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印万川 06

    千林的沟壑成了天然的分界线，也成了许多人心中无法抹平的伤痕。

    “霜红绅真是老谋深算。”涤堂主看着大帐内的地图，不禁感叹“两边都需要休养生息，谁都打不动，且看谁先解决了自己的事。”他说这话时，仿佛被抽掉了自信，却始终死死盯着帐帘，就像透过那道帘子可以窥见外面的情景，燕北乔这才发现，堂主的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气势。

    李中平实在看不下去了，正欲开口，却被赵苍岭暗自拦下。他这才惊觉，守一盟的时代，或许真的要过去了。在大战中得以苟全的门派自然是不会管风原那些人的死活，可至尊堂是有责任保护自己麾下门派的，不然至尊堂令就成了一块废铁，所以至尊堂不能退。正当他勘查敌情，以求突破的时候，冰鞘山居然送来了和谈书，上面的落款是炎武宗主。

    那是个早已被江湖遗忘的称号，至尊堂却为此放弃了多年的铁规，任由那些门派退出守一盟，不做追究，只是声明，从此不会再接受离开的门派，一旦退出，无论发生何事，至尊堂都不会施以援手。李中平不明白，曾经不可一世的至尊堂，怎么就变得如此畏首畏尾。

    他不明白，赵苍岭却是很清楚，如今这形势已是连堂主四处斡旋而来的局面，要不然，守一盟和至尊堂就会在一天内覆灭，如今好歹还有几个叫得上名号的门派撑着这块摇摇欲坠牌子，不至于全无希望。

    帐内点起了烛火，将这沉默映照地更为清晰，原来已是黄昏尽，更漏长。苍岭轻轻拽了李中平一下，随后站到那亮得有些刺眼的烛光下，“几位堂主，我出去看看吧。”涤堂主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李中平就急忙跟着赵苍岭出去了，只见帐外只有一两丛篝火，人们都紧挨在一起戒备地看着远处。

    “真憋屈。”李中平难得抱怨，赵苍岭却只剩无奈，“至尊堂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守一盟瓦解，所以只能与他们和谈。”他望向眼前这些心心念念想着回到风原，去解救自家门派的人，感叹到，“放一半留一半，当真是好算计，这个坑只有我们能填了。”

    李中平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群，也不禁唏嘘，他们想着至尊堂替他们主持公道，却反成了守一盟的催命符。如今休战协议订立，各派更是不愿借地收人，这些心怀不满的人该如何安置？赵苍岭轻轻敲了李中平一下，示意他往人群最中间看，顾宁正被一群人围着说东道西。

    风息庄被冰鞘山占了，活下来的人所剩无几，反倒都对顾宁言听计从，连那些左右摇摆的门派都将顾宁视为救命稻草，这几日全靠他稳住这些门派，使得至尊堂也不得不倚重于他。

    “如今他这风息庄主才算是坐踏实了。”赵苍岭感叹到，“要是这些人能忠诚与他，倒是收回风原的倚仗。只是和谈书一来，怕是人的心思又要变。你怎么打算？”李中平想起至尊堂的打算，“总有一批人要留在这里布防，这些人确实合适，离得近的门派也愿意给些粮食，只是多少对他们有些不公。”

    赵苍岭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们自己想打回去，自然不觉得委屈，该防着他们冒进才是。难办的是那些老弱妇孺，至尊堂的粮食来源已经少了，供不了那么多人。让他们去开垦荒地也不可取，且不说那么多年没人成功，让他们饿着肚子走远路，不到三天就一个不剩了。”

    李中平看着龙胆谷的几十个人缩在一边，独自燃着一堆小小篝火，轻声说到，“我有些担心龙胆谷，想先回去看看。若是他们愿意，我可以先带一批人回去。”

    赵苍岭思忖片刻，“听说龙胆谷的城围一旦落下，便不能再开启，这也是大家没有趁乱去攻打龙胆谷的原因，你带着人过去，怕是会让谷地周围的人过得更艰难。而且这一路上的粮食、开销，你担负不起。”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不再是当年爽快的脾性。