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银壶斗水 08
“少主，你也太小心了。我们自己的地盘，还怕他李中平察觉蛛丝马迹不成。送廖姨的时候我们都不在。”紫铃儿显然颇为伤心，海崖的规矩是水葬，人死了也不能长留在船上，必须就近投入水中。“大家总以为归宿会是海，可这里”
“对我们来说，有水的地方都不是异乡。”戚若娇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特意支开的，不是李中平，而是那几个跟着他的人。”“可赏奇原与我们合作多年。”“那又如何，沧洲何时消停过。我们的药师要应付大海上的各种情况，寻常毒物哪会验不出，我们必须要多个心眼。”
言及此处，紫铃儿显得颇为担忧，“药师说那里面有能让人神志不清，产生幻觉的东西，廖姨她会不会？”戚若娇长叹了一口气，“这药颇为厉害，也不知是为了致幻还是为了夺命。无论如何，我们得先做打算。”紫铃儿急了，“廖姨她不仅管着账本、传信，还知道烈火丸的秘方啊。”
戚若娇安慰到，“没事，现在至少大部分人都只知道刺棱的事，我们就还有机会。千万不能自乱阵脚。明白吗？”紫铃儿含着眼泪点点头，嘴里却不自觉地嘀咕，“洪叔、洪哥回来的时候，可怎么说。”弄得戚若娇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却不敢表现出来。
“你先去查探下，赏奇原知不知道我们和水榭的交易。”紫铃儿听了她的嘱咐却更为担心，“这个交易是不是该暂停？”“不，这时候暂停徒增是非。不如把它当成饵，看看赏奇原和守一盟哪边会上钩。”她抓起紫铃儿的手腕，“你这手愈发严重了，得想办法治治。”
沉闷的气氛中夜色越来越沉，又是几个昼夜匆匆而过。
天才蒙蒙亮，筒子楼里的早餐摊已是烟火缭绕，为这氤氲的清晨添上了几分世俗滋味。“这个好吃。”穆骁勇才咬了一口油酥饼便含糊不清地向苍岭推荐，却发现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散了。急着赶去城里开工的人左挤右赶的，伸长了手臂交换油饼和竹筒，时不时还传来两声叫嚷，饶他是武林高手也冲不出这样的杂乱。
穆骁勇被撞得差点噎住，也顾不上给苍岭留吃的，三两口囫囵吞了，便腾出双手来四处扒拉。好不容易瞧见张凳子，站上去还没瞧见人，就又被晃了下来，几乎是被挤得透不过气来。他赶紧一边捶着胸口，一边扔出几个铜钱，换了一竹筒凉水，咕咚咕咚灌进肚里，却又被呛得咳起来，好一会儿，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听说这里东西便宜才来，哪知道赏奇原还有这副光景。
此时的赵苍岭却是拉下斗篷遮住脸，低着头匆匆赶路。才跨进凝露轩，便被人伸手拦下。他不慌不忙地摘下斗篷，“我来找颜账房要壶酒喝。”凝露轩是非烟水榭在这唯一的邸店，自然是不愿招惹是非的，见他一副心事深沉的模样，便忙不迭地往外赶，“凝露轩没有姓颜的账房，客去别家找找吧。”
“不好意思，原是小可没与他说清楚地方。”颜书玉收了扇子从后头出来，对着两人行礼问候，“这几日货物进出多，不知什么时候清点完成，这才让他在这等，是小可的不是。”颜书玉一向严谨细致，这人显然是不请自来，可事主都这么说了，凝露轩的人也不愿多管闲事，往外一引，“如此，二位请自便。”
颜书玉寒暄着把人领出门去，“再往前些有镖局自己的驿站，赵掌门若是想托镖不妨到那儿去坐坐。”“这么说，你们肯接我的镖？”“瞧您说的，只要价钱合适，哪有不做生意的道理。有些差事，拒了，不过是因为无利可图。”
“那醇花酿的利润，如何？”颜书玉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这美酒自然是炙手可热，没几天就卖光了，我私心留了几坛。”“不知我可有这个荣幸，与颜账房品一品酒？”
“那是自然。”颜书玉笑着引他进了驿站，直接下到酒窖去，翻出一小坛酒来。“赏奇原灯红酒绿，我们这些跑腿的，只能凑得起这粗陋的条件，赵掌门万莫嫌弃。”说罢，他又从暗格内拿出两只晶莹剔透的小杯子，各倒了八分满。
