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息情动 08
翌日天一亮，锦城里的人悄悄多了起来，在城门刚开始便涌入。守城的人有几分担心，可没有接到顾管家的命令，也只能让这些人进去。他们的表情刺痛了这些风息庄弟子的心，使得他们愤恨起来。
肃穆的风息庄内，徐练和潘细避开其他人，忙不迭地去给顾管家帮忙，嘴上说是为了庄主的后事，一转身就偷偷说起其他话题，“大管家，风息庄这么些年一直是您在帮衬，我们觉得这继任庄主的事情还是得您出来说句话。”徐练说话一向有礼，行事却有些咄咄逼人。
“是啊，可要赶在至尊堂介入前选出下一任庄主，咱们风原自己的事情得自己做主。”潘细赶紧帮腔，“络绎庭明显是已经被至尊堂收服，不会替咱们着想。”顾管家冷眼看着，刚回来的裴进贤却一脚踹了上去，“庄主还没入土，你们就急着推新主子。”
潘细虽然不是风息庄弟子，但在风原也算是叫得上名号的练家子，哪有人敢与他正面冲突，何况面前的不过是个下人。他气得抡起拳头就要打，被徐练不着声色地拦下，“裴管事，不是我们不难过，可至尊堂和络绎庭都已经逼到门口了，必须得有人站出来。您也知道，不止风原大大小小的门派涌进了锦城，连千林对面的门派都派人来看有没有便宜占，咱们也得为顾庄主这么多年的打拼着想，您说是吧。”
这一番话说得裴进贤有火无处发，眼眶都要泛红了，一直面色如常的顾管家这才开口，“你们的心意庄主想必明白。昨日我也说了，一切按照风原的规矩来。本来这是风原自己的事，但既然至尊堂有外使在这，就请他也一起看看，做个见证。”
“管家！”裴进贤有些着急，照他这么说，风息庄主难道真要在风原的门派里选？顾管家却用眼神示意他不必着急，话锋一转，“二少爷这几年身子大好，也该让他出来见见各位当家。”
此言一出，不止徐练和潘细，裴进贤也一脸惊讶，他是记得风息庄里有个小院除了庄主、管家和几个固定的下人，谁也不让进，说是二少爷小时候掉进水里，一直体弱多病的，不能着风也不能见生人。这几年庄主也不太去看他，整个风息庄几乎都要忘了这位二少爷，就连夫人都从不知晓此事。只有几个与庄主最亲近的人，因为庄主要去小院，才会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也是从未见过。
他细细回想，却想不起庄主言谈间提起过这人。风息庄主，向来是打小由上一任庄主带着行走风原，受到大家任何才能接管风息庄。如果不能服众，或是上一任庄主没有提携，那便是要从各派弟子中选择个出挑的，这时便要举办风燕会。若是庄主有打算，怎会从不带着人行走。更何况久居小院的世家子弟，能有几分武艺，更别提人情世故的磨练，若是推出来徒惹笑话，岂不让风息庄颜面无存？
几个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倒让顾管家佩服起庄主来。“这传统的比试总有两样是跑不掉的，”徐练最先找回理智，“商道与武艺。”他从未听说顾家还有这么一号人，只能避重就轻，说起选拔庄主的条件来，打算回去再问问其他人。
潘细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什么二少爷，惊讶地看着其他几人，“这，风原从未听过还有这个人。”顾管家这才慢悠悠地说到，“那是你们年纪小，回去问问你们当家的便知道。他总是顾家仅剩的主子，无论如何，我也得让他上这次比擂。若是他当真如此不济，也算是老朽对不起顾家吧。”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自然不好再反对，但想要推举自家人的话也只能咽了下去。顾管家哪能不知道他们想什么，“按规矩，每家都能推举一个人，你们两个倒也算是后生可畏，别在这杵着了，回去想想吧。”
潘细以为顾管家这是在暗示他什么，乐得连连称是，徐练却是略略皱眉，行了礼后才告辞。风燕会原本是个好机会，可若是落败便再难抬头，以往也有众人不服的情况，可不是与风息庄比武落败，就是在商道的较量中吃亏，风息庄总能在众人动起心思时屡出奇招，难道他们这次也留了后招？
