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赏奇尘萤 08
赵苍岭和穆骁勇终于赶到了石堡，可冰原上已是一片寂静，上次去过的山洞也不见人影，只留几块破败的石块横亘在洞口。
“他们一定还有人在附近，镜堂不会随意覆灭任何门派。”赵苍岭的马在原地打转，可哪里都是一片白雪茫茫，看不出丝毫痕迹。
穆骁勇已然没了主意，对着手里的纸条叹气。那纸条上不过匆匆几笔，草书着，“若不留于船，望君送返崔麦于谷中。感激不尽。”显然是仓促而成。“都什么时候了，平哥还想着这些。”他将纸条收好，顾不上已经冻裂的手，随意选了个方向催马向前。
“他知道我们不会留在船上，希望能支开我们，别与镜堂冲突。”赵苍岭看了看方向，“入夜前还找不到就直接往卷山走，镜堂喜欢选这样的路线，确定他们的行踪后再走大路追上去。”
“可平哥的嘱托”“都那么多天了，活着他自己会走，死了又不会挪地方，等平哥无事后再找就是。”穆骁勇听着有理，便一门心思寻找起石堡的踪迹来，可两人奔驰了一天也没找见半个人影，只能先往更行城去。
城外的风雪大，城里也是寒冷，大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半开的门中透出的火光和嘈杂显示出有人居住的景象。赵苍岭特意挑了家人气足的，想打听些消息，然而跨入大堂的那一刻，他还是有些讶异。
店里人声鼎沸，连桌子都不够放了，空地上随意地放着长板凳，人们都坐在上面围着火盆烤火，跑堂的只能让客人们帮着互相传送热茶和刚出炉的米糕，占着桌的客人中不乏有头有脸的门派，从那一盆盆的牛羊肉和大蹄髈中就能看出，他们是带足了钱来的。
穆骁勇本还傻愣愣地想找个好位子，听听中间的人在说什么，赵苍岭却拉着他去了最不显眼的边角。“他们好像在说平”他才开口，赵苍岭立马示意他噤声，而后凑近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的人，可以压着嗓子问，“大哥，里面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那人听得正起劲，头也不回，颇不耐烦地回到，“还不就是李中平和陆家小公子的事，你自己听。”赵苍岭心中一陡，“陆大侠的小公子？”人群中忽又传出一阵起哄声，原来是有人一下站上桌子，“陆大侠为沧洲武林做了那么多，就留下这么个体弱多病的小公子，冰鞘山居然将他劫了去，我阡韧派怎能坐视不理。想当年，我们和陆大侠一起追击过冰鞘山的魔头。”话题接着就绕到了阡韧派的英雄往事上去，其他门派也不甘落后，纷纷借着陆大侠的由头夸赞起自己来，坐苍岭前面的人这才埋头吃起米糕来，差点噎着，多亏苍岭给他递了碗茶。
“多谢哈。”他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几张桌子，似乎在期待着他们打起来，“那玄炎狂魔竟敢去到守一盟抢人，想是黔驴技穷的想抓个筹码谈判。和他们互通有无的李中平已经被抓了，要不是人都去押送他了哪能让冰鞘山这么轻易把人带走。要我说，这又是李中平闯的祸，龙胆谷对他也太骄纵了。”
赵苍岭见缝插针地追问，“那无问擂还办吗？”那人往后略略一靠，声音也低了几分，“你看那些门派，能打的都留在守一城，哪能不办。李中平的铃音会就定在无问擂前十天，这家伙贼得很，躲在赏奇原一直不出来，要不然没准已经有门派杀了他，这新盟主直接就有了。”
他一手茶来一手糕，吃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注意到穆骁勇一脸要杀人的表情，赵苍岭赶紧压下穆骁勇，假装好奇地问到，“谁能替老盟主报仇谁就是新盟主，这规矩是早定下的，可那也得是正主，为什么不是去杀玄炎狂魔而是去杀李中平呢？”
