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银壶斗水 16
乍暖还寒，气候颇为难熬，乐城经过特殊设计，在隐蔽处设有暖炉，各家瓦舍、酒楼也做足了功夫，故而未觉时气变化。筒子楼里却是阴冷潮湿，阿英烧了三天，总算是撑过来了，只是这左手算是费了，也没法再干重活，在赏奇原怕是难寻活路了。这时候他本不该四处乱跑，可鼎沸局那天他还是撑着来给苍岭和花猫鼓劲。
“你这随时倒在路上的样子还跑出来。”穆骁勇今天进不了石室，正在满客席转悠，看见鹁鸪英就赶紧过来，程溯本是远远跟着，瞧见他过来找阿英说话，才默默地跑到后面去。穆骁勇瞧阿英的脸色好转不少，才拉着他找地方坐下。
鹁鸪英看着依旧乐呵呵的，笑容却是勉强，“没事，就手上的伤口比较吓人，算是捡回条命啦。”穆骁勇反倒觉得一阵心酸，犹豫片刻才问，“听说你不愿意换铜牌？”阿英想挠挠头，却发现手抬不起来，只能尴尬地笑笑，“我其实在外面生活过一阵，后来打了个终生契又卖回来了。被选去喂招，多拿了赏钱才换得个自由身，本不想再被束缚了。”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穆骁勇却不敢再问，局促地将目光转向场内。“那什么，黄崇山太坏了，待会儿苍岭一定替你狠狠揍他一顿。”他说得义愤填膺，阿英却面露忧虑，谁都知道黄崇山的残暴，他其实不希望任何人对上这种敌手，所以总觉得离场边近一些才更安心。
抽签开始，第一块便是黄崇山的名牌，鹁鸪英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纠在一起，死死盯着另一边的托盘。名牌被翻起，荷官高声唱到，“黄崇山，对，花猫。”周围一阵欢呼，鹁鸪英只觉得心头一紧，随即自我安慰，花猫最会察言观色，该懂得见势不好赶紧跑才是上策。
短刀被磨得更为锋利，就着锣声便是一道寒光闪现。花猫身姿灵巧，竟能仰面躲过这一击，双腿微动便溜出老远。黄崇山眼见论速度比不上他，又不愿被拖得满场跑，于是便拉开双臂奔袭，打算把对方逼到角落再说。
花猫原打算往旁跳去，正遇上他短刀挥至，于是便就势押下他拿刀的胳膊，打算翻个跟头躲过去，谁知黄崇山颇为阴险，见他双手各有防护，居然松开左手的拳头，转而去掀他的面具。纵使花猫反应再快，也没料到他会如此出招，被掀起的一角露出狰狞的疤痕，场上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花猫下意识地拿双手捂住面具，没顾上黄崇山斜踢的一脚。
他一下撞在高墙上，双手还死死捂住面具，用沙哑的声音吼着，“我认输！我认输！”他的模样太过狼狈，众人又不想看到他的脸，对这场比试自是失了一大半兴致，荷官见势敲响了锣，把这场比试草草结尾。
鹁鸪英一下瘫坐在凳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穆骁勇则巴不得亲自上次去给黄崇山几锤子，“我要是前几场遇见这人一准得把他按地上揍一顿。”阿英张了张嘴，想提醒他黄崇山比他能打，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穆骁勇见他忧心忡忡的，终于忍不住说到，“有件事苍岭让我先别说，但我实在忍不住。他在灵蛇镖局给你谋了个差事，在总镖局帮着对账。”鹁鸪英的讶异全写在脸上，穆骁勇却想错了原因，“他知道你不一定愿意离开赏奇原，说待会下了场找你聊聊再说。可我觉得这么好的机会应该先告诉你。”
说着说着，穆骁勇便有些吞吞吐吐，担心自己的话起了反作用。不用他说，鹁鸪英便猜到，这必是赵苍岭费了不少功夫才寻到的出路，顿时愧疚起来，“你说我，也没帮上赵掌门什么忙，还赚了他不少钱，这”穆骁勇连连摆手，“苍岭一直说你是个不错的人，他在赏奇原这些年，明里暗里都没有踩他的人不多。”阿英顿时红了眼睛，“我也知道，大家都生存不容易，可有时候人顾不上别人。”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就是不说应不应承这份差事，穆骁勇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纠结间，下一场比试开始了。
