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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往事

    南溪镇以北,大山连绵。山脚下桑林一片,溪流自山谷而起,经桑林、农田,往镇子流去。若从山上俯视,一条白练蜿蜒绵长,铺缀在绿被上。

    山脚下是一个小村,住着十几户人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村民靠养蚕、种植维生。小村距离镇子不近,每逢结茧的时候,村民摘茧送出镇子贩卖。

    “嗨,泉笙,这批蚕就当坏掉了吧,你这天天跑桑地,也没整得出个一二三啊。”

    “六爷,我还是得多看看,什么都不做的话,良心会痛。”说话的是个弱冠青年,身材高大,肤色黝黑,一双眼睛倒是干净清澈。泉笙左手拿着桑叶仔细端详,右手捧着泥土,裤脚高高挽起。

    “快落黑啦,快回家看美娇娘,不然,门也不给你进啊,哈哈。”

    听完六爷的话,泉笙只觉一阵幸福。知道六爷是在提醒自己。妻子名唤素芸,双方父母已故,两个月前完婚,请的村里族老作见证。素芸自言是外乡人,一年前为逃避镇上恶徒而出走外地,盘缠无有所剩,流落此地。二人结识开始,就互生好感,连理喜结也就顺理成章,瓜熟蒂落。

    待到泉笙提着几只田鸡回来的时候,斜阳残照,妻子正在院子门口织衣。见着夫君回来,双眼眯成一个好看的形状。泉笙快步迎上,“不是说过不准再织了嘛。”心疼的握着妻子的手,看着手上的红点,一脸疼惜。

    “家中还有余粮,这段时间就别下桑地了吧。”妇人目光温柔,轻声呢喃。

    泉笙只得答应着,空着的右手搂着妇人肩头回屋,只觉天底下最大的幸福尽入怀中。

    待泉笙睡醒,已是日头高悬了,想起昨晚的你侬我侬,情到深处,嘴角弯起一个夸张的弧度。摸向身边空着的位置,好闻的香味让人沉醉不已。

    洗漱完毕走出屋外,看见门口来了个小道士,正在和自家娘子交谈。看双方表情,谈话内容似乎并不轻松。

    待走近之时,谈话逐渐清晰,只听年轻道士问道,“所以率性而为?”

    “找到就是找到,遇见就是遇见,我信命,也信缘。”似是觉察男人的到来,妇人只得回身轻唤郎君,眉眼盈盈。

    泉笙一边响应着,一边向年轻道士点头示意,“道长何不入屋一谈?”

    梁瀚只得回应道,“无量天尊,途经此地,人生路不熟,向尊夫人请教了一些问题,已是叨扰,莫怪莫怪。”

    待梁瀚离开之后,泉笙笑言,“年纪不大,可说话很老练哇。”迟迟没有听到身边的回应,“娘子,娘子?”妇人只怔怔出神。

    待梁瀚离开村子,事情已然了解了个大概,也明白了蚕吐丝不成茧的缘由。

    多年前一个雨后的晚上,潮湿的土地让地里的蝎子感觉不舒服,拱开身上的泥土准备觅食,不远处一条卧蚕出现在蝎子的视野。恰逢六十年一度的七月十五,帝流浆洒下,只记得在有心人的牵引下,帝流浆就这样裹住了两只小昆虫,出于本能的吸收,逐渐开了灵智。本以为蝎子和蚕会是两条不会相交的线,却缠绵在一起。

    开了灵智的蚕和蝎子有了简单的思考能力。蝎子一直跟在蚕后面,蚕跑得并不快,路过的青年见不得有一场血腥捕猎,用棍把蝎子掀开老远。

    终于能化形了,可还是不能很好的控制走路。一晃已是百年,她喜欢这个镇子,有着让她温暖的气息。她也害怕这个镇子,蝎子亦已化形,一个姓谢的书生......