“一听你就不是大门派的，叛徒比敌人更可恨，懂吗。谁通敌谁就是罪魁祸首，是第一位要铲除的。再说，群龙不可无首，要是过了三个月的期限照样得办无问擂，也不知谁能胜出做盟主。你说赏奇原会开赌盘吗？”
“这无问擂可不敢用来赌。”赵苍岭递给他一碗茶，“可若是这李中平不承认，那无问擂不还是照常举行。”“对，除非他被杀了，或者咬出其他人来。”“还有其他人？”“那可说不准，他常年待在至尊堂，也不知谁帮他搭上的冰鞘山。”
赵苍岭抿紧嘴唇，显然十分不快，却还是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在看好戏的，“如果还有幕后主使，便该是镜堂主继任盟主了吧？”那人咬着米糕连连点头，“你懂的倒多，如果凶手没被处置，那就是镜堂主做盟主，一上任就得去讨公道。”接着，他声音又是一低，却难掩兴奋，“这要是哪个大门派被咬出来可就得被灭派喽。”
火光灼灼间，一阵肉香传来，“大肉来喽！”小二嘴里的大肉就是带着汁水的大块羊肉，用大陶罐装了，还未上桌就是一阵香气，客人们也不讲究，纷纷涌到一起，用手抓了就吃。一直喧嚣的议论终于稍稍平息了些，那些没钱买肉的人只能看着，嚼着米糕把闲话当佐料。
“听说那玄炎狂魔果真张狂，趁夜将将纸条钉在各家各户门前，大肆吹嘘他杀了老盟主，又大明大方地冲进至尊堂内掳走了陆小公子。”
“那李中平仗着家世和兄长的功劳，想让老盟主栽培他，可老盟主一直让他历练，使他心生不满，买通年轻弟子留意老盟主动向，伺机而动。那人也是个在至尊堂当差处理杂事的公子哥，老盟主这才着了冰鞘山的道。”
“看样子得靠无问擂选出盟主了。不问门派出路，上台自报家门，该不会又出个无门无派的吧。”
堂间的话题五花八门，赵苍岭却没有心思再听，嘱咐穆骁勇别与任何人起冲突后就一个人出了门，穆骁勇不放心他，追出去几步想跟着，却瞧见他正遇上灵蛇镖局的颜账房，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去了对面的豪华酒楼，想必是喝酒吃肉去了。
穆骁勇心下不忿，转身回去把身上所有的钱拿了出来，买了个烤羊腿一个人啃了，结果被撑得睡不着觉，把晚归的赵苍岭吓了一跳，“你吃了多少撑得打滚？”“还不是因为你有好吃的不带上我。”
赵苍岭叹了口气，拿出张银票，“拿去凝露钱庄换了，记得要碎银子，省着点花，你得靠它撑到守一城。”穆骁勇一下坐起来，又觉得撑得有点疼，抓了银票又赶紧躺下，“吃饭还送钱，那么好的事？”
“我跟人借的，回头瞧见灵蛇镖局别爱答不理的。守一盟虽然瞧不起他们，但人家能生存至今也是本事。我有急事要办，你休息好了，先赶去守一城，要赶在平哥被押送到以前去查线索。”
穆骁勇听得一头雾水，“我们不去追镜堂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查呀。”“既然确定他是被镜堂带走的，至少安全。你到了守一城想法打听至尊堂凭什么认定是中平泄露了老盟主的行踪，越详细越好，这样才能替他翻案。我再去查重那些暗杀的人。”
见对方被说服，苍岭便打算下楼去牵马，临走时还不忘关照，“千万不要和其他门派起冲突，路上也不要与人争论平哥的事，更不能去冲撞镜堂。要知道，你的行为可能会损害到威山派，你也得为自己的门派想想。平哥的事总会有办法的。”
他看向穆骁勇，对方似乎听进去了一些，谁知对方低下头来，沉默片刻，忽然说到，“被人冤枉却没有兄弟支持太凄惨了，哪怕是脱离门派，我也要为平哥说上几句公道话。”赵苍岭想说些什么劝说，最终却只是扯出一抹苦涩的微笑，他也不知此刻是该哀叹，还是该庆幸。