王亮的戾气虽不如上次那么重，但依旧板着张脸闷闷不乐。两人直至开锣前都没有说一句话，使得气氛特别的沉闷，连穆骁勇也觉得尴尬。终于等到锣声响起，王亮拿起短棍就开始快攻，可惜石堡的武功于生活中有用，却并不擅对战，而赵苍岭所学武艺则是全为实战所化，自然是占了上风。
他一路稳扎稳打，自是胸有成竹，但王亮颇为顽强，若不出重招一时恐难拿下，苍岭索性问起话来，“你与他们提过望雪的事吗？”王亮原就是因为石堡日子实在难过，又不能给守一盟落了口实，才狠心脱离石堡来赏奇原讨生活的，听他提及往事自然是怒火中烧，但奈何武艺不占优，只多使了些蛮力。
“如今他们已经到了赏奇原，可有想着帮各派舒缓下，哪怕隐姓埋名在赏奇原过日子也总比两头不讨好强些。”赵苍岭的试探果然有用，王亮手上一使劲，嘴里也骂咧开来，“呸，你个没门没派的人懂什么，拿着白门的招牌不当回事。”赵苍岭也是豪不相让，一刀劈断了对方的短棍。“白门其实早亡了，我不想其他门派也变成这样。”
周围已有人开始喝彩，王亮也不去捡武器，只瞪着他说到，“你不明白，被迫抹去名字是什么感受。”随后便气鼓鼓地下场了。赵苍岭想告诉他，自己明白那种感觉，看着师父的名字被抹去时，他曾经想过再也不回至尊堂，然而他还是捡起白门掌门这个称谓来到赏奇原，就是因为那一份耿耿于怀。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如果心里的火如此容易熄灭，就不会有飞蛾扑火这一说了。
穆骁勇看得起劲，“我就说苍岭一定能替你报仇，下回见到那个黄崇山一定不留情面。”见鹁鸪英还是满脸心事，穆骁勇便想拉着他去吃饭，“走，咱去搓顿好的，给苍岭庆祝。”可两人在门口等了许久未见赵苍岭出来，穆骁勇只能先让阿英在茶寮坐了，自己去问。而赵苍岭此刻正在与霜红绅讨价还价。
“尖尾门忽然出现在这里，必定与冰鞘山有关系，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程溯出手，还攻击那些小门派的人，但这一定不是他们来赏奇原的目的。霜老板若想静观其变，自不能就此灭了那些人，可他们装病逃赛，不惩治又不行，我这才弄了个两全其美的台阶给韦卓庭。”
霜老板似笑非笑，“如此我还要谢谢你了。”“那倒不必，结账时给点优惠就行。”霜红绅倒是没想到他脸皮也能变厚，冷笑到，“赵掌门可别忘记，大贸就快结束了。”赵苍岭只说了句，“知道。”便转身告辞。
“你这随时倒在路上的样子还跑出来。”穆骁勇今天进不了石室，正在满客席转悠，看见鹁鸪英就赶紧过来，程溯本是远远跟着，瞧见他过来找阿英说话，才默默地跑到后面去。穆骁勇瞧阿英的脸色好转不少，才拉着他找地方坐下。
鹁鸪英看着依旧乐呵呵的，笑容却是勉强，“没事，就手上的伤口比较吓人，算是捡回条命啦。”穆骁勇反倒觉得一阵心酸，犹豫片刻才问，“听说你不愿意换铜牌？”阿英想挠挠头，却发现手抬不起来，只能尴尬地笑笑，“我其实在外面生活过一阵，后来打了个终生契又卖回来了。被选去喂招，多拿了赏钱才换得个自由身，本不想再被束缚了。”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穆骁勇却不敢再问，局促地将目光转向场内。“那什么，黄崇山太坏了，待会儿苍岭一定替你狠狠揍他一顿。”他说得义愤填膺，阿英却面露忧虑，谁都知道黄崇山的残暴，他其实不希望任何人对上这种敌手，所以总觉得离场边近一些才更安心。
抽签开始，第一块便是黄崇山的名牌，鹁鸪英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纠在一起，死死盯着另一边的托盘。名牌被翻起，荷官高声唱到，“黄崇山，对，花猫。”周围一阵欢呼，鹁鸪英只觉得心头一紧，随即自我安慰，花猫最会察言观色，该懂得见势不好赶紧跑才是上策。
短刀被磨得更为锋利，就着锣声便是一道寒光闪现。花猫身姿灵巧，竟能仰面躲过这一击，双腿微动便溜出老远。黄崇山眼见论速度比不上他，又不愿被拖得满场跑，于是便拉开双臂奔袭，打算把对方逼到角落再说。
花猫原打算往旁跳去，正遇上他短刀挥至，于是便就势押下他拿刀的胳膊，打算翻个跟头躲过去，谁知黄崇山颇为阴险，见他双手各有防护，居然松开左手的拳头，转而去掀他的面具。纵使花猫反应再快，也没料到他会如此出招，被掀起的一角露出狰狞的疤痕，场上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花猫下意识地拿双手捂住面具，没顾上黄崇山斜踢的一脚。