见两人都走远了，裴进贤这才敢问，“管家，听说那位二少爷不能见光也不能见风，从小就没出过房门，完全没人教导过他。”“不，只有他是庄主亲自教导的，如今能用的也只有他了。”顾管家的神情不知为何伤感起来，裴进贤从未见过严厉的管家露出这种神情，果然，说着风息庄是最先需要考虑的，但管家面对庄主的事还是非常难过吧。
顾管家默默握紧武器，“只有他能传承真正的燕尾弯刀。”裴进贤默默跟上管家的步伐，不再多问，心里却不断地在担忧，燕尾弯刀是风息庄的看家本事，所传者甚少，且十分难以精通。据说真正的刀法太过狠辣，所以平时都用百炼门打造的那些武器凑数。虽然他不是很理解这么做的原因，但历代庄主都为了找出能练好这武功的人犯愁，庄主也是年年考察庄内弟子的武艺，一直都说是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位一年才与庄主见两次面的二少爷真的能学会？
在他愣神的当口，顾管家已经带着他往外走去。走出些许，裴进贤才发现这是往哪儿走。“管家，这是去小院子？”顾管家略一点头，“最近庄里事多，若是我脱不开身，得靠你照应。”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才来到一座偏僻的院子，四处都不让人接近，大门紧闭，只有一个小窗偶尔打开递送些东西。顾管家用暗号敲开门，里面的老仆见是顾管家才把门拉开一条缝让他们进去，还一直戒备地看着裴进贤。
“这么多人。”裴进贤下意识地说了出来。院里站着不少人，都有着凌厉的眼神，裴进贤甚至能感受到些许杀意。“你站在这里什么也不要做。如果他愿意成为庄主，你就尽力辅佐他。如果他不愿意，就烧了这个院子，什么也不要提起。”顾管家吩咐完，什么也不解释，独自一人走进了昏暗的房间。
虽然只有一瞬，但裴进贤确定，那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正觉得奇怪，就听见轻微的声响，想必是里面有机关或是暗道。然而周围的目光让他止住脚步，站在原地等着。他愈发疑惑，这阵势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戒备，就连顾管家都露出几分畏惧，那命令更是令他不解。可周围人的紧张使得他不敢多想，默默的瞄了一眼门口，等着顾管家出来。
密室四周都是石墙，连光源都没有，里面的人该是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天光了，可当顾管家踏入这尘封已久的房间，就瞧见一双漫布精光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这终究是一步险棋，可风息庄别无选择。
烛火还未燃起，可那双与黑暗相伴许久的眼睛却已经贴上了顾管家，使得他动摇起来。这个人没有因为这漫长的等待而麻木，武功、聪慧、意志都无可挑剔。可他总是记得庄主对这人的评价。谁也无法掌控这个人，甚至无法看透这个人。
房内的烛火攸得燃起，那久未见光的双眼却未有半分退缩，而是迅速适应了烛光，看似散漫地打量着来人，渗出笑意来，“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会有人来找我的。还担心是不认识的人闯进来呢。”
“他一直在劝说你，可你不为任何人所用。”顾管家沉着脸，被困许久的那人却是一脸轻松，仿佛任何桎梏都不存在，“我只为自己而活，但我也喜欢合作。还有，他从未劝说过我什么，只是一直想教导我。”
“还是如此狂妄。”顾管家妄图用气势去压制他，可终究败下阵来，“庄主去了，底下的人个个觊觎风息庄，若是此处易主，你也活不了。”那人却笑道，“管家不必如此忧心，既然不是庄主亲自来此，我便猜到几分。我被这铁链锁着，久未活动，武功早已退步，你天天派那么多人站院里，才更容易人心浮动。”
顾管家素来讨厌他的聪明，但也免不了在心里自嘲，为这黄口小儿调来这般阵仗，确实落了下风，也难怪他有恃无恐了。“庄主当年仁厚，留你一命，你当知道报答。”“当然，如若走到风燕会，必然是武艺、商道最为出色的风息庄嫡传才能服众。商道自有管家您帮衬，可这当众比武却做不得假，庄主未废我武功，又把我秘密关押在此处，想必就是防着这一天。”
飘忽不定的烛光爬上顾管家的脸，使得他的犹豫更为明显，被束缚的那人却是自信满满，“从今日起，顾宁便要请管家多加照拂了。”
