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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恒园花会 04

    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已经换好衣服,只有谭雪澈那里却还没动静,穆骁勇犹豫了好一会儿,又去窗边叫了几声,没得到回应,便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失利兀自气恼,苦思冥想了几句安慰的话,“那个,雪澈姑娘,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你俩这正好被赵哥打断了,不分上下,多好的事。”

    雪澈姑娘有没有高兴点旁人是不知道,但赵苍岭的脸色可是明明白白地变沉了。李中平不想误了时辰,便上前去劝穆骁勇,“谭姑娘想必是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接着又凑近门边,“谭姑娘,稍后我让人送晚饭过来,你要是有什么事,记得让人来找我们。”说完便招呼几人往外走去。

    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谭雪澈换了身浅黄色的襦裙,头发也重新打理过,梳城一个精巧的发髻,戴着黄翡和白玉做成的精巧首饰,与平日里大不相同。脚尖轻轻一抬就能看见那明快的颜色和泛着光的暗花,接着便是层层叠叠扬起的轻纱和绸缎,那蓬松的裙摆就让人想起飘落在新化春水上的寒酥,晃晃悠悠的,轻快又亮眼,可惜那神情还是一样冷漠,“走吧。”

    穆骁勇傻愣愣地跟上,忘了说话。其他人本就不是随处都能聊起来的性子,整个氛围都有些微妙,只有硬要一起去赴宴的颜书玉打着扇子一路引经据典,时而驻足远望,时而踱步四处,吟诗作对就没消停过,要不是恒园四季如春非冻死他不可。这么一路走走停停的,待到大厅时早已是高朋满座,不少人凑在一起三三两两地举杯畅饮。

    几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颜书玉仿佛早就来到席间一般,颇为自然地加入了宾客们的谈话。另几人也不知该坐在那里,一时间只能傻站在门口,颇不自在,直到郑园主亲自迎上来,把他们拉到中间,向着一众商贾介绍到,“诸位,这几位都是守一盟来的客人,真是另此次花会蓬荜生辉啊。”酒桌间果然议论纷纷,多是些守一盟也被花会吸引之类的言语,然而也有几人面色忽然阴沉几分。

    尤其是报出李中平名号的时候,其他人都是一脸惊讶,继而颇有兴趣地议论纷纷,不加掩饰地打量过来。然而,有两个人却是表情怪异,一个似是惊恐万分,立马挪开了目光,一个则是细细打量起李中平,满是戒备与阴毒。这些细小的波澜都被赵苍岭收入眼底,他稍加思考,便认出那是金矿的另两位持有者,袁老板和张老板,继而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主桌上的人,却见那里还空了个位子。

    郑园主已经走到了谭雪澈旁边,声音明显高了一些,“这位是非烟水榭的谭姑娘,薛掌门的亲传弟子,此次也是慕名而来。”郑园主话音一落,酒席的气氛便更为热烈。“居然连非烟水榭都要来看花会,看来这次真是奇花了。”“果然,连非烟水榭都比不过恒园。”“那是自然,这位谭姑娘在水榭也算是年轻弟子里的一把手。八成是他们的掌门不好意思亲自来低头,派个弟子先来探探路。”

    关于水榭的揣测和贬损如潮水般涌来,这些人丝毫不顾忌水榭弟子就在宴席上,全然没有生意人该有的圆滑,谭雪澈虽然面无表情,眼神中却是微微沁出怒意。赵苍岭一把拦下扯嗓子准备怼人的穆骁勇,“谭姑娘决定来宴会,想必是自有打算,不要多事。”

    穆骁勇虽然怒火中烧,但想起谭雪澈进入恒园后克制的表现,只能一扭头,甩开步子,找了张人少的桌子哐得一坐,瞪着同桌的人,“看什么!”吓得他们纷纷借故换了座位,郑园主也是乐呵呵地又加了一桌,并未干涉。

    李中平见状也到了这桌,其他人竟然也跟着来到穆骁勇身边落座,使得他更觉得这几个才是自己人。颜书玉早已一桌桌地敬酒去了,除了他如鱼得水,另几个人都是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闲坐片刻,穆骁勇索性甩开腮帮子大嚼大咽,发泄着心中不快,谭雪澈却是绷着脸不动筷子。郑园主的女儿郑芸也坐在主桌,不时地与女伴窃窃私语,朝着穆骁勇指指点点,发出自以为只有她们听见的笑声。坐在一旁的张澄一脸尴尬,不时望向这边又瞥向那边,似乎想阻止她们,可转头看看张老板的脸色,又瞧见身边的丫环眼神示意,最终也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郑芸那边的笑声愈发响亮,终于惹恼了穆骁勇,他眼珠一转,朝她们飞了个眼,吓得她们花容失色,再不敢往这边看。穆骁勇哈哈一笑,终于恢复了好心情,招呼大家吃东西,“你别说,这儿人不咋得,菜还不错,就是每盘只装那么点,不大气。不吃白不吃,来,大家动筷子。”他说罢又夹了一块肥腻的红焖鹿肉,也只有这种时候,他会忘记在谭雪澈面前假装斯文。

