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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银壶斗水 15

    赏奇原的仆从不管筒子楼里的事,把鹁鸪英往里一扔便转身离去,赵苍岭这才松开穆骁勇,让他往里冲去。“他赢都赢了,干嘛把人打成这样,赏奇原也不给找个大夫,他不是从小在这长大的吗?”

    “打上终生契,换个落脚地罢了,满大街都是杂役哪值得花多少银子。”赵苍岭说着,心口也觉得有些苦涩,“先把他抬到住处,翻翻他还剩多少银钱、药物,先用上再说。筒子楼里也没个正经大夫,都得靠自己扛。”

    “这哪成,那不等于看着他死。”穆骁勇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帮阿英度过这一关,“我待会就去打黄崇山一顿,他不是赢了钱嘛”“赏奇原不问筒子楼里的事,黄崇山可是有银牌的,咱们还是别给阿英惹麻烦了。”赵苍岭匆匆打断他,见几个人神色自若地从鹁鸪英的住处走出来,也只是微微皱了下眉。

    穆骁勇却十分不解,“他不是自己有单间吗?这也不像是来帮忙的。”赵苍岭不声不响地来到门口,锁果然已经被砸开了,里面也被翻得乱七八糟,莫说是值钱的东西了,就连破了了锅碗瓢盆都被拿得一件不剩。他仍旧一言不发,清出块空地来示意穆骁勇把人放下。

    “该不会就是刚才那几个人?”穆二少这才反应过来,提溜起双锤就要找人拼命,又被赵苍岭给拦下了。“早跟你说了,赏奇原不管筒子楼的事,追也追不回什么,我这还有些金疮药,先凑合着用。”他动手包扎,瞧着阿英并没有中毒的迹象才略略放心。穆骁勇一边帮忙一边问到,“他怎么有好几个木牌?”

    “他的红点早集满了,不想换铜牌。”“有牌子不是吃住都便宜?”“离开赏奇原时要付的钱会更多。”赵苍岭叹了口气,往外走去,“我去看看有没有药材,你看着阿英,别再让人进来。”

    穆骁勇本就觉得憋屈,此刻更是一脸凶神恶煞地坐在门口。赵苍岭也不多言,擦了下手就拐进了复杂的巷子。但他没有先去找卖药材的,而是往巷子另一头走去。前几段还是一如既往地嘈杂混乱,再拐过几条巷子就寂静无声。赵苍岭知道每间棚子里都有人,正隔着苇草、树皮编成的薄板往外张望。然而他却像没有注意到那些目光一般,直直往里走去。

    王亮的叫喊声渐渐清晰,“我们都打完全场了,赏奇原没有任何损失。确实是前一天吃坏了肚子才表现不佳,这不能怪我们。”韦卓庭一脚踹他身上,“跟谁耍横呢,大夫都看了,你们一个比一个壮实。场上的事锣声一响就了,可这场下也得算算。为了找你们,花了多少人力,请的大夫那得多少钱,快马加鞭地送到银壶馆,这些花费你们得出。”说罢,他瞟了眼赵苍岭,“哟,赵掌门这是来看热闹的。”

    赵苍岭沉默不语地扫过那些打不还手的人,王亮身上的伤已经渗出血来,能看出个大概,程溯低着头、满脸愧色,却未见渗血。其他人也都满脸焦急,拿不出个主意。见他没有反应,韦卓庭冷笑着拿出张契约,“还不出钱拿命抵,赏奇原派的活你们都得接。办不好,我们可敢去守一盟讨债。”

    他说到这句话时,那群人脸上才终于有了丝不一样的神色。韦卓庭得意洋洋,正要挥手拿人,却听赵苍岭说到,“三十两黄金罢了,记我账上。”“赵苍岭好阔气,三十两黄金罢了,我可记得您的欠条都快堆成山了,急着让我们去至尊堂闹场子?”

    赵苍岭并不气恼,“我已将白门的掌门令押给了霜老板,无论如何不会劳烦您跑这一趟了。”“只有你一个掌门的门派,谁认。”“守一盟还没把白门划去,那座山头还算在我名下。”韦卓庭不管买卖,看了眼新管事的眼色,也只能换了契约,“行,只要赵掌门出得起,赏奇原哪有不卖的道理。画指吧。”

    王亮几乎要怒而奋起,被程溯给拦下了。一番手续办完,赏奇原的人尽数退去,他才吼起来,“我们不承至尊堂的情!”“这和至尊堂没关系。”赵苍岭早料到他们的反应,只是淡淡地说,“这三十两黄金自会有人还我。却不知他们为何要打伤自家幸存的弟子。”