肃穆的风息庄内，徐练和潘细避开其他人，忙不迭地去给顾管家帮忙，嘴上说是为了庄主的后事，一转身就偷偷说起其他话题，“大管家，风息庄这么些年一直是您在帮衬，我们觉得这继任庄主的事情还是得您出来说句话。”徐练说话一向有礼，行事却有些咄咄逼人。
“是啊，可要赶在至尊堂介入前选出下一任庄主，咱们风原自己的事情得自己做主。”潘细赶紧帮腔，“络绎庭明显是已经被至尊堂收服，不会替咱们着想。”顾管家冷眼看着，刚回来的裴进贤却一脚踹了上去，“庄主还没入土，你们就急着推新主子。”
潘细虽然不是风息庄弟子，但在风原也算是叫得上名号的练家子，哪有人敢与他正面冲突，何况面前的不过是个下人。他气得抡起拳头就要打，被徐练不着声色地拦下，“裴管事，不是我们不难过，可至尊堂和络绎庭都已经逼到门口了，必须得有人站出来。您也知道，不止风原大大小小的门派涌进了锦城，连千林对面的门派都派人来看有没有便宜占，咱们也得为顾庄主这么多年的打拼着想，您说是吧。”
这一番话说得裴进贤有火无处发，眼眶都要泛红了，一直面色如常的顾管家这才开口，“你们的心意庄主想必明白。昨日我也说了，一切按照风原的规矩来。本来这是风原自己的事，但既然至尊堂有外使在这，就请他也一起看看，做个见证。”
“管家！”裴进贤有些着急，照他这么说，风息庄主难道真要在风原的门派里选？顾管家却用眼神示意他不必着急，话锋一转，“二少爷这几年身子大好，也该让他出来见见各位当家。”
此言一出，不止徐练和潘细，裴进贤也一脸惊讶，他是记得风息庄里有个小院除了庄主、管家和几个固定的下人，谁也不让进，说是二少爷小时候掉进水里，一直体弱多病的，不能着风也不能见生人。这几年庄主也不太去看他，整个风息庄几乎都要忘了这位二少爷，就连夫人都从不知晓此事。只有几个与庄主最亲近的人，因为庄主要去小院，才会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也是从未见过。
他细细回想，却想不起庄主言谈间提起过这人。风息庄主，向来是打小由上一任庄主带着行走风原，受到大家任何才能接管风息庄。如果不能服众，或是上一任庄主没有提携，那便是要从各派弟子中选择个出挑的，这时便要举办风燕会。若是庄主有打算，怎会从不带着人行走。更何况久居小院的世家子弟，能有几分武艺，更别提人情世故的磨练，若是推出来徒惹笑话，岂不让风息庄颜面无存？
几个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倒让顾管家佩服起庄主来。“这传统的比试总有两样是跑不掉的，”徐练最先找回理智，“商道与武艺。”他从未听说顾家还有这么一号人，只能避重就轻，说起选拔庄主的条件来，打算回去再问问其他人。
潘细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什么二少爷，惊讶地看着其他几人，“这，风原从未听过还有这个人。”顾管家这才慢悠悠地说到，“那是你们年纪小，回去问问你们当家的便知道。他总是顾家仅剩的主子，无论如何，我也得让他上这次比擂。若是他当真如此不济，也算是老朽对不起顾家吧。”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自然不好再反对，但想要推举自家人的话也只能咽了下去。顾管家哪能不知道他们想什么，“按规矩，每家都能推举一个人，你们两个倒也算是后生可畏，别在这杵着了，回去想想吧。”
潘细以为顾管家这是在暗示他什么，乐得连连称是，徐练却是略略皱眉，行了礼后才告辞。风燕会原本是个好机会，可若是落败便再难抬头，以往也有众人不服的情况，可不是与风息庄比武落败，就是在商道的较量中吃亏，风息庄总能在众人动起心思时屡出奇招，难道他们这次也留了后招？
见两人都走远了，裴进贤这才敢问，“管家，听说那位二少爷不能见光也不能见风，从小就没出过房门，完全没人教导过他。”“不，只有他是庄主亲自教导的，如今能用的也只有他了。”顾管家的神情不知为何伤感起来，裴进贤从未见过严厉的管家露出这种神情，果然，说着风息庄是最先需要考虑的，但管家面对庄主的事还是非常难过吧。
