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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银壶斗水 09

    穆骁勇一见到他,赶忙塞上一个饼一桶水,“快走,银壶斗就要开始了,多亏遇见阿英,要不然,我们两个能在这儿绕一天。”鹁鸪英正美滋滋地抱着一袋油酥饼,“没事,第一次来都会迷路的,赶紧的,跑到那儿还能喘口气,免得打架吃亏。”

    几人赶到银壶馆时,刚巧碰上第一场比赛开始,蟹眼的赌盘十分刺激,事先并不公布对阵名单,全凭喜好押宝到自己看好的武者,临阵才抽签。幸亏第一场没有抽到他们三个,鹁鸪英被荷官好一通骂,赔了半天的不是才和另两人一起入场。

    “我上那间石室准备去了,祝二位旗开得胜。”“承您吉言。”二人还礼谢过,穆骁勇正打算往另一边走去,赵苍岭拉住他,“银壶斗不允许使用暗器和毒药,但能甩出那么重的刺棱,一定是有些特征的,例如手腕发力方式,惯用武器的重量,你若游刃有余便帮着试探一下。”穆骁勇听了一大堆,连连点头,但显然没记住多少。“最后一点最重要,”听到“最后”两个字,穆骁勇精神一振,头点得更起劲了,却听赵苍岭说到,“如果遇到程溯,就尽力去打,一定要赢。明白吗?”

    穆骁勇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心头一暖,缓缓地点了下头,“一定赢。”赵苍岭拍拍他,“天时地利,旗开得胜。”这才往自己的石室走去。穆骁勇大声道,“谢谢岭哥。”踏着轻快的脚步往里走去。

    此时,第一场比赛已然结束,花猫不愧是大热门,速战速决,赢得十分轻松。荷官又开始抽签,为表公允,会由两名荷官拿着托盘选取两位看客抽签。刚才是包厢的贵客,第二场就找了第一层的客人,那拿签的客人忽然兴奋地大叫起来,“我抽到了威山派!”周围也是一阵欢呼。赵苍岭赶紧往前凑一些去看,只见另一边抽到签以后只是随意一摆,荷官高声宣布,“程溯。”

    其他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比赛实力悬殊没看头,赵苍岭心里却是一阵翻腾。看那程溯的身手,分明是出自尖尾门,怕是他们的灭派与威山派脱不了关系,如今穆骁勇只身一人在此,又有银壶斗这样现成的机会,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他虽已提起指导过,却不知穆骁勇能领悟多少,只能先跑到场边,从旁看着。

    程溯的戾气简直是显而易见,连穆骁勇自报家门他也不回应,只是瞪着对方,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两声锣响,程溯跳过试探,直接就开始抢攻,但与那日偷袭不同,他没有用短戈,而是用了把短刀,显然是为了遮掩自己的门派出身,因此便落了下风。

    明明是同样的招式,却因为武器的不同毫无杀伤力,不是离开要害几寸远,就是被双锤钻了空子,连防守都多出许多破绽,看得人嘘声不断。程溯十分急躁,穆骁勇虽然不明就里,却也应对自如,甚至还能腾出空来问对方,“他们说你出自尖尾门,真的假的?”

    程溯一脚踢向他的膝盖,“怎么,威山派的二少爷也知道尖尾门。”他此言明显是讽刺,听到穆骁勇耳中,却变了意思,“他们都不让我出门,我连旁边有什么门派都不知道,你刚才用的就是尖尾门的武功?”

    他问得天真无知,却激怒了程溯,“尖尾门的武功?”他一脚踢开穆骁勇,抽出随身带的另一种武器,“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那古旧而奇特的武器立刻引起了看客们的注意,程溯将戈头置于脑后的动作也使得他们议论纷纷。

    “原来尖尾门和石堡都派了精英来,霜老板您的面子可是越来越大了。”戚若娇看着台下忽然沸腾的人群,冷不防地问到,“他们两派离得很近,原以为多有切磋,怎么穆二少似乎完全不了解尖尾门的武功?”