他一下撞在高墙上，双手还死死捂住面具，用沙哑的声音吼着，“我认输！我认输！”他的模样太过狼狈，众人又不想看到他的脸，对这场比试自是失了一大半兴致，荷官见势敲响了锣，把这场比试草草结尾。
鹁鸪英一下瘫坐在凳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穆骁勇则巴不得亲自上次去给黄崇山几锤子，“我要是前几场遇见这人一准得把他按地上揍一顿。”阿英张了张嘴，想提醒他黄崇山比他能打，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穆骁勇见他忧心忡忡的，终于忍不住说到，“有件事苍岭让我先别说，但我实在忍不住。他在灵蛇镖局给你谋了个差事，在总镖局帮着对账。”鹁鸪英的讶异全写在脸上，穆骁勇却想错了原因，“他知道你不一定愿意离开赏奇原，说待会下了场找你聊聊再说。可我觉得这么好的机会应该先告诉你。”
说着说着，穆骁勇便有些吞吞吐吐，担心自己的话起了反作用。不用他说，鹁鸪英便猜到，这必是赵苍岭费了不少功夫才寻到的出路，顿时愧疚起来，“你说我，也没帮上赵掌门什么忙，还赚了他不少钱，这”穆骁勇连连摆手，“苍岭一直说你是个不错的人，他在赏奇原这些年，明里暗里都没有踩他的人不多。”阿英顿时红了眼睛，“我也知道，大家都生存不容易，可有时候人顾不上别人。”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就是不说应不应承这份差事，穆骁勇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纠结间，下一场比试开始了。
王亮的戾气虽不如上次那么重，但依旧板着张脸闷闷不乐。两人直至开锣前都没有说一句话，使得气氛特别的沉闷，连穆骁勇也觉得尴尬。终于等到锣声响起，王亮拿起短棍就开始快攻，可惜石堡的武功于生活中有用，却并不擅对战，而赵苍岭所学武艺则是全为实战所化，自然是占了上风。
他一路稳扎稳打，自是胸有成竹，但王亮颇为顽强，若不出重招一时恐难拿下，苍岭索性问起话来，“你与他们提过望雪的事吗？”王亮原就是因为石堡日子实在难过，又不能给守一盟落了口实，才狠心脱离石堡来赏奇原讨生活的，听他提及往事自然是怒火中烧，但奈何武艺不占优，只多使了些蛮力。
“如今他们已经到了赏奇原，可有想着帮各派舒缓下，哪怕隐姓埋名在赏奇原过日子也总比两头不讨好强些。”赵苍岭的试探果然有用，王亮手上一使劲，嘴里也骂咧开来，“呸，你个没门没派的人懂什么，拿着白门的招牌不当回事。”赵苍岭也是豪不相让，一刀劈断了对方的短棍。“白门其实早亡了，我不想其他门派也变成这样。”
周围已有人开始喝彩，王亮也不去捡武器，只瞪着他说到，“你不明白，被迫抹去名字是什么感受。”随后便气鼓鼓地下场了。赵苍岭想告诉他，自己明白那种感觉，看着师父的名字被抹去时，他曾经想过再也不回至尊堂，然而他还是捡起白门掌门这个称谓来到赏奇原，就是因为那一份耿耿于怀。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如果心里的火如此容易熄灭，就不会有飞蛾扑火这一说了。
穆骁勇看得起劲，“我就说苍岭一定能替你报仇，下回见到那个黄崇山一定不留情面。”见鹁鸪英还是满脸心事，穆骁勇便想拉着他去吃饭，“走，咱去搓顿好的，给苍岭庆祝。”可两人在门口等了许久未见赵苍岭出来，穆骁勇只能先让阿英在茶寮坐了，自己去问。而赵苍岭此刻正在与霜红绅讨价还价。
“尖尾门忽然出现在这里，必定与冰鞘山有关系，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程溯出手，还攻击那些小门派的人，但这一定不是他们来赏奇原的目的。霜老板若想静观其变，自不能就此灭了那些人，可他们装病逃赛，不惩治又不行，我这才弄了个两全其美的台阶给韦卓庭。”
霜老板似笑非笑，“如此我还要谢谢你了。”“那倒不必，结账时给点优惠就行。”霜红绅倒是没想到他脸皮也能变厚，冷笑到，“赵掌门可别忘记，大贸就快结束了。”赵苍岭只说了句，“知道。”便转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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