顾管家默默握紧武器，“只有他能传承真正的燕尾弯刀。”裴进贤默默跟上管家的步伐，不再多问，心里却不断地在担忧，燕尾弯刀是风息庄的看家本事，所传者甚少，且十分难以精通。据说真正的刀法太过狠辣，所以平时都用百炼门打造的那些武器凑数。虽然他不是很理解这么做的原因，但历代庄主都为了找出能练好这武功的人犯愁，庄主也是年年考察庄内弟子的武艺，一直都说是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位一年才与庄主见两次面的二少爷真的能学会？
在他愣神的当口，顾管家已经带着他往外走去。走出些许，裴进贤才发现这是往哪儿走。“管家，这是去小院子？”顾管家略一点头，“最近庄里事多，若是我脱不开身，得靠你照应。”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才来到一座偏僻的院子，四处都不让人接近，大门紧闭，只有一个小窗偶尔打开递送些东西。顾管家用暗号敲开门，里面的老仆见是顾管家才把门拉开一条缝让他们进去，还一直戒备地看着裴进贤。
“这么多人。”裴进贤下意识地说了出来。院里站着不少人，都有着凌厉的眼神，裴进贤甚至能感受到些许杀意。“你站在这里什么也不要做。如果他愿意成为庄主，你就尽力辅佐他。如果他不愿意，就烧了这个院子，什么也不要提起。”顾管家吩咐完，什么也不解释，独自一人走进了昏暗的房间。
虽然只有一瞬，但裴进贤确定，那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正觉得奇怪，就听见轻微的声响，想必是里面有机关或是暗道。然而周围的目光让他止住脚步，站在原地等着。他愈发疑惑，这阵势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戒备，就连顾管家都露出几分畏惧，那命令更是令他不解。可周围人的紧张使得他不敢多想，默默的瞄了一眼门口，等着顾管家出来。
密室四周都是石墙，连光源都没有，里面的人该是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天光了，可当顾管家踏入这尘封已久的房间，就瞧见一双漫布精光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这终究是一步险棋，可风息庄别无选择。
烛火还未燃起，可那双与黑暗相伴许久的眼睛却已经贴上了顾管家，使得他动摇起来。这个人没有因为这漫长的等待而麻木，武功、聪慧、意志都无可挑剔。可他总是记得庄主对这人的评价。谁也无法掌控这个人，甚至无法看透这个人。
房内的烛火攸得燃起，那久未见光的双眼却未有半分退缩，而是迅速适应了烛光，看似散漫地打量着来人，渗出笑意来，“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会有人来找我的。还担心是不认识的人闯进来呢。”
“他一直在劝说你，可你不为任何人所用。”顾管家沉着脸，被困许久的那人却是一脸轻松，仿佛任何桎梏都不存在，“我只为自己而活，但我也喜欢合作。还有，他从未劝说过我什么，只是一直想教导我。”
“还是如此狂妄。”顾管家妄图用气势去压制他，可终究败下阵来，“庄主去了，底下的人个个觊觎风息庄，若是此处易主，你也活不了。”那人却笑道，“管家不必如此忧心，既然不是庄主亲自来此，我便猜到几分。我被这铁链锁着，久未活动，武功早已退步，你天天派那么多人站院里，才更容易人心浮动。”
顾管家素来讨厌他的聪明，但也免不了在心里自嘲，为这黄口小儿调来这般阵仗，确实落了下风，也难怪他有恃无恐了。“庄主当年仁厚，留你一命，你当知道报答。”“当然，如若走到风燕会，必然是武艺、商道最为出色的风息庄嫡传才能服众。商道自有管家您帮衬，可这当众比武却做不得假，庄主未废我武功，又把我秘密关押在此处，想必就是防着这一天。”
飘忽不定的烛光爬上顾管家的脸，使得他的犹豫更为明显，被束缚的那人却是自信满满，“从今日起，顾宁便要请管家多加照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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