    霜红绅笑道,“尖尾门早就不复存在,他们去剿灭山匪的时候遇上暗算,几乎全被埋在峡谷里了。人嘛,穷到一定地步就不会在意虚名,我总不能连这条活路也不给人家吧。”两人相视一笑,又将目光转回场内。

    穆骁勇还在琢磨他那奇特的招式,程溯已经脚下发力,向上跃去,骁勇条件反射地举起双锤格挡,却不料他改啄为钩,哗啦往整条手臂划去。原本,这一招足够废了对手,但穆骁勇反应迅速,在他刚挥出短戈时就斜向下滚去,竟是避开了最为致命的钩划,只在上臂留了道短短的口子。

    因着惯性,程溯无法去追逐满地打滚的穆骁勇,待他落地回转,对方也站了起来,还投来个夹杂着好奇的目光,使得他更为恼火,挥起短戈就是一招旋击。这是尖尾门特有的招式,已全身旋转带动短戈迅速划动,一边防守一边攻击,在稍远距离的战斗中颇有优势。

    已经获胜的花猫在特意为获胜者留出的包厢里看着,觉得颇有意思。原本尖尾门的武功优势在于凌厉的变化,钩、挡、啄相互配合,务求精准省力,把对手控制在一定的距离内,然后捡着空档攻击要害。但因为他们与威山派多有纠葛,渐渐变成只针对双锤的招式,失掉了原本的精髓,自然也就没落了,而这个程溯也犯了同样的错误。那个穆骁勇呢,就更为奇怪,双锤中融入了风拳,但不得其要,看来这风原也不是铁板一块。

    尖尾门的旋击能上下左右变换方向,就等着双锤压下的那一刻忽然转向,划开个大口子,穆骁勇刚吃了亏,竟是跑得远远的,直接甩出个锤子去阻止。这一招惹来哄堂大笑,程溯的旋击倒是被停下了,但也没有伤到分毫,反倒是穆骁勇丢了个锤子,杀伤力骤减。

    程溯觉得自己被愚弄了,举起短戈就冲了过去,说话也愈发大声,“威山派的武功根本没有什么巧技可言,全凭力气。你们广收附近的壮实孩童,不知造成了多少悲剧。有的饿死全家只为送一个人进门派,有的荒着地没人耕种,有的就豪取巧夺、欺凌弱小,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堂堂正正的大门派,不过是凭着力气和人数仗势欺人的宵小而已。”

    他言辞激烈,出招也愈发凌厉,专攻他没有武器格挡的那边。穆骁勇疲于应对,连回嘴的余力也没有。程溯以为他自知理亏,气势更盛,“费尽心机抢到了又如何,你这个威山派弟子还不是和我一样,沦为这可悲的池中物,就此杀个你死我活。哪怕只有一星半点,我也要为门派讨回公道。”

    言罢,他使出杀招钩喉,却不料穆骁勇在他出招前就往后蹿去,又突然顿住身形,使得他杀招落空。此招未尝败绩,他不由得愣在当场,转头却见穆骁勇站定原地,把手往后一伸。程溯以为他要拿武器,吓得摆起架势准备应战,却见对面的看客不停叫嚷,直到穆骁勇从背上拔下跟带血的箭。程溯这才循着他背后看去,几个护原正抓着一个混在看客里的人,他这才明白,是穆骁勇替他挡住了暗箭。

    “习武之人,无论在哪里切磋都是一样,堂堂正正对战,有什么可耻的。”穆骁勇已然脸色泛白,却还是笑着说出这句,接着重新摆好架势,等着与他交手。程溯的脑海中一下涌上千头万绪,一会是师父教导他道义,一会是师兄们咒骂威山派卑鄙,一会是穆骁勇挡下的暗箭,一会又是夜色中的奇袭,纵横交错,辩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苍岭着急地想看清情况,可通向场内的铁栏纹丝不动,已经进入石室的比武者也没法出去,他只能攥着刀柄,打算一有异样就投掷出去,却见穆骁勇已是脚步虚浮,人也往前冲去。

    出人意料的是,程溯竟将武器一扔,上前蹲到已需要用手撑地的穆骁勇跟前,“我的师兄弟们都是在峡谷被威山派暗算的,我绝不欠你人情。下次,我们再堂堂正正比试。”言罢,他便收回武器,向着坐席大喊,“我认输。”

    场内响起一阵倒彩,比武者自行认输是需要支付很大一笔赔偿金的,且以后都不能再参加银壶斗,然而程溯并不在意,他很久没有用过自家的武功了,被人嘲笑又如何,他不愿再东躲XZ,既然至尊堂不能给他公道,他就用自己的方式行事。

    锣声响起,又一场比试落幕,然而江湖上的暗涌从不止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