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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沧海遗珠 05

    听闻上使把大当家的叫到客栈去了,娄待先忙不迭地也跟了去,两人站在颜书玉房门口,不敢跨进去,好一会儿才瞧见柳渠从屋里出来。

    “殷当家的,请进吧。”柳渠沉声说到,殷物成只得硬着头皮往里,骤一进门,竟瞧见颜书玉拉着上使哭诉,“上使,小可是读书人,怎经得起他们拳打脚踢。不过是与他们讲讲道理,就被打得死去活来的,差点交代在百炼门手上。就算我不是灵蛇镖局的账房,他们也不能这么随意生杀。”换做平时,殷当家的早已暴跳如雷了,可此刻,他几乎要流下感动的泪水,“谢天谢地,颜先生终于醒了。”

    在一旁的娄待先也硬是挤出了个狰狞的笑容赔笑到,“是啊是啊,多亏了上使的灵丹妙药。”颜书玉轻咳两声,“小可这几日是气也喘不过来,手也抬不起来,怕是以后都无法走镖了。”

    颜书玉的哭诉吓得两人心肝又是一颤,殷当家的赶紧解释到,“此事”“行了!”林暮兮粗暴地打断对方,“自己的徒弟不抵事,闹成这样。要不是手札下落不明,至尊堂早办了你们。”

    言罢,他转向柳渠,“柳当家的,此事百炼门确实不占理,但你也知道百炼门对守一盟的重要程度。这手札关系到整个武林的安危,还请请当家的见谅,让至尊堂先行查明手札下落,再让百炼门向贵方赔礼,如何?”

    柳珠儿还想呛声,却被柳渠侧身一挡,“当然,至尊堂立足之本便是处事公允,而今武林人心惶惶,自是需要这样的主心骨。”林暮兮不再接话,转向颜书玉,“账房先生,你且好生休养,至尊堂储备了不少药材,必能让你恢复如初。各位镖师都已无大碍,还等着账房你好起来继续走镖呢。”

    颜书玉一激动,又呛咳起来,一手拽着林上使不放,一手挡着嘴,没几下,又咳了满手血,看得娄待先一阵胸闷,恨不能自己也吐血晕倒。一旁的大夫得了林上使眼色,赶紧过来掰开颜书玉的手,“账房先生,你这可得静养,快吃了药躺下休息吧。”

    几人跟着林暮兮下楼,却见内使牵出好几匹马,“柳当家的,请上孙大师一块去百炼门吧。”林暮兮说完,率先跨上马去,殷物成见俞简也是匆匆打马而归,便知道是要说百炼手札的事,赶紧骑马跟上。

    赵苍岭回来时就瞧见燕北乔冷着脸往外走,也没人告诉他该做什么,他四下看着,便牵着马跟在后面。俞简还未回来,林暮兮就急着将这事了结,将所有人都叫到百炼门的大厅内。

    “经本使多方探查,这次的命案已水落石出,可惜的是手札仍不知所踪。今日先向各位交代几句,稍后会由盟主向武林各界公布此事结果。”林上使打开桌上的锦盒,里面正是那半本泡烂了的手札。“握着这个的人是百炼门的家丁吕智,此人已做了五年家丁,一直没被收为弟子,怕是因此怀恨在心,生出叛意。”

    说着看向殷物成,这位当家不知是天性爱出汗还是怕热,已拿手来回抹了好几遍,“是,吕智一直负责打扫的事,出事那几日我正往手札上添加心得,所以把手札放在房内,百炼门中人一向忠心,也怪我一时疏忽,没留意到他举止异常。”一旁前来奉茶的铁冬手上一抖,最后还是稳住了茶杯放在几案上,却遭来殷当家一瞪,咬着嘴唇退下了。

    林上使接过话来,“当日进出铁当家房间的只有这个吕智,平日里都是他在打扫,也未惹人怀疑。发现手札丢失后也是他对大家说曾看见个黑影一闪而过,把人都骗出去找,自己却暗暗溜了。看得出,他没打算回来,但以他资质拿走手札也出不来成果,敢做出这种成为武林公敌的事,必定有更大、且短期内就可实现的好处,由此可以断定是有外人与其勾结所为。可惜啊,背德之人岂有信用,才刚出百啸城别人就嫌他累赘了。”

    “上使的意思是有人诱骗他偷出手札,随后便过河拆桥杀了他。”殷当家出言询问,林上使丝毫没有被他打断的不快,微微点头道“正是。当日大路上共有六具尸首,另五具经仵作验过,所使兵器与守一盟登记在册的门派都不相同,最可能是冰鞘山人。”

    柳珠儿第一次来如此正式的场合,又没有颜书玉看着她,随口便问到,“既然那五个都是冰鞘山的人,怎么会死在当场?”林上使语气微变,显出几分急躁,“吕智并不会武功,他才是最早死亡的,这六个人都是死于冰鞘山手法,除了自己人趁他们毫无防备时下手别无其他可能。应当是冰鞘山的内斗。”

    殷物成立马痛心疾首起来,“毁掉百炼门的手札,守一盟内就再也没有能和冰鞘山抗衡的武器。怕是为了要不要留下这本手札才起的争执。如此说来,百炼门手札已落入冰鞘山之手,守一盟岂不被动?”