    化形之后倒也相安无事,只是书生偶尔会找到自己,眼睛闪烁的不是贪婪的吞噬,而是爱慕。

    在打算离开镇子的时候,她遇见那个青年,多年前把她捧在手心放去桑林的青年!“小家伙,跑快点,被蝎子抓住了可不好受。”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声音。时光仿佛回到那一天,瑟瑟发抖的躺在他手心,如释重负的脚踏实地,懵懂的心早已种下一颗种子。

    在见到青年的刹那,所有的担惊受怕都比不上阔别再见漫出来的喜悦。

    成亲那晚,泉笙醉的不省人事。把自己男人扶回床上后,温柔盖上被子,心满意足。随后似是受了什么感应,飞身掠去一处山头,只见谢姓书生满脸阴沉,怨恨滔天。含怒之下双方大打出手,许是天性压制,落下了伤势。

    作为一方土地意义上的蚕祖,被压胜之下,导致镇子饲养的蚕也受了不小的影响......梁瀚轻轻叹息。他不懂情爱,书上也没说过,二师兄说起他众多红颜知己的时候总是神采飞扬,师父说女人是老虎,在泉笙两夫妻眼里,彼此就是全部。摇摇头晃去杂念,该做的事还得做。

    南溪镇百里外一处山头,瘴雾重重,人迹罕至。毒物,长虫不计其数。相传山里有巨蟒,眼若灯笼,头如房舍,喜吃路人。渐渐,人们对这处山头也是畏惧良多,不肯路过。亦有乡绅立碑提醒外乡人,以免丢命。所幸不曾听闻巨蟒走出过山头,虽有畏惧,亦是无妨。

    秋日的傍晚,阳光比平时暗淡得更快。远处山路走来两道身影,一高一矮。高的纶巾儒衫,大袖飘摇,脚步缓慢。矮的背着竹子编成的书箱,书僮装束,只是书僮一直默默低头,从不言语。

    不过一会,渐渐走到山头地界,书生瞥了眼伫立在山脚的石碑,嘴角微微扬起,眼底赤红一闪而逝。碑文已经出现几处细小的裂缝,似是年日已久。山林虫鸣随着书生二人迈入深处,越发尖锐刺耳。

    蓦地,一阵如铁链窜动砂石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条凹痕像是一道落墨一样急速挥下,树木杂草处不由向两边倒下分开,待声音停止,书生仰头望去,饶是心里早有预料,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一条巨蟒竖起身子,浑身漆黑,鳞片大如斗,头顶两边微微凸起,似是一对角,腹下两边亦微微凸起,似是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巨蟒本此刻张口似牛在低鸣“呜呜,呜呜”,难闻的腥气扑面而来,熏得二人身前的杂草立马枯黄,而二人衣衫仅是轻轻扬起。

    “比想象的要好啊,似是吞食过奇花异果,要化龙?”书生开始只是微笑低语,后来笑声越是张扬放肆,透出一股凶戾。“巨蟒不曾出山只为守护天材地宝吧,吞食之后道行高涨只能便宜我了”。书生纸扇向前一挥,身旁书僮迈步走出,一点不畏巨蟒。他喜欢做后手,毕竟自诩为读书人的蝎子精觉得上来就打打杀杀的,尤为侮辱斯文。

    巨蟒有点错愕,这和之前的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只是天性使然预感觉得会有危险,来不及思考太多,巨蟒向书僮扑去,在大口即将触及书僮的一刹那,书僮“嘭”的一下化作一团赤色的浓雾,迅速向巨蟒包裹而去,不多时,浓雾似是有生命一般,把巨蟒整个身体罩住,无论巨蟒在内如何翻滚腾挪,左右急窜,就是突破不了。巨蟒吼叫的越发急促,渐渐嘶吼变成拉风箱一样的低沉无力,随后了无声息。书生哈哈大笑,大步走进浓雾,赤光闪过,浓雾渐渐收缩,待消散之后,哪里还有什么巨蟒,分明只有书生,书僮二人定定站立,书僮依旧低头不语,身背书箱。书生似乎觉得意犹未尽。只有犁出的大坑和断掉的树木见证过一场激烈的争斗。

    书生没由来想起那晚的小道士,那一身道行和气血,应该抵得上自己百年苦修吧。“这次,你命没那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