“他们一定还有人在附近，镜堂不会随意覆灭任何门派。”赵苍岭的马在原地打转，可哪里都是一片白雪茫茫，看不出丝毫痕迹。
穆骁勇已然没了主意，对着手里的纸条叹气。那纸条上不过匆匆几笔，草书着，“若不留于船，望君送返崔麦于谷中。感激不尽。”显然是仓促而成。“都什么时候了，平哥还想着这些。”他将纸条收好，顾不上已经冻裂的手，随意选了个方向催马向前。
“他知道我们不会留在船上，希望能支开我们，别与镜堂冲突。”赵苍岭看了看方向，“入夜前还找不到就直接往卷山走，镜堂喜欢选这样的路线，确定他们的行踪后再走大路追上去。”
“可平哥的嘱托”“都那么多天了，活着他自己会走，死了又不会挪地方，等平哥无事后再找就是。”穆骁勇听着有理，便一门心思寻找起石堡的踪迹来，可两人奔驰了一天也没找见半个人影，只能先往更行城去。
城外的风雪大，城里也是寒冷，大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半开的门中透出的火光和嘈杂显示出有人居住的景象。赵苍岭特意挑了家人气足的，想打听些消息，然而跨入大堂的那一刻，他还是有些讶异。
店里人声鼎沸，连桌子都不够放了，空地上随意地放着长板凳，人们都坐在上面围着火盆烤火，跑堂的只能让客人们帮着互相传送热茶和刚出炉的米糕，占着桌的客人中不乏有头有脸的门派，从那一盆盆的牛羊肉和大蹄髈中就能看出，他们是带足了钱来的。
穆骁勇本还傻愣愣地想找个好位子，听听中间的人在说什么，赵苍岭却拉着他去了最不显眼的边角。“他们好像在说平”他才开口，赵苍岭立马示意他噤声，而后凑近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的人，可以压着嗓子问，“大哥，里面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那人听得正起劲，头也不回，颇不耐烦地回到，“还不就是李中平和陆家小公子的事，你自己听。”赵苍岭心中一陡，“陆大侠的小公子？”人群中忽又传出一阵起哄声，原来是有人一下站上桌子，“陆大侠为沧洲武林做了那么多，就留下这么个体弱多病的小公子，冰鞘山居然将他劫了去，我阡韧派怎能坐视不理。想当年，我们和陆大侠一起追击过冰鞘山的魔头。”话题接着就绕到了阡韧派的英雄往事上去，其他门派也不甘落后，纷纷借着陆大侠的由头夸赞起自己来，坐苍岭前面的人这才埋头吃起米糕来，差点噎着，多亏苍岭给他递了碗茶。
“多谢哈。”他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几张桌子，似乎在期待着他们打起来，“那玄炎狂魔竟敢去到守一盟抢人，想是黔驴技穷的想抓个筹码谈判。和他们互通有无的李中平已经被抓了，要不是人都去押送他了哪能让冰鞘山这么轻易把人带走。要我说，这又是李中平闯的祸，龙胆谷对他也太骄纵了。”
赵苍岭见缝插针地追问，“那无问擂还办吗？”那人往后略略一靠，声音也低了几分，“你看那些门派，能打的都留在守一城，哪能不办。李中平的铃音会就定在无问擂前十天，这家伙贼得很，躲在赏奇原一直不出来，要不然没准已经有门派杀了他，这新盟主直接就有了。”
他一手茶来一手糕，吃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注意到穆骁勇一脸要杀人的表情，赵苍岭赶紧压下穆骁勇，假装好奇地问到，“谁能替老盟主报仇谁就是新盟主，这规矩是早定下的，可那也得是正主，为什么不是去杀玄炎狂魔而是去杀李中平呢？”
“一听你就不是大门派的，叛徒比敌人更可恨，懂吗。谁通敌谁就是罪魁祸首，是第一位要铲除的。再说，群龙不可无首，要是过了三个月的期限照样得办无问擂，也不知谁能胜出做盟主。你说赏奇原会开赌盘吗？”