    宴席上的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小插曲,大多忙着谈生意,或是欣赏台上的表演。轮番上演的歌舞戏曲和推杯换盏让气氛融洽,不时传来喝彩叫好的声音,一派和乐间,忽然有个人从大门径直而入,拍掌大叫道,“好!”接着便去搂还在唱曲的小花旦,吓人花容失色,班主忙出来劝阻,“这位老板,您瞧,这还唱着戏呢”。

    “那就换一出呗。爷看上这小丫头了,多少钱?”班主满头大汗,“您别这样,咱们混口饭吃不容易。”他眼神飘忽,扫向四周,实在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是怎么进入恒园的,一时吃不准这人的来路,不敢太过强势。而那小花旦明显是被吓到了拼命想挣脱,已然哭了起来。

    台下的人原先只是愣着,但细看那人显然不是商道上的熟面孔,穿着也是不伦不类,一件洗旧了的锦袍打着几个补丁,脚上居然套了双破洞的草鞋。便有人嚷骂起来,“好好的听着曲儿,你干嘛呢!”“就是,哪来的你!”众人的声讨几乎要将他淹没,却不见有人去赶,那个无赖更是没有半分羞愧,反而愈发来劲,袖子一撸就要和人干架,最后还是郑园主出马才把他劝到一旁。

    照理来说,这人如此砸场子,不管有多大的生意,说几句客套话请他离开已经是给面儿了,可郑园主不但没有恼意,反而拉着他去主桌落座。赵苍岭和谭雪澈都注意到对方的视线所及,默默对视了一眼,又将目光移回到主桌上,只见袁老板和张老板明显大受惊吓,而郑园主竟是面有得色,故意让那无赖坐在两人中间,弄得他们颇不自在。

    “班主。”郑园主只喊了一声,班主立马撤下了那小花旦,换了出戏来唱。袁载很快恢复了平静,闷坐在那里,似乎没看见这个人。张大力则是在那无聊嬉皮笑脸地说了几句后忽然爆发,破口大骂,然而台上正演着精彩的武戏,密集的锣鼓声把他的话语冲了一个一干二净。没几句,那无赖便把张大力给呛了回去,气得他拉着张澄就要离席。然而那无赖却不打算就此作罢,嘴里不知说的什么,还拿酒泼人。张大力被气得脸色涨紫,张澄则吓得叫了起来,她带来的丫环却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反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下倒是成功阻止了那无赖,也把所有人的目光引到了这儿,台上的武生不敢停了戏,自顾自演着,而台下的人都仿若定格,鸦雀无声。忽然,那无赖挥起拳头就准备往下砸,被赶到桌边的李中平一把拽住。

    那无赖来得晚,并不知道这位是龙胆少主,嘴里骂个不停,却始终未能挣脱。赵苍岭注意到李中平对那个无赖格外关注,而这个无赖似乎并不认识李中平,只是在他的眼神逼视下松了口,“算了算了,让这丫环给我斟酒赔罪便是”。说罢便甩开李中平的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翘起二郎腿来,斜睨着那丫环,可对方却迟迟没有动作。

    张澄怯生生地看着那无赖,又转向自己家的丫环,似乎在求助,“王丫头?”那丫环却是像是没听到那人的要求,“天色不早了,老爷小姐,我们回去吧。”张大力连连称是,拽着张澄就往外走,气得那无赖拿起桌上的盘子就往王丫头身上砸去。

    李中平一把将盘子打飞,发出刺耳的声响,“余公,还请就此收手。”这句话使得余行一个激灵,哆嗦着嘴问,“你是?”“在下龙胆谷李中平。”他虽是双手抱拳,却自有威严之势,吓得余行脸色煞白,差点没瘫坐在地上,“那什么,既然李,李少侠这么说了,就依,依你的意思吧。”

    张大力尴尬地朝李中平笑笑,算是道谢,拉着还想说话的张澄就往外走,那王丫头却是既不哭闹也不道谢,伸手抹掉沾上的饭菜,面不改色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