白酒入杯，更显剔透，即使在这酒窖中也显得清新脱俗，那散发出的花香也让苍岭似乎回到了那场恒园花会。“我也是后来才想通的，怕是账房从那里带出来的，不止这几坛酒吧。”说罢便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颜书玉竟丝毫不恼，反而一副沉醉在酒香中的模样，“赵掌门好见识，这美酒，我是从恒园多带了些出来，特地留了这一坛，就想与朋友共饮。”杯子略一倾斜，醇厚的酒液便不动声色地滑入他口中，颜书玉将空杯翻转展现，赵苍岭一仰头，也将杯中物一饮而尽，现出空杯来。
颜书玉笑意更浓，“赵掌门想托的镖只怕是没地方送。”“什么意思？”赵苍岭其实并不打算让他们送李中平回龙胆谷，可听他这么说，难免想接着问。颜账房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似是在赏玩，“小门派虽说是自成一体，但难免受大门派钳制，全仰仗至尊堂做主。如果被夺了领地，或是遭遇不公，该去至尊堂请求裁决，可赵掌门您瞧见的那些门派，却没人去至尊堂求助，连人也不知所踪。”
“他们都去了望雪。”“不错，可至尊堂为何没有反应？”“因为老盟主的事太突然了，或者，他们早就知道。”颜书玉点头笑到，“不愧是鲁堂主的高足。那些兼并虽是瞒着至尊堂，但事已至此，何不就此换取大门派的支持，当上盟主，岂不划算。”
他一晃空杯，“当然，这守一盟内的势力错综复杂，也有人想先拿下盟主位，然后趁机交换其他门派暗自兼并的证据，再讨伐那些门派。所以，谁能先杀了罪人李中平就十分重要。他们一方面要保护李少谷主不死在其他人手上，又要取他的性命，便都聚到这儿来了。霜老板已经拦下了几波，却不会拒绝按规矩来的拜帖，到时若不把李中平赶出去，就是包庇叛徒了，更何况现在又牵扯进了海崖。赵掌门还是不要蹚这浑水为好。”
“水里有我想要的东西。”赵苍岭说着，为自己斟满一杯酒，“先干为敬。他日江湖相逢，还望灵蛇镖局能伸手相助。”言罢，他便披上斗篷往外走去。颜书玉也不管他，自顾自品起酒来。赵苍岭却是一路心事重重。
至尊堂确认消息前那些门派是不敢递拜帖的，如果至尊堂达成一致，或是哪堂先递了拜帖，那就不用指望霜老板说情了，能打动他的只有利益。只是，能入得了霜红绅眼的高利，怕是天下也没有多少。脚下的树枝被他踩断，发出啪得一声，使赵苍岭停下脚步，望向仍有些稀疏的枝头。原本想管的只有一件事，可没想到离开那里还是有那么多毫无头绪的事一件件砸来。赵苍岭收回目光，加快脚步，且顾眼前吧。
“对我们来说，有水的地方都不是异乡。”戚若娇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特意支开的，不是李中平，而是那几个跟着他的人。”“可赏奇原与我们合作多年。”“那又如何，沧洲何时消停过。我们的药师要应付大海上的各种情况，寻常毒物哪会验不出，我们必须要多个心眼。”
言及此处，紫铃儿显得颇为担忧，“药师说那里面有能让人神志不清，产生幻觉的东西，廖姨她会不会？”戚若娇长叹了一口气，“这药颇为厉害，也不知是为了致幻还是为了夺命。无论如何，我们得先做打算。”紫铃儿急了，“廖姨她不仅管着账本、传信，还知道烈火丸的秘方啊。”
戚若娇安慰到，“没事，现在至少大部分人都只知道刺棱的事，我们就还有机会。千万不能自乱阵脚。明白吗？”紫铃儿含着眼泪点点头，嘴里却不自觉地嘀咕，“洪叔、洪哥回来的时候，可怎么说。”弄得戚若娇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却不敢表现出来。
“你先去查探下，赏奇原知不知道我们和水榭的交易。”紫铃儿听了她的嘱咐却更为担心，“这个交易是不是该暂停？”“不，这时候暂停徒增是非。不如把它当成饵，看看赏奇原和守一盟哪边会上钩。”她抓起紫铃儿的手腕，“你这手愈发严重了，得想办法治治。”
沉闷的气氛中夜色越来越沉，又是几个昼夜匆匆而过。
天才蒙蒙亮，筒子楼里的早餐摊已是烟火缭绕，为这氤氲的清晨添上了几分世俗滋味。“这个好吃。”穆骁勇才咬了一口油酥饼便含糊不清地向苍岭推荐，却发现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散了。急着赶去城里开工的人左挤右赶的，伸长了手臂交换油饼和竹筒，时不时还传来两声叫嚷，饶他是武林高手也冲不出这样的杂乱。
穆骁勇被撞得差点噎住，也顾不上给苍岭留吃的，三两口囫囵吞了，便腾出双手来四处扒拉。好不容易瞧见张凳子，站上去还没瞧见人，就又被晃了下来，几乎是被挤得透不过气来。他赶紧一边捶着胸口，一边扔出几个铜钱，换了一竹筒凉水，咕咚咕咚灌进肚里，却又被呛得咳起来，好一会儿，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听说这里东西便宜才来，哪知道赏奇原还有这副光景。