“这无问擂可不敢用来赌。”赵苍岭递给他一碗茶，“可若是这李中平不承认，那无问擂不还是照常举行。”“对，除非他被杀了，或者咬出其他人来。”“还有其他人？”“那可说不准，他常年待在至尊堂，也不知谁帮他搭上的冰鞘山。”
赵苍岭抿紧嘴唇，显然十分不快，却还是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在看好戏的，“如果还有幕后主使，便该是镜堂主继任盟主了吧？”那人咬着米糕连连点头，“你懂的倒多，如果凶手没被处置，那就是镜堂主做盟主，一上任就得去讨公道。”接着，他声音又是一低，却难掩兴奋，“这要是哪个大门派被咬出来可就得被灭派喽。”
火光灼灼间，一阵肉香传来，“大肉来喽！”小二嘴里的大肉就是带着汁水的大块羊肉，用大陶罐装了，还未上桌就是一阵香气，客人们也不讲究，纷纷涌到一起，用手抓了就吃。一直喧嚣的议论终于稍稍平息了些，那些没钱买肉的人只能看着，嚼着米糕把闲话当佐料。
“听说那玄炎狂魔果真张狂，趁夜将将纸条钉在各家各户门前，大肆吹嘘他杀了老盟主，又大明大方地冲进至尊堂内掳走了陆小公子。”
“那李中平仗着家世和兄长的功劳，想让老盟主栽培他，可老盟主一直让他历练，使他心生不满，买通年轻弟子留意老盟主动向，伺机而动。那人也是个在至尊堂当差处理杂事的公子哥，老盟主这才着了冰鞘山的道。”
“看样子得靠无问擂选出盟主了。不问门派出路，上台自报家门，该不会又出个无门无派的吧。”
堂间的话题五花八门，赵苍岭却没有心思再听，嘱咐穆骁勇别与任何人起冲突后就一个人出了门，穆骁勇不放心他，追出去几步想跟着，却瞧见他正遇上灵蛇镖局的颜账房，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去了对面的豪华酒楼，想必是喝酒吃肉去了。
穆骁勇心下不忿，转身回去把身上所有的钱拿了出来，买了个烤羊腿一个人啃了，结果被撑得睡不着觉，把晚归的赵苍岭吓了一跳，“你吃了多少撑得打滚？”“还不是因为你有好吃的不带上我。”
赵苍岭叹了口气，拿出张银票，“拿去凝露钱庄换了，记得要碎银子，省着点花，你得靠它撑到守一城。”穆骁勇一下坐起来，又觉得撑得有点疼，抓了银票又赶紧躺下，“吃饭还送钱，那么好的事？”
“我跟人借的，回头瞧见灵蛇镖局别爱答不理的。守一盟虽然瞧不起他们，但人家能生存至今也是本事。我有急事要办，你休息好了，先赶去守一城，要赶在平哥被押送到以前去查线索。”
穆骁勇听得一头雾水，“我们不去追镜堂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查呀。”“既然确定他是被镜堂带走的，至少安全。你到了守一城想法打听至尊堂凭什么认定是中平泄露了老盟主的行踪，越详细越好，这样才能替他翻案。我再去查重那些暗杀的人。”
见对方被说服，苍岭便打算下楼去牵马，临走时还不忘关照，“千万不要和其他门派起冲突，路上也不要与人争论平哥的事，更不能去冲撞镜堂。要知道，你的行为可能会损害到威山派，你也得为自己的门派想想。平哥的事总会有办法的。”
他看向穆骁勇，对方似乎听进去了一些，谁知对方低下头来，沉默片刻，忽然说到，“被人冤枉却没有兄弟支持太凄惨了，哪怕是脱离门派，我也要为平哥说上几句公道话。”赵苍岭想说些什么劝说，最终却只是扯出一抹苦涩的微笑，他也不知此刻是该哀叹，还是该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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