    赵苍岭微一皱眉,觉得这话像是他背出来的,正犹豫间,林上使已把话题带到别处。“手札镜堂自然会去追。咱们先把能了的了了。”他一个眼色,殷当家的立马站起身来蹿到柳蕖跟前,抱拳道“柳当家,真是对不起,我们丢了手札,心慌意乱,打伤了颜账房,今天当着上使的面,我给灵蛇镖局的诸位赔个不是。”说着行了个半礼,柳蕖也不客气,让他僵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既然是场误会灵蛇镖局也不会得理不饶人,同在守一盟,自是少不得互相照应。”

    林上使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此事就算告一段落。该赔偿的百炼门自当奉上。”殷当家的挤出丝笑容,“那是自然,颜账房的病自是包在我们身上。若是柳当家不嫌弃,百炼门想把三年的送货业务转包给灵蛇镖局,如何?”这可是笔好买卖,不仅赚钱,更可以提升灵蛇镖局在武林中的地位,柳珠儿眼睛都直了,赶忙看向柳渠。

    一派的当家自然懂得权衡利弊,柳渠立马抱拳道,“承蒙不弃,灵蛇镖局自然不会推脱。”继而转向林上使,“多谢上使为我们解开误会。”林暮兮略一点头,把结案书扔给赵苍岭,“赶紧送回至尊堂去。”

    赵苍岭接过案卷却是不动,“百炼门兵器一向与冰鞘山特有的铸钢发分庭抗礼,冰鞘山若是想盗取手札,怎会在守一盟的地盘上内讧。”“你,”林暮兮抓起茶杯就要砸,却硬生生地忍下了。厅内站满了人,当场发作未免难看,而燕北乔虽然恼恨赵苍岭给涤堂添了麻烦,但也不愿意给林暮兮什么好脸,也权当没看到。

    林暮兮一时慢了应对,反让赵苍岭有了说话的机会。“被杀的那些人兵器上多多少少有些缺口和磨损,横拉时会有会有相应的痕迹,但那些尸体的伤口都十分平滑,显然不是同一把武器所为。更明显的是他们的致命伤,血水没有丝毫凝固,但再看他们身上其他的伤口,血流阻滞,他们的衣料是十分吸水吸色的棉布,即使遇上大雨,也不该被冲刷得几乎没有痕迹,而是应该晕在衣服上。可见,这些伤口是死后在加上去的。”

    说着,他比划了个动作,“刺入的方式也不对,如果是双方互相过招,必定是先有划伤才会有机会用弯刀如此刺拉。而且那几具尸体的位置十分奇怪,如果是内斗,倒地位置应该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而不是各自散在周围,倒地方向也都是朝着一边,明显是有人从这儿扔过去的。”赵苍岭展开张图来,“雨水再怎么冲刷,一路的水洼里总会有些许痕迹,但只有路中央有血迹流过的线索,出了这个范围,一点痕迹都没有。镜堂也记下了旁边树林里的异状,”

    林上使终于忍不住抄起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镜堂、镜堂,你到底是哪一帮的!”苍岭竟不闪躲,硬是挨了这一下,弄得满头是血,低头不再言语。燕北乔先是一愣,继而浮现出了得意的神色,“都是为了至尊堂和守一盟,哪还分帮派。”他瞥着林暮兮,“本来这事该是等镜堂的结论,林上使你前面说盟主已经知晓,大家才聚在这儿。赵外使刚才说的那些我怎么没在案卷里瞧见?”

    “本使也未见过,怕是今日镜堂新加的。此刻也联系不上俞暗探。”林暮兮答得倒快,镜堂的案卷都是勘验无误后才会做封存或是暂寄的决定,他赶在镜堂写完案卷前先行宣布自是不妥,此刻也只能装傻到底,可燕北乔却不打算给他这个台阶,“你该不是飞鸽传书后就急着把大伙叫来了吧。”

    涤堂与纵堂已是势成水火,他又在这个时候被调离守一城,自然是比别人火气更大。眼见又要当着众人面吵起来,褚上使赶紧说到,“赵外使刚才说不是冰鞘山,那便是百炼钢的锻造方法没有外泄了?”

    “没错,此事该是有人雇佣飞刃所为。”此言一出林暮兮和殷物成脸上都闪过一抹颇不自在的表情。殷大当家看了一眼盟主的亲信,就此坐下不再说话。燕北乔却打开了话匣子,“那如何确定是飞刃所为?”

    赵苍岭这才答话,“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飞刃的契牌?”这时候自然是没人敢答话的,于是他自问自答,“飞刃每回与人订约都会拿一块木牌,用的,是最常见的木料,将飞刃与雇主的标志画在中间,背面写上金额,两讫后当场砸成两半,各自销毁。”他将图翻过来,“在林子里发现了一块薄木片,上面有块印子,该是飞刃完成任务后先行离去留下的,所以后面的处理手法才会如此外行。如若是冰鞘山至少要杀几个百炼门当家才会离开,光毁掉一本手札没有多大意义,他们有玄冰铁,抢百炼手札并没有现成的好处。更何况盒子里那本书册并非手札。”

    殷大当家惊得眼珠登出,嘴大张着,直勾勾地看着林暮兮,周围的人精都注意到了异样,骇得林上使只能拿起那盒子来遮掩,“虽被淋湿了,可殷大当家看过,确是百炼手札。难不成你一个外人能知道手札长什么样?”

    “我不必知道手札是什么样,单看那纸张全是一般新就是破绽。谁都知道百炼手札是一代代传下来的,纸张也必定有新有旧,怎可能从头到尾一模一样。”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发表意见。燕北乔这才站起来,“如此,死掉的那几个是谁便不重要了。飞刃只接守一盟的活,杀守一盟的人,比起处置他们,先找找是谁拿了那一整本的手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