此时的赵苍岭却是拉下斗篷遮住脸，低着头匆匆赶路。才跨进凝露轩，便被人伸手拦下。他不慌不忙地摘下斗篷，“我来找颜账房要壶酒喝。”凝露轩是非烟水榭在这唯一的邸店，自然是不愿招惹是非的，见他一副心事深沉的模样，便忙不迭地往外赶，“凝露轩没有姓颜的账房，客去别家找找吧。”
“不好意思，原是小可没与他说清楚地方。”颜书玉收了扇子从后头出来，对着两人行礼问候，“这几日货物进出多，不知什么时候清点完成，这才让他在这等，是小可的不是。”颜书玉一向严谨细致，这人显然是不请自来，可事主都这么说了，凝露轩的人也不愿多管闲事，往外一引，“如此，二位请自便。”
颜书玉寒暄着把人领出门去，“再往前些有镖局自己的驿站，赵掌门若是想托镖不妨到那儿去坐坐。”“这么说，你们肯接我的镖？”“瞧您说的，只要价钱合适，哪有不做生意的道理。有些差事，拒了，不过是因为无利可图。”
“那醇花酿的利润，如何？”颜书玉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这美酒自然是炙手可热，没几天就卖光了，我私心留了几坛。”“不知我可有这个荣幸，与颜账房品一品酒？”
“那是自然。”颜书玉笑着引他进了驿站，直接下到酒窖去，翻出一小坛酒来。“赏奇原灯红酒绿，我们这些跑腿的，只能凑得起这粗陋的条件，赵掌门万莫嫌弃。”说罢，他又从暗格内拿出两只晶莹剔透的小杯子，各倒了八分满。
白酒入杯，更显剔透，即使在这酒窖中也显得清新脱俗，那散发出的花香也让苍岭似乎回到了那场恒园花会。“我也是后来才想通的，怕是账房从那里带出来的，不止这几坛酒吧。”说罢便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颜书玉竟丝毫不恼，反而一副沉醉在酒香中的模样，“赵掌门好见识，这美酒，我是从恒园多带了些出来，特地留了这一坛，就想与朋友共饮。”杯子略一倾斜，醇厚的酒液便不动声色地滑入他口中，颜书玉将空杯翻转展现，赵苍岭一仰头，也将杯中物一饮而尽，现出空杯来。
颜书玉笑意更浓，“赵掌门想托的镖只怕是没地方送。”“什么意思？”赵苍岭其实并不打算让他们送李中平回龙胆谷，可听他这么说，难免想接着问。颜账房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似是在赏玩，“小门派虽说是自成一体，但难免受大门派钳制，全仰仗至尊堂做主。如果被夺了领地，或是遭遇不公，该去至尊堂请求裁决，可赵掌门您瞧见的那些门派，却没人去至尊堂求助，连人也不知所踪。”
“他们都去了望雪。”“不错，可至尊堂为何没有反应？”“因为老盟主的事太突然了，或者，他们早就知道。”颜书玉点头笑到，“不愧是鲁堂主的高足。那些兼并虽是瞒着至尊堂，但事已至此，何不就此换取大门派的支持，当上盟主，岂不划算。”
他一晃空杯，“当然，这守一盟内的势力错综复杂，也有人想先拿下盟主位，然后趁机交换其他门派暗自兼并的证据，再讨伐那些门派。所以，谁能先杀了罪人李中平就十分重要。他们一方面要保护李少谷主不死在其他人手上，又要取他的性命，便都聚到这儿来了。霜老板已经拦下了几波，却不会拒绝按规矩来的拜帖，到时若不把李中平赶出去，就是包庇叛徒了，更何况现在又牵扯进了海崖。赵掌门还是不要蹚这浑水为好。”
“水里有我想要的东西。”赵苍岭说着，为自己斟满一杯酒，“先干为敬。他日江湖相逢，还望灵蛇镖局能伸手相助。”言罢，他便披上斗篷往外走去。颜书玉也不管他，自顾自品起酒来。赵苍岭却是一路心事重重。
至尊堂确认消息前那些门派是不敢递拜帖的，如果至尊堂达成一致，或是哪堂先递了拜帖，那就不用指望霜老板说情了，能打动他的只有利益。只是，能入得了霜红绅眼的高利，怕是天下也没有多少。脚下的树枝被他踩断，发出啪得一声，使赵苍岭停下脚步，望向仍有些稀疏的枝头。原本想管的只有一件事，可没想到离开那里还是有那么多毫无头绪的事一件件砸来。赵苍岭收回目光，加快脚步，且顾眼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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