    几人都是面上一凛,戒备地看着四周,所幸其他人瞧见韦卓庭早就跑到老远躲起来了,一时倒也没那么快聚拢。原本守在后面的人这时才上前扶起王亮、程溯他们,赵苍岭大略看了下,都是已被灭派的小门派,加起来也有三十来人,难为他们漂泊到这里竟聚成一团了。

    见他们神色如此,赵苍岭也不再多啰嗦,自顾自转身离去。狭窄的小巷过了许久才恢复了平日的拥挤,赵苍岭跑了许多地方才找到些像样的草药,正要掏钱,却听有人还价,“你这都是掺了草根的,还卖那么贵。”“能让我们动的只有那么些次的,爱要不要。”那老丈颇为精明,看出程溯他们在赏奇原惹了事就冷脸相待,赵苍岭原本想按原先说好的价钱买了,却被那老丈拦下,“你这小哥那么不会说话,老丈我可不乐意和你做生意。”

    程溯知道他是坐地起价,气得就要骂人,赵苍岭却拦住他,“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好勉强。告辞。”便拖着程溯走了,那老丈眼见到手的钱飞了,气得直跺脚,又不能开口降价,只好对着他们嚷骂,“哪来的野小子,一点规矩也不懂!呸!”

    赵苍岭只当没听见,程溯却还是气鼓鼓的想骂回去。“行了,我到城里去给阿英找些药,你们近来就别出筒子楼了,你那些师兄弟可正在门口磨刀霍霍。”程溯脚下一个踉跄,“你怎么知道的?”

    “在望雪打过照面。王亮的伤口一看就知道是尖尾门的功夫。守一盟门派众多、自有纠葛,看来他们对其他门派也并不手软。王亮倒也仗义,为了替你瞒下门派的行踪做了这许多功夫,可惜对赏奇原并不起效。”程溯本就有些一根筋,此时见他已知道个大概,便顾不上隐瞒,“你真的在望雪见过他们?”

    “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门口问。”赵苍岭一句话便把他呛了回去,“该是你们逃亡的时候走散了,却不知众多的门派都去了望雪,至少有个五百来人,可惜都被冰鞘山当了炮灰。这次他们过来或许就是与冰鞘山闹翻后想找个新靠山。”

    “尖尾门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力量。”程溯斩钉截铁地回答,犹豫片刻后又问,“赏奇原会对他们不利吗?”“那得看他们想做什么了。韦卓庭今天来闹可不是为了那三十两黄金。”“我们一定想办法还上。”程溯素来不喜欢欠人的,而赵苍岭为了情报并不在乎银钱,“那就让你的师兄弟们别惹事,否则你没命还。还有,这些天多顾着些鹁鸪英。”程溯点点头,“花猫已经带药去了,我也会看着的。”“赏奇原并不是个单靠武力就可以生存的地方,如今闹成这样,还是劝他们早些离开吧。”

    赵苍岭说完转头就走,程溯的心里一时间塞进太多事,杂七杂八的,竟在原地彷徨起来。樊露等赵苍岭到了墙根底下才悄无声息地冒出来。“岭哥,为什么要帮这些人?”“鹁鸪英对我不错,被打成这样怕是一半因为霜老板要炒热场子,一半是黄崇山记恨他多管闲事,总是受我和骁勇连累,不帮一把过意不去。”

    樊露并不懂人情世故,总是觉得疑惑,“可刚才那些人,他们对你有杀意。”赵苍岭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一直想着师父的事。或许那些人会是线索。”见他似懂非懂,苍岭也不再多说,转头问起其他的事,“对了,骁勇中的毒验出来了吗?”

    “嗯。岭哥你又猜对了,也是惜醉。”“果然。”赵苍岭暗自嘟囔,“看当时的态势倒也不是致命的剂量。”“可李少谷主并不在场上,他们又想带走谁呢?”“该是时刻备着,瞧见程溯在场上言语,心下焦急才出这昏招。”

    从那天赏奇原的态度和速度,赵苍岭已经猜到了这暗箭来自哪派,却是难以开口。眼见各方势力接二连三地出现,他只希望事情不要变得更复杂。“这几天来的门派颇多,你小心藏着。”

    “岭哥你关照一遍我就记住啦。”樊露说着,递出一个信封,“去望雪前让我们背的就是这些东西,保准分毫不差。”苍岭自然是信任他的记忆力,“给你下令的人可有消息?”

    樊露摇摇头,递出张画像,赵苍岭却没有伸手去接,“你想好了?”樊露的眼中泛出光来,那是一种孩童般的纯粹,“我也想看看天上的月亮,枝头的花;有喜欢吃的东西,像这样随意地说说话。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晒晒太阳,什么也不用担心。”

    赵苍岭伸手过去,却不是冲着那画像,而是摸上了他的头,“会做到的。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很快他们会发现你的任务有问题,抓住这次机会,你很快就可以离开飞刃。”画像徐徐展开,又是张意料中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