言语发泄在文子琢的身上,“我想你还是回到你的住处比较好。”说完,张青阳便转身离去。

    文子琢听了张青阳的斥责,心中既愤怒,又无助。她是那么急于要见到师兄,一旦能下地活动,第一时间就想赶来与师兄相聚,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

    雪下得更大了,师兄的言辞却远比冬日的飞雪更为寒冷。文子琢觉得有些站立不稳,便抱了手炉,蹲在了雪地上。两行热泪滴在雪中,转瞬成冰。

    张青阳虽是转身离去,仔细听听身后,文子琢却并没有什么动静。想想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又有些懊恼。看到文子琢能够下床走动,他应该很开心的,可是他偏偏对她说了那些话,自己都有些痛恨自己。不放心地回头看过去,见到文子琢蹲在地上落泪,张青阳赶忙回身又来到她旁边。

    文子琢看到张青阳立在自己眼前,刚才的愁云顿时消失无踪,破涕为笑了。她把手中的暖炉放在雪地上,拉了张青阳的手,站了起来。可是,她原本身子就没复原,立起时又有些起猛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要摔倒。张青阳赶紧扶住了她,她这才站定。等她缓过神来,看到张青阳温柔的目光,心中很是欢喜,紧紧地抱住张青阳,生怕他再离开自己。

    张青阳被她抱得不知所措,她的发香、体香无一不在触动他周身的每个毛孔,让他有些焦灼,又有些冲动。

    过了一会儿,文子琢在他怀中抬起头,撒娇似的问道:“你还在生我气么?”

    “唉,没有啦,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是我不好,我总是让你担心,还惹你生气,可是你知道我不是……”文子琢还要说什么,张青阳已经全不在意,他的眼中只有白色苍茫天地中那一抹红唇,像是一朵极富诱惑的盛开的鲜花,吸引着他,让他为之神迷。没等文子琢说完,张青阳已经用自己的嘴封住了她的唇。文子琢顿时感到像被什么击中一般,浑身变得酥软。张青阳灼热的双唇让她有些眩晕,又有些难以名状的快乐。她深陷其中,慢慢地闭了眼睛,认真地享受着这种快乐。

    等到文子琢睁开双眼,正看到张青阳在温柔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如冬日的阳光一般照射在她的身上,让她无比温暖。她有些害羞,悄声说道:“师兄……”

    “叫我青阳吧。”

    文子琢瞅了瞅张青阳星空般清澈的双眸,道:“青阳,我这一生只爱你一个。”

    “我知道。”说着,张青阳便将文子琢轻轻地抱了起来,伴着漫天晶莹的雪花,走回了自己的居所。

    张青阳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长串足迹和那尊被遗落的手炉。随着时间的推移,新雪覆盖了足迹,只剩下手炉静静地躺